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高考结束的第一天，阳光好得不像话。蝉鸣在树梢炸开，空气里浮动着西瓜的甜香，连风都带着点懒洋洋的热。

　　周时屿早上七点就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半小时饼，终于忍不住给温辞发了条消息：“出来玩吗？”

　　没过两分钟，手机震了震，是温辞的回复：“好，在哪儿见？”

　　周时屿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后只回了句：“老地方，校门口。”

　　所谓的“老地方”，是他们高三这年走了无数遍的路。周时屿提前到了校门口，手里攥着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是昨天考完试就跑去影院买的，选的是两人念叨了大半年的那部科幻片。

　　温辞来得很准时，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头发比平时蓬松些，少了校服的束缚，整个人透着股清爽的少年气。看到周时屿手里的票，他的脚步顿了顿，眼里漾起一点笑意。

　　“走吧，电影十点开场。”周时屿把其中一张票递过去，指尖碰到温辞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缩，又故作镇定地转身带路。

　　影院里人不多，大多是刚考完的学生，空气中弥漫着轻松的气息。灯光暗下来时，周时屿的心跳莫名快了些。屏幕上的飞船在星际间穿梭，他却有点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旁边瞟。

　　温辞看得很专注，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有那么一瞬间，周时屿觉得，比电影里的宇宙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是身边这个人。

　　电影散场时，阳光正好。两人沿着街边慢慢走，路过一家冰淇淋店，周时屿拉着温辞进去，豪气地说：“随便点，我请客！”

　　温辞点了杯抹茶味的，周时屿则要了个堆满巧克力碎的甜筒，吃得满嘴都是。温辞看着他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伸手帮他擦了擦嘴角。

　　指尖碰到皮肤的瞬间，两人都僵了一下。周时屿的脸“腾”地红了，嘴里的冰淇淋都忘了咽。温辞也收回手，低头抿了口冰淇淋，耳根悄悄泛了红。

　　“去江边走走？”周时屿含糊地提议，想打破这有点尴尬的沉默。

　　江风带着水汽，吹散了些许燥热。岸边有老人在钓鱼，小孩拿着水枪追逐打闹，远处的货轮鸣着笛缓缓驶过。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脚边放着吃完的冰淇淋杯。

　　“其实……”周时屿先开了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昨晚我没睡好。”

　　温辞转头看他：“为什么？”

　　“总在想……”周时屿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想我们昨天那个吻。”

　　温辞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没说话。

　　周时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头认真地看着他：“温辞，我不是一时冲动。从高三第一次跟你一起刷题开始，我就觉得……跟你在一起特别舒服。后来一起淋雨，一起背单词，一起在操场看月亮……我越来越觉得，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却异常清晰：“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江风拂起温辞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干净的眉眼。他看着周时屿，对方眼里的紧张和期待像星星一样闪，让他想起高考前夜那个带着月光清辉的吻。

　　“嗯。”温辞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周时屿耳朵里。

　　周时屿愣住了：“‘嗯’是什么意思？”

　　温辞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化开的春水，瞬间浇灭了周时屿所有的不安。他倾身靠近，江风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抹茶味，拂过周时屿的鼻尖。

　　这一次，温辞的吻带着点主动的温柔。不像前夜的试探，而是轻轻覆上，带着夏日傍晚的温热。周时屿的眼睛倏地睁大，随即闭上，笨拙地回应着，手不自觉地环住了温辞的腰。

　　远处的汽笛声悠长，岸边的笑声清脆，江水流淌的声音温柔。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紧紧依偎着，像一幅被夏日晚风吻过的画。

　　分开时，周时屿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却舍不得松开环着温辞的手。“那……”他结结巴巴地，“我们现在是……”

　　“是。”温辞打断他，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江水还亮，“周时屿，我也是。”

　　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了晚风里，藏在了相视而笑的默契里，藏在了这个属于他们的，刚刚开始的夏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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