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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
六月初,赵敏求成亲了。
鞭炮“轰”一声炸开。嘈杂的大街回荡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黄褐色烟雾弥漫,硫磺味袭来。竽响起,唢呐明亮的音调一出,迎亲的人群便如水泄般从大门涌出。
看热闹的路人闹哄哄地挤在道路两边,张望娶亲的队伍,笑闹声同娶亲的队伍藏在唢呐的喧嚣中。一长列的担夫穿着大红绸缎,跟随新妇的大红喜轿,挑着裹着大红绣球的箱笼,一路逶迤。即便是见过大场面的京城人士,也不禁感慨新妇妆奁丰厚。
粟娘她们被教坊派过去搬演。同样的事如果落在宋彤身上,她死也不去。早知道给人做小,但是面对正室与妾室之间巨大的鸿沟,她还是不忍直视。
她要嫉恨,连嫉恨也嫉恨不到正室身上,人家也是被迫;她要怨恨男人,可他偏是救她的人,最后恨来怨去只能怨恨自己命苦。
粟娘果真让人猜不透,兴高采烈地去搬演。那模样绝非强装,好似租客去看修葺得风雅华丽的别墅,即便不归自己所有,但住到就是赚到。来到赵家内宅,粟娘看着园中屋宇房栊,佳卉奇葩,眼中流露着亮光。
赵敏求十分过意不去,寻找空找着个心腹把粟娘叫来。
在遮天蔽日的竹林丛中,穿着喜服的赵敏求抱着粟娘,卑躬屈膝道:“粟娘。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等忙完这阵我就接你进门。绝不负你。”
粟娘柔情绰态地靠在他怀中,眼中秋波盈盈,似燕语呢喃:“我知道。”
这边,宋彤急得跳脚。帷幕开合处看去,一群衣着华丽的贵人坐在扶手椅上观戏。乐师于绯红毛毡上打羯鼓。碎点如急雨的鼓声紧促,好似下了漫天大雨。
一场戏快要落幕了。
那管戏目的色长瞪着她道:“这么还没来?不是说解手吗?掉茅房里了?”
宋彤扯谎:“她可能肚子不舒服。嗯。穿堂风一吹着了凉。”心中暗骂:“赵敏求这大茅房怎么还不放人!”
色长指着台上敲敲打打,粉墨油彩的伶人,“这场过后就是你们。自己看着办!”
“是是是。绝不让您费心。”宋彤点头哈腰把人哄走。
小小已经化好妆,掀开帘子问:“粟娘还没回来吗?”宋彤不置可否。小小皱着眉道:“杂剧一过就是随意点的,那些贵人点到谁就是谁。她不来怎么办?”宋彤道:“只好我去替喽。”
绒绒叹了口气,说:“还好是唱曲儿,我也帮忙替一首吧。”
几个人正商量着怎么替粟娘圆谎,粟娘风尘仆仆地赶到。脸上妆容未减,仍旧一张桃羞杏让的俏脸。
“可把人给急死。”小小埋怨。
粟娘香靥含羞道:“抱歉。还好赶得及时。”
台上闹哄哄地退场,噔噔脚步声纷至沓来。一群抹朱涂粉的伶人等在后台听人吩咐。
前面一出戏讲的是才子佳人。婚礼上照例唱一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中间戏正是一整场戏的高潮,没头没尾,光看热闹。婚礼就像这出戏,没头没尾。孟弗谖看过许多遍,不同的伶人唱着不同的词,但剧情大差不差都一样,大家都知道,看热闹看到不同的有趣的会心一笑,了之。
她跟着侄儿,侄媳妇赴宴,以孟家的名义参加,仍是淡雅的装扮,新妇成亲的日子无人起疑。她当道姑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知道了也心照不宣,叫她孟姑娘。
丫鬟附耳禀告,惟寅找她。
男眷和女眷宴席分开,男眷在前厅,女眷在后院。孟弗谖一路走到二重门才看见孟惟寅。
孟惟寅满脸为难,思索再三后说:“有件事,我想姑姑知道。方才赵哥哥找我让我替他打掩护,为了和一个女人约会。姑姑和向姐姐一向要好,不告诉她不好。”
“她大喜的日子,我去告诉她?”
“我也觉得不好。但是不说又觉得更对不起她。”
“赵敏求怎么说?”
孟惟寅道:“赵哥哥说,就当帮他个忙,别说出去。”赵敏求和他说,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惟寅,你真是在山上待久了被一群和尚养木讷了。等你通晓男女之事,你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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