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守望你

　　平安夜过去没多久，初雪就裹着凛冽的寒风，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落初雪的这天正好是在学校，对整日埋首书本的学生来说，这无疑是件新奇事。一下课，同学们就一溜烟地全部跑了出去，一时间，走廊上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欢呼雀跃的声音。
　　夏望被欧阳所宜拽着，好不容易挤到了走廊最前面。外面的温度比教室低了好几个度，一出门，一股刺骨的冷空气便迎面袭来，冻得人鼻尖发麻。
　　夏望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红绿相间的围巾，像极了圣诞节的配色。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人圆滚滚的，像一颗胖乎乎的粽子。即便如此，在外面站了没多久，夏望的鼻尖还是被冻得通红，像颗熟透的小草莓。
　　夏望忍不住把手伸出走廊，一片轻盈的雪花慢悠悠地飘落，恰好落在她的指尖。她冬天本就不耐冷，平日里口袋里总要备着暖宝宝，可这会儿手早就被寒风给吹凉了。冰凉的雪花在她的掌心停留了好几秒，足够她看清那精巧别致的六角轮廓。
　　夏望一转头，忽然和同样站在走廊上的宋斯念撞了个正着。少女的脸庞洁白似雪，五官精致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此刻脸颊和鼻头都泛着淡淡的红晕，衬着雪白的皮肤，愈发显得惹人怜爱。
　　两人对视的时间有些长，夏望先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宋斯念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嘴角还漾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宋斯念的心脏忽然“砰砰”直跳，像是要冲破胸膛的束缚，擂鼓般响个不停。
　　看着夏望腼腆又纯真的笑容，宋斯念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这笑容净化了，不自觉地，他也跟着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跨年那天，是左上之和欧阳所宜两个人的生日。说来也巧，两个人不仅同年同月同日生，初中时就认识，只不过那会儿不在一个班。
　　今天他们要一起过生日，特意请了好多朋友去饭店吃饭。来的人里有一小部分是同班同学，但大部分都是初中时玩得要好的伙伴。
　　夏望当然也在被邀请的名单里。晚上，她仔细地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装好，就动身往饭店的方向出发。
　　夏九潇开车把夏望送到饭店门口，临走前还不忘反复叮嘱：“好好玩，今晚是跨年夜，玩晚点也行，但别熬到太晚。有事随时给我发信息，结束了我来接你。”
　　夏望乖巧地点了点头，给夏九潇保证道：“我知道了，哥哥，你放心吧。”随后她推开车门，刚往饭店门口走了两步，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孟婉支。
　　“你怎么不进去啊？”夏望走上前问道。虽然两个人不算特别熟络，但也不至于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感觉里面有点闷，出来透透气。”孟婉支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说话时还下意识地避开了夏望的目光。
　　夏望也没太在意，刚想开口问她要不要一起进去，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望！”
　　夏望回头一看，是高泽楷。他喊完就快步朝夏望跑了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你才来啊？我等你半天了，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
　　夏望看着高泽楷冻得通红的脸颊，心里有些愧疚。刚刚在路上她光顾着看窗外的夜景，一直没看手机。于是她有些歉意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没看手机。”
　　“没事没事。”高泽楷见夏望露出愧疚的表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后脑勺，目光落在夏望手里的礼物袋上，“要不要我帮你拎一下礼物？”
　　说完，不等夏望反应，他就伸手把礼物袋接了过去。
　　夏望到嘴边的“不用了”三个字，硬生生被堵在了喉咙里。
　　夏望和高泽楷刚走进饭店大堂，宋斯念和孟婉支就一前一后地也跟着进来了。
　　欧阳所宜和左上之早就等在门口迎接大家。欧阳所宜看到夏望，立刻笑着迎了上来，语气亲昵得不行：“夏望你可算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呀！”
　　夏望也笑眯眯地看着她，随后从高泽楷手里把礼物袋拿了回来，递到左上之和欧阳所宜面前：“所宜，左上之，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生日礼物。”
