《青灯映雪:宋时遇》

作者:云舒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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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下异象:重读《雪夜词》,时空起微澜


      临安的深冬总来得绵密,雪粒子飘了半宿,晨起时听雪斋的庭院已覆了层薄绒,檐角垂着的冰棱映着天光,像串起的细碎琉璃。温知夏推开窗时,冷风裹着雪气扑进来,让她下意识裹紧了谢临舟昨日才让阿竹送来的厚缎夹袄——那袄子是石青色的,领口绣着一圈极淡的梅枝纹,针脚细密得不像男子会留意的细节,她指尖抚过绣线时,心头仍会泛起一阵软。
      “姑娘醒啦?”阿竹端着铜盆从廊下走过,见她立在窗前,笑着扬声,“先生一早去后山寻枯枝了,说今日雪停,正好能拢个暖炉烤栗子呢。”
      温知夏应着,目光却落在庭院正中那株老梅上。梅枝上积着雪,却有零星花苞顶着雪粒缀在枝头,是谢临舟说的“朱砂梅”,要等雪再厚些才会开得盛。她想起现代时,爷爷的小院里也有这么一株梅,每到冬至,祖孙俩就搬张藤椅坐在梅下,爷爷翻着古籍,她在旁磨墨,墨香混着梅香,是她记忆里最暖的冬日。
      心口忽然泛起一阵轻痒的怀念,她转身回屋,从床头的木箱里取出那本《雪夜词》。书册被她用细棉纸包了封皮,边角处的磨损已被小心修补过,这是她穿越时唯一带过来的东西,也是她与谢临舟缘分的起点——谢临舟那本下卷,此刻正放在书房的案上,两本书的梅纹笺合在一起时,能拼成完整的一枝寒梅。
      她抱着书走到梅树下,找了块被雪压得紧实的青石板坐下,雪粒沾在裙摆上,凉丝丝的却不刺骨。指尖轻轻翻开上册,熟悉的宋体字映入眼帘,是她修复过无数次的宋代刻本字迹,翻到夹着梅纹笺的那一页时,她顿了顿——那笺纸是爷爷当年特意找匠人仿制的宋代样式,此刻在雪光下,笺上的梅纹竟似比往日鲜活了些,墨色的花瓣边缘,隐隐泛着极淡的银光。
      温知夏以为是雪光晃了眼,揉了揉太阳穴,又低头去读那页的词。是柳永的《雪梅香》,“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她轻声念着,声音被风吹得散,却不知怎的,念到“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时,指尖忽然触到书页上一阵极轻的震颤。
      那震颤很细微,像春时冰面解冻的微响,她起初以为是自己手冷发颤,可再往下翻页时,震颤竟更明显了些,书页间仿佛有气流在涌动,夹在书中的梅纹笺慢慢飘了起来,悬在离书页半寸的地方,笺上的银光越来越亮,竟将周围的雪粒都映得发闪。
      温知夏惊得站起身,手一松,《雪夜词》落在青石板上,书页却没有合拢,反而自行翻卷起来,像是有无形的手在翻动。她下意识想去捡,指尖刚碰到书脊,就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裹住了她,不是冷风的寒,也不是暖炉的热,是种类似阳光晒过旧棉絮的暖意,顺着指尖往四肢百骸漫开。
      庭院里的雪忽然停了,原本灰蒙蒙的天竟透出些淡金色的光,那株老梅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雪粒从花瓣上滑落,发出细碎的“簌簌”声。更奇的是,空气中竟飘来熟悉的墨香——不是宋代的松烟墨,是她现代工作室里常用的、掺了薄荷脑的墨汁味,混着爷爷泡的龙井茶香,一下子撞进她的记忆里。
      “知夏?”
