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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锋对
矮小的沙丘后传来枯枝燃烧的噼里啪啦声,能看到隐隐的光亮。
越过沙丘,三男两女围着火堆坐成不规则的一圈,几匹骆驼安静地站在上风口挡着飞沙,整幅画面透露出一种诡异的祥和感。
林如雪刚刚受了一番盘问,此时就着水啃了点馕饼后抱着腿警惕地坐得远远的。
明寐离她最近,裹着黑色的毛毡披风手撑下巴盯着她,细看穿的正是刚刚七夜身上那件。
这两人得到了骆驼最好的庇护,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风沙的侵袭。
小九在漫天的黄沙中跟着他们飞了一路,此刻落在七夜肩膀上休息,往日鲜艳的羽毛如今黄扑扑的,跟它衣着单薄的主人看上去一样可怜。
一人一鸟现下都闭着眼,七夜近乎连轴转了月余,早就习惯利用一切空闲补充精力。
没人说话,就连往日嘴上不停的纪修也只是枕着黄沙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破音笛,一时间只有坐他右边的门人时不时添柴的响动和干柴爆裂的声音。
天上的月亮逐渐西斜,沙丘投下的阴影越来越大。当离沙丘最远的门人都被阴影罩住全身时,纪修捏着笛子“腾”的一下坐起。
他从沙丘与骆驼的中间望向远处,语气难得凝重:“来得这么快吗。”
在场的没一个真睡了,都合着眼假寐,听到说话声全站了起来。七夜走到他身侧略一抬眼,添柴的门人立即了然地移到林如雪身边。
纪修说完那句话就没了下文,甚至不再呼吸。
他对声音极为敏感,正屏息静听来者的情况,片刻后,张嘴吐出西北、正北、东北三个方向,言说正北方来的人最多。
将林如雪送上骆驼坐着,门人牵着绳子开始收东西。
明寐越过七夜走到下风口的地方,七夜眼神一路跟着她,看她从袖子里取出个小巧的瓷瓶,将瓷瓶打开后摘下头上那支嵌了东珠的发簪,指尖用力在东珠上刮下些许粉末灌入瓷瓶中。
轻轻摇晃瓷瓶,等到里面的东西大致融合,明寐单手捏着瓶子,以发簪敲碎瓶身,让风将那些粉末带到更远的地方。
现在吹的是西风,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好在那些人来得四面八方。
等她做完这一切,其他几人已经坐到各自的骆驼上,只有七夜还站在她身边。地上的火堆没了挡风的骆驼,早就被风吹得几近熄灭,徒留下些微暖意。
门人抬头看着天努力辨认方向,等着这几人决定往哪儿走。
明寐跟着七夜也往骆驼那走,经过火堆时七夜抬脚将其彻底踩灭,最后的暖意迅速消散。
公羊寿的大刀刀背就是映着这最后一点火光逼近他们的。
刀气来势汹汹,七夜一掌拍开身后的明寐,随后脚尖轻点,整个人借着刀势倒向另一边,躲开大刀凶猛的攻击。
在公羊卓下一刀袭来前,他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门人当即驾着骆驼向东边去。
纪修抓紧缰绳紧随其后,却见左前方出现三五个黑红色的人影,几个呼吸后就要到得他们近前来。他当机立断,反身抓起身后的林如雪扔给最前头的门人,跳下骆驼拿起破音笛迎向敌人。
那边纪修尖锐的笛声含着内力震得追兵耳目落血,这边公羊卓的凌冽刀气源源不断劈向七夜。
七夜在这密集的攻击中闪转腾挪,抓住公羊卓横刀砍向他腰间的时机提高重心,双腿后跃上身下压,手中短匕直刺公羊卓胸口,逼得其只能提刀来挡。
这二人刚一见面就战在一处,谁也没空管旁边的明寐。
她朝公羊卓来处望去,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朝这边飞速靠近——是拿着火把的聚海盟弟子,估摸着有十来个人,看得明寐眉头紧皱。
约莫一刻钟前,不同于七夜一行人直接走在黄沙上,事态紧急,盟主吩咐公羊卓带着邬兰亭等人先追上去,在较为安全的戈壁地带找人,又另派了些熟悉情况的弟子散入沙漠中,大部队则等集结好后坐着骆驼来追他们,这也是为何他们会从好几个方向寻过来。
月见华因在爆开的烟雾中睁眼摄入了较多的药粉,身体不适并没有跟来。不用时刻忧心看护她,邬兰亭一路走得十分从容。
陆千眉却与他恰恰相反,他全程眉头紧皱,怀里抱着剑急不可耐地四处张望,全身都写满了焦躁。
不知是陆千眉第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邬兰亭暗忖他明明心里有事却不开口,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可陆千眉毕竟是他带来的人,眼下与聚海盟弟子一起行动,还是不能让他给三仙岛带来什么恶名。
他还没来得及敲打陆千眉,就见公羊卓大大咧咧地凑到陆千眉身边问他:“诶兄弟,你看什么呢?你一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心里有鬼,嗯?”
明明是一盟之主的大弟子,马上也要及冠了,公羊卓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咋咋呼呼,一路走一路挥着刀,片刻也不得闲。
陆千眉缩缩脖子,正想能不能将出发前门主吩咐他一定要看好“林如雪”的事告诉他,恰逢公羊卓身后某个弟子手中的火把划过天空,将一只彩鸟照进陆千眉眼底。
他当即直了眼,高声惊呼:“那儿!那只鸟,那只鸟我见过的,它与如雪……”
恍惚又想起她难辨真假,陆千眉改了口:“我见这鸟曾与跟我们同行的那姑娘亲近过。”
听他这么说,公羊卓想都没想,一马当先挥着刀朝那方向奔去。
几个聚海盟弟子也举着火把跟在他后面,邬兰亭见状眉头微皱,觉得他举止实在莽撞,然而客随主便,还是只能跟上他。
陆千眉看他们都走了,缓缓神正准备跟上去,右边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转身,正看到月见华以手点唇让他噤声。
虽然震惊,陆千眉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压低声音:“师姐不是应该留在聚海盟里吗,怎么出来了?”