　　“这是我给你们两个人一人织的一条围巾，希望你们会喜欢。”夏望说着，还不自觉地抓了抓脸颊，露出几分羞涩的神色。
　　欧阳所宜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奶白色的围巾，边缘处还织着几朵小巧的向日葵，刚好是她喜欢的款式和颜色。她立马把围巾围在脖子上试了试，对着灯光左看右看，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谢谢宝宝！太好看了吧！简直就是为冬天量身定制的！”说着，她还朝左上之手里的围巾瞥了一眼，得意洋洋地补充，“比左上之的好看多了！”
　　随后，欧阳所宜又凑近围巾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和夏望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还挺香的。”她没忍住感慨道。
　　闻言，左上之也把自己那条深灰色的围巾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随即一脸惊奇地附和：“你别说，还真挺香！和夏望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欧阳所宜立马露出一脸无语加嫌弃的表情，毫不客气地吐槽：“你是变态吧？闻人家小姑娘的味道！”
　　欧阳所宜翻礼物的时候，还发现袋子里藏着一个精致的小包装盒。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泥塑人偶，模样和她有几分相似。欧阳所宜更加惊喜了，捧着人偶看向夏望：“夏望，这是你亲手捏的我吗？”
　　夏望点了点头。
　　“哇塞！你好厉害呀！”欧阳所宜情不自禁地夸赞道，“不仅会画画，还会做雕塑呢！夏望，我相信你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雕塑家、美术家！”
　　人差不多到齐的时候，生日宴就正式开始了。因为是欧阳所宜和左上之一起过生日，来的人不少。好在他们订的包厢足够大，摆了好几张桌子，中间还空出了一大片活动的空间。
　　夏望被欧阳所宜拉着，坐在了寿星所在的主桌。这一桌除了两个寿星和宋斯念，其他的人夏望一个都不认识。本来她就性格腼腆，这下坐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就更放不开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更让她觉得不自在的是，她还被安排坐在欧阳所宜和宋斯念中间。本来在人群里她就容易引人注意，这下夹在两个显眼的人中间，更是成了大家目光的焦点——别人只要看一眼寿星，就一定能看到她。
　　夏望被众人看得浑身不自在。虽然从小到大，她因为出众的长相，受到的关注比普通人要多一些，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完全适应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刚开始吃饭的时候，欧阳所宜还能顾及到夏望的状况，时不时地帮她夹菜，低声和她说几句话。可到了后面，她和同学们聊得兴起，就彻底顾不上夏望了。
　　好多次夏望都想伸筷子夹菜，可奈何转盘转得太快，大家只顾着自己夹菜，压根没注意到她那双蠢蠢欲动的手。无奈之下，夏望只好悻悻地收回手，端起面前的果汁小口小口地喝着，心里默默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多吃点蛋糕。
　　宋斯念话本就不多，只是偶尔和几个初中同学聊上几句。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夏望的窘迫。他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夏望那边挪了挪，然后微微弯下腰，凑到夏望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吃饱了吗？怎么不夹菜，一直喝果汁？”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夏望没想到宋斯念会突然离自己这么近，还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动作。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宋斯念看着夏望瞬间变红的脸颊，忍不住低头轻笑一声。温热的鼻息轻轻拂过夏望的侧脸，像一阵若有若无的春风。夏望的白色眼睫轻轻颤动着，连带着耳尖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宋斯念也没再逗她，他直接站起身，伸手一把按住了正在转动的圆盘，朗声说道：“我先夹一点菜。”说着，他侧身拿起夏望面前的空碗，动作麻利地夹了好几样她喜欢吃的菜。
　　桌上的几个男生见状，立马开始打趣：“念哥还想吃什么？我给你转过去？”
　　宋斯念也不在意，十分自然地开口：“把你面前的孜然羊肉给我转过来。”
　　孜然羊肉转过来之后，宋斯念又往夏望的碗里夹了满满一大筷子。一会儿的功夫，白瓷碗里就被各种菜色堆得满满当当。随后，宋斯念坐了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把那碗堆得冒尖的菜轻轻推到夏望面前，语气温柔：“吃吧。”