      谢临舟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他肩上扛着捆枯枝,看到庭院里的景象时,脚步猛地顿住。他看到温知夏站在梅树下,周身裹着层淡淡的银光,那本《雪夜词》在石板上自行翻页,梅纹笺悬在空中,笺上的墨梅竟似在慢慢绽放,而温知夏的眼睛里,满是他从未见过的震惊与茫然。
      温知夏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他,刚想开口,就见悬着的梅纹笺突然朝她飞过来,贴在她的胸口,银光瞬间收紧,她感到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现代工作室的景象——她修复《雪夜词》的案头还放着半杯冷掉的茶,手机屏幕亮着,是闺蜜发来的“周末去看梅展”的消息,甚至能听到窗外楼下便利店的促销广播声。
      这景象只持续了一瞬,银光散去,梅纹笺落回书页里,《雪夜词》合拢,庭院里的异象也随之消失,只剩下老梅枝上,几朵朱砂梅提前绽放,在雪地里映出点点艳色。
      温知夏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那股暖意,眼眶却忽然热了。她知道刚才不是幻觉——那是她的现代生活,是她穿越前的日常,而《雪夜词》,竟能在雪夜梅下,引动时空的波动,让她看到归途的可能。
      谢临舟放下枯枝,快步走到她身边,见她脸色发白,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声音是难得的急促:“怎么了?方才那是……”
      温知夏抬头看他,他的眉峰蹙着,眼底满是担忧,肩上还沾着雪粒,是刚从后山回来的模样。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说她刚才看到了现代的家?说这本书可能能让她回去?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极轻的:“谢临舟,我好像……能回去了。”
      谢临舟的手顿了顿,扶着她胳膊的力道轻了些,却没有松开。他看向石板上的《雪夜词》,又看向梅枝上提前绽放的梅花,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别怕,先回屋,外面冷。”
      他弯腰捡起《雪夜词》,指尖碰到书册时,也感觉到一丝残留的暖意。他没有多问,只是伸手替温知夏拂去肩上的雪粒,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温知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刚才那瞬间的异象,是归途的希望,可为什么看到谢临舟的侧脸时,她竟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觉得心口像是被雪压着,沉甸甸的疼。
      回到屋里,阿竹已经生好了暖炉,栗子在炉边烤得“噼啪”作响。谢临舟把《雪夜词》放在案上,倒了杯热茶递给温知夏,才缓缓开口:“刚才的事,若是不愿说,不必勉强。”
      温知夏捧着茶杯,暖意从掌心传到心里,却驱不散那阵茫然。她看着案上的《雪夜词》,想起刚才看到的现代景象,又想起这几个月在听雪斋的日子——谢临舟雪夜为她扫路,阿竹教她做定胜糕,柳娘帮她在书坊立足,甚至是沈砚来时,拍着胸脯说要护她周全……这些细碎的日常,早已像梅香一样,渗进了她的生活里。
      “我刚才……看到了我来的地方。”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发颤,“这本书,在梅树下读的时候,会引动……时空的波动,好像能让我回去。”
      谢临舟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杯沿碰到下唇,留下一圈淡红的印子。他沉默了很久,才抬眼看向她,眼底的担忧还在,却多了些她读不懂的情绪,像是释然,又像是不舍:“那很好。”
      “很好?”温知夏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嗯,”谢临舟点头,声音很轻,“这里于你,本就是异乡。能回去,是好事。”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窗外的梅枝上,那几朵提前绽放的梅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醒目。温知夏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阿竹说的,谢临舟当年在边关,为了救部下,左腿挨了一箭,落下终身旧伤,却从不愿跟人提起;想起他每次翻母亲留下的《雪夜词》时,眼底闪过的温柔与落寞。
      他总是这样,把自己的情绪藏得很深,连担忧都是沉默的,连不舍都不愿说出口。
      暖炉里的栗子“啪”地裂开一道缝,香气弥漫开来。温知夏捧着热茶,忽然觉得,刚才那阵时空波动带来的,不是归途的喜悦,而是一场让她两难的抉择——一边是她熟悉的现代,有她的工作室,有爷爷的回忆;另一边是南宋的临安,有听雪斋的暖炉,有梅树下的他,有她早已习惯的、满是烟火气的日常。
      她低头看向案上的《雪夜词》,书页安安静静地躺着,仿佛刚才的异象从未发生过。可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归途的线索已经出现,她必须在这场时空的微澜里,做出一个不会后悔的选择。
      谢临舟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剥了颗烤得金黄的栗子,放在她面前的白瓷碟里。栗子的香气混着暖炉的热气,让整个屋子都变得柔软起来。温知夏看着那颗栗子,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知夏啊,古籍修复讲究‘顺势而为’,不勉强,不执念,修的是书,也是缘。”
      或许,她与这个时代的缘,与谢临舟的缘,从来都不是一场意外。而这场因《雪夜词》而起的时空微澜,不是为了让她逃离,而是为了让她看清,自己真正想停留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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