月见华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邬兰亭往哪边去了。
还没等他回答,月见华自己就把人找到了,回身牵过骆驼跟了上去,转眼原地就剩下了陆千眉一人。
再说公羊卓已到了近前,扛着大刀与七夜缠斗在一起。他的刀势大开大合,在暗夜中也砍出一种热烈感,每招每式都带着锐不可当的霸气。
不想七夜身法极好,趁着夜色鬼魅般忽隐忽现,恰好克制公羊卓的刀法。
眼见聚海盟弟子举着火把也来了,这样下去两人想要脱身就难办了,明寐抽出符刃,飞快调整好角度从背后攻击公羊卓。
感受到危险,公羊卓在七夜神出鬼没的攻击下,凭着本能旋身朝着身后攻上来的明寐挥出一刀,含着浓烈内力的刀气片刻就到了她跟前。
明寐大喜,侧身躲避的同时空着的手掰开右手带着的镯子,让里头的药粉就着这股刀气散到赶来的人群中。
跑在前面的几个聚海盟弟子险险躲过来自大师兄的攻击,还顾不上庆幸,就将随着刀气而来的迷药满满当当的吸了个精光,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喊一声便囫囵倒地,手中举着的火把也落到身上,点燃被风吹得干燥的衣物。
邬兰亭追在他们后面,清楚地看到本来细小的火苗蹭一下涨大,忙将内力灌注手中折扇,挥扇引来四周大量的黄沙将他们埋住灭火。
趁着他的心思全在火上,明寐解下披风捏紧符刃,压低重心从侧边飞快冲向邬兰亭。
她脸上还覆着重重轻纱,手中的符刃直对着邬兰亭的咽喉,等他凭着肌肉记忆横扇来挡时,明寐双脚一错,眨眼间到了他背后,另一手握着的东珠发簪马上就要刺入他背心。
这致命一击被挣脱七夜的公羊卓用刀身挡住,不知道以什么材质制成的发簪将平整的刀面戳出一个小坑。
明寐一击未中,立马提起轻功后退,躲开公羊卓顺势砍过来的刀刃,将手中发簪插回发髻。
公羊卓瞧见刀面上的小坑,明白这姑娘同样不好对付,眼见捉不住身形飘逸的他们,干脆进行起了言语上的挑衅:“看来妹妹你是想我了,还专门放了鸟来接我。”
说着话,双手挥刀向右后方,接住七夜攻来的短刃。
明寐得空斜了一眼七夜,都怪他那奇异的鸟儿,不知道公羊等人怎么认出来的,嘴巴上却不认输:“那倒请哥哥别辜负我的热情,快快放下兵器好好聚聚才是。”
泛着绿光的符刃眨眼到了公羊身前,被一副扇面挡回:“姑娘若有心请客,理当自报家门。”
邬兰亭终于料理完了那几个着火的弟子,眼下也加入到他们的对局之中,差点被二人围攻的公羊卓舒了口气,又提着刀专心投入了与七夜的对战。
抽刃回身,明寐脚步不停地躲避着邬兰亭的攻击。
他虽是琴脉的大师兄,习得却是更像剑脉的铁骨扇,对敌时将内力灌注扇面,使得其既有纸张的柔韧又有精铁的锋利,纸扇合拢时可做剑般挥击,坚不可摧;展开时则拥有更多样的用途,可攻可守。
邬兰亭对自己的武艺十分自信,可他与明寐的对招却不太顺利。不知为何他在出招后总会时不时恍惚一下,下一秒清醒时明寐的攻击往往已到近前。
一次两次没什么,几次后,邬兰亭察觉不对,干脆垂下眼凭着声音与明寐过招。
明寐见他此状,有意勾他抬眼,挡下他扫过来的一击,娇笑着问他:“邬哥哥这是什么话?你抬眼好好看看我,我不信你会不认得如雪。”
她语气恳切,随着声音隐隐逼近邬兰亭,抬起手像是要抚摸他的心口。
邬兰亭没想到只是听声音也会陷入恍惚,清醒过来时用合拢的扇子一把打在她伸出的手上,斥她:“姑娘说话便说话,何必搞些小动作。”
明寐被打那一下,心里有气面上却不显,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冰蓝色,当下就有了主意,抽开身又说:“邬哥哥这般对我,不过是因我无关紧要。若我是月姐姐,你可还下得去手?”
听她提起月见华,邬兰亭这下动了真怒,攻击的招式满满都是杀意:“若是好女子,便好生说话。”
纸扇绷开,尖锐的边缘眼见就要划破明寐咽喉,七夜右手反握短匕以刀背挡开公羊奋力砍来的一击,就着这个势头旋身一脚踢歪邬兰亭执扇的手臂,站稳后直接调转匕首的方向向着邬兰亭。
“好好好,我好生——”
与七夜交换了个对手,明寐嘴里应和着,边化解公羊卓的攻击边靠近沙丘后的那抹冰蓝。
公羊卓心浮气躁,在明寐看来比邬兰亭好对付多了。在手中大刀即将砍到明寐握着符刃格挡的右臂时,公羊卓手中动作停滞,整个人陷入深深的恍惚。
等他再清醒过来,就见方才与他过招的明寐手中抱着个蓝衣女子,朝着邬兰亭的方向笑着说:“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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