　　“哟——”
　　桌子上瞬间响起一阵起哄声。有些人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闻声也纷纷朝两人看了过来。
　　“我说念哥夹这么多菜干什么，原来是给旁边的小美女吃啊！”有人笑着调侃道。
　　“哈哈哈！”大家跟着哄笑起来，眼神里满是看热闹的意味。
　　“还吃不吃了？不吃滚蛋啊！”宋斯念笑骂了一句，嘴角却噙着藏不住的笑意。
　　欧阳所宜怕夏望觉得不自在，连忙侧过头来安慰她：“你没事吧？”
　　夏望摇了摇头，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
　　“有事情你就找宋斯念，万一我有什么照顾不到你的地方。”欧阳所宜低声嘱咐道，还朝着宋斯念挤了挤眼睛，挑了挑眉。
　　宋斯念心领神会，也轻轻挑了一下眉头，算是应下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一片笑声中翻篇了，转眼就到了吃蛋糕的环节。欧阳所宜和左上之的生日蛋糕足足有六层，通体都是梦幻的粉色，和欧阳所宜活泼可爱的性子倒是很搭，和左上之那个大男生，倒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两个人一同走上前，准备吹蜡烛许愿。这个时候，又有同学出声打趣：“你们两个这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缘分，不准备拜个把子吗？”
　　“你可拉倒吧！”听到这话，左上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连连摆手，一脸夸张的表情，“可千万别说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我之前找算命先生看过，他说我肯定比所宜活得久，所以大家千万别诅咒我啊！”
　　听到这话，欧阳所宜气得伸手狠狠掐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左上之的胳膊，没好气地骂道：“你怎么说话的？过生日呢，一直‘死’啊‘死’的，多晦气！”
　　底下的人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样子，又忍不住哄笑一团。
　　蛋糕吃完之后，大部分人都选择回家，也有一小部分精力旺盛的，吵着闹着要去KTV唱歌跨年。
　　夏望一开始也打算回家，可欧阳所宜知道后，立马拽住她劝道：“夏望，才几点啊？十点半就回家，这么早干什么？干脆留下来一起跨年呗！”
　　最后，在欧阳所宜的软磨硬泡下，夏望还是决定留下来。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而且和大家一起跨年，好像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KTV的包厢里，大家玩得都很嗨。欧阳所宜和左上之还拿着话筒，深情款款地合唱了一首土味情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唱完之后，欧阳所宜非要拉着夏望也唱一首，她把话筒塞到夏望手里，语气热切：“来一首呗！来都来了，不唱多无聊啊？”说着，她又凑到夏望耳边，压低声音鼓励道，“你要试着融入大家嘛！要是不好意思，我陪你一起唱！”
　　夏望看着欧阳所宜真挚的眼神，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勇敢地迈出一步。“那我试试？你和我一起唱可以吗？”她抬起头，带着几分窘迫的神色邀请道。
　　“当然可以啦！”欧阳所宜一口答应下来，立马把另一个话筒递给夏望，随后一路小跑冲到点歌台，回头问道，“你想唱什么歌？我给你点！”
　　“《富士山下》。”夏望轻声说道。
　　欧阳所宜比了一个OK的手势，很快，悠扬的伴奏声就在包厢里响了起来。欧阳所宜其实不太会唱这首歌，但为了陪夏望，还是跟着旋律小声哼唱着。唱了几句后，她就很有默契地停了下来，把主场彻底交给了夏望。
　　夏望深吸一口气，握着话筒，轻声唱了起来。一开始，包厢里还有些凌乱的嘈杂声，可渐渐地，在她清澈婉转的歌声里，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腼腆安静的小姑娘，不仅会唱粤语歌，而且唱得这么好听，嗓音温柔又细腻，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人心。
　　夏望的脸颊逐渐染上红晕，包厢里只有她的歌声在回荡。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泛红的脸庞依旧格外显眼，像是富士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被漫天樱花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唱歌时，她不经意间抬眼，恰好和坐在不远处的宋斯念毫无准备地对视了一眼。
　　这时，歌词正好唱到：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
　　宋斯念的耳尖瞬间泛起红晕，他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沾染着几分欲坠未坠的慌乱。
　　一曲结束，包厢里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夸赞声。高泽楷首当其冲，拍着手大声说道：“哇塞！夏望，没想到你唱歌这么好听，还是粤语歌！我连用普通话唱歌都跑调，改天你教教我呗？”
　　夏望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谦虚道：“其实我唱得挺一般的。”
　　欧阳所宜立马站出来替夏望解围，她叉着腰，故作傲娇地说道：“想让我们家夏望教你唱歌也行，但是必须交学费！”
　　高泽楷立马双手赞成：“行啊！多少钱都没问题！”
　　“那我们这学费可就贵了，一节课不要个几万？”欧阳所宜故意狮子大开口，开玩笑道，“毕竟有这么漂亮的老师教你！”
　　高泽楷笑骂道：“你怎么不去抢啊？”
　　快到零点的时候，夏九潇见夏望没回信息，又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果都没打通。他有些不放心，只好给宋斯念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是什么情况。
　　挂断电话后，宋斯念起身朝夏望的方向走去。包厢里人多眼杂，他一起身，大家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
　　就这样，所有人都看着宋斯念走到夏望身边，弯下腰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有些吵，宋斯念不得不弯下腰，低头凑到夏望耳边说话。因为离得太近，夏望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的味道，微苦又幽香，让人莫名心安。与此同时，宋斯念也能闻到夏望发间传来的淡淡的栀子花香，清新又好闻。
　　“你哥刚刚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你怎么不接？”宋斯念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因为距离很近，夏望听得一清二楚。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像电流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宋斯念话音刚落，夏望就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不小心压到关机了。
　　“你哥刚刚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快要到了，我送你出去吧？”宋斯念的声音依旧温柔。
　　夏望点了点头，连忙起身跟上。走出包厢的时候，她还不自觉地捏了捏刚刚被宋斯念气息拂过的那只耳朵，指尖传来微微发烫的温度。
　　刚走到KTV门口，夏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宋斯念：“你给所宜和左上之说了吗？”
　　宋斯念透过门口的玻璃窗往包厢里看了一眼，欧阳所宜和左上之正和大家玩骰子，闹得不亦乐乎。“人家俩正嗨着呢，一会儿在手机上说一声就行。”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马路边走着，刚站定，宋斯念就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夏望，嘴角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清晰地说道：“新年快乐。”
　　与此同时，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骤然绽放，璀璨夺目。新年的钟声，也在这一刻敲响。
　　夏望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宋斯念。宋斯念身后的天空，正炸开一片片绚烂的烟火，五彩斑斓的光芒映亮了整个夜空。此刻，漫天烟火化作了宋斯念的背景板，他的轮廓在烟火的照耀下，被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边，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耀眼。
　　夏望看着笑得明亮的宋斯念，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越来越快。再绚烂的烟火，在她淡粉色的瞳孔里，都成了宋斯念的背景光效。
　　夏望不知道的是，宋斯念琥珀褐色的瞳孔里，也满满当当都是她的身影。没有烟火，没有喧嚣，没有任何多余的画面，只有一个站在漫天烟火下，笑得眉眼弯弯的她。
　　“新年快乐！”夏望也笑盈盈地回答，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临走的时候，夏望转过身，冲着宋斯念挥了挥手，轻声说道：“明年见。”
　　宋斯念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回应，语气里带着笑意：
　　“明年见，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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