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南枝

　　沈烬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将密室中那刚刚萌生的一丝微弱希望冻结、碾碎！

　　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冰墙，轰然压下！萧昀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挡在了顾南枝和苏晚身前，身体绷紧如临大敌。顾南枝的心脏骤然停跳，随即又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看着门口那个如同修罗般的身影，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冰冷杀意和毫不掩饰的怀疑，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喉咙的伤让她连解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公……公子！” 萧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努力稳住心神，“苏晚姑娘伤得太重，属下……属下正和顾小姐商量，是否需要……更好的伤药……”

　　“商量？” 沈烬缓缓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他冰冷的目光掠过萧昀，最终死死钉在顾南枝苍白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刺穿。“商量到需要提起……五皇子李琰？”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浓烈的嘲讽和刺骨的寒意。

　　顾南枝浑身一颤！他听到了！他果然听到了！她张了张嘴，喉咙剧痛，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沈烬走到近前，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跪坐在地的顾南枝。他俯视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在网中徒劳挣扎的猎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怎么？顾大小姐是觉得，靠我这个‘疯子’不足以扳倒你那位好父亲，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另攀高枝，找上李琰那个野心勃勃的皇子？想用那份血证，去换你和你父亲的一条生路？还是……”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暴戾的杀气，“想借李琰的手，把我这个碍眼的‘余孽’也一并除掉？！”

　　“不……不是……” 顾南枝艰难地吐出破碎的字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是恐惧，更是被误解的屈辱和绝望。她只是想救苏晚！只是想给那份证据找一个相对稳妥的出路！她从未想过要害他！

　　“不是什么？！” 沈烬猛地俯身，一把攫住顾南枝的下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那双燃烧着愤怒与毁灭火焰的眼眸！“顾南枝，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把戏！你以为我会信你？一个顾雍的女儿！一个身上流着肮脏血液的女人！你的每一滴眼泪，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恶心！”

　　下颌的剧痛和窒息般的压迫感让顾南枝眼前发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烬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将她焚毁的愤怒和恨意。她所有的解释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信任？在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这种东西。只有血海深仇和不死不休的恨。

　　“公子！” 萧昀见沈烬情绪濒临失控，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急声道：“顾小姐她……她只是担心苏晚！苏晚她快不行了！她需要大夫！需要药！她提起五皇子，或许……或许只是想救苏晚的命！那份证据还在您手里，她又能如何？！”

　　沈烬的动作因萧昀的话而微微一滞。他赤红的眼眸扫过地上气息奄奄、浑身是血的苏晚。那惨烈的模样，让他胸中翻腾的暴戾稍稍被压制了一丝。但随即，更深的烦躁和一种被背叛的刺痛感涌了上来。

　　“救她的命？” 沈烬冷笑，松开了钳制顾南枝下颌的手，任由她无力地跌坐回去。他直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过萧昀，带着警告和失望。“萧昀，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妇人之仁？为了一个婢女，就忘了我们沈家一百三十七口的血仇？忘了我们这十二年是怎么过来的？！她顾南枝是顾雍的女儿！她的婢女也是顾家的人！她们的死活，与我们何干？！”

　　“可是公子！” 萧昀虎目含泪，指着苏晚，“她……她是被顾雍折磨成这样的！她是为了保护顾小姐，保护那份证据才……”

　　“保护证据？” 沈烬厉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再次指向顾南枝，“保护证据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用它来对付顾雍，或者……用它来换取更大的利益！顾南枝，你告诉我！” 他猛地逼近一步，气势迫人，“你刚才想联系李琰，到底是为了救这个婢女，还是想利用那份证据，为你自己、为你顾家谋一条后路？！说！”

　　巨大的压力下，顾南枝反而被激起了骨子里的倔强。她抬起头，尽管脸色惨白，泪水未干，眼神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和决绝。她强忍着喉咙的剧痛，用尽力气，一字一顿，嘶哑地开口：
　　“沈烬……你……只看到了……恨……”
　　“我……救苏晚……因为……她是我的……命！”
　　“证据……给你……”
　　“你……想用它……做什么？”
　　“告御状……掀翻……朝堂……让……更多人……卷入……血海……？”
　　“还是……用它……去和顾雍……做交易……换……你想要的……权势……？”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字字如刀，直指核心！每一个问题，都狠狠戳在沈烬此刻混乱又偏执的心上！

　　沈烬被问得一时语塞！赤红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怒！他确实拿到了证据，但如何用？直接呈给皇帝？皇帝昏聩，朝堂被顾雍一党把持，成功率几何？会不会打草惊蛇，让顾雍狗急跳墙，销毁更多证据甚至反咬一口？还是……利用这份证据，设下更精密的陷阱，让顾雍在权势和绝望中一点点被凌迟？他从未想过用证据去换取权势，但顾南枝的话，却像一根刺，扎进了他从未审视过的角落。

　　“你……！” 沈烬怒极，抬手欲打！

　　“公子不可！” 萧昀再次挡在顾南枝身前，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求，“顾小姐的话虽然刺耳，但……但苏晚真的等不了了！求公子看在……看在她对小姐忠心耿耿、宁死不屈的份上！给她一条活路吧！”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撞击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密室内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仇恨的火焰、救人的急切、被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以及对苏晚那惨烈忠诚的一丝震动……在沈烬胸中疯狂撕扯。他死死盯着顾南枝那双毫不退缩、带着冰冷质问和绝望倔强的眼眸，再低头看看磕头不起的萧昀，最后目光落在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苏晚身上。

　　那份染血的铁证，被他攥在手心，滚烫又冰冷。

　　“好！好得很！” 沈烬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戾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他猛地后退一步，指着地上的苏晚，对着萧昀厉声道：“既然你如此在意这个婢女，那就由你负责！去找大夫！找药！用尽一切办法，给我吊住她的命！但是！” 他话锋一转，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瞬间缠绕住顾南枝，“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她若敢踏出这密室一步，或者再有任何异动……” 他眼中杀机毕露，“你和这个婢女，就陪她一起上路！”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带着一身未息的狂暴戾气和那份沉重的证据，再次决绝地转身，摔门而去！沉重的撞击声在密室里久久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密室中，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萧昀缓缓抬起头，额上带着血痕，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又看向跌坐在地、如同失去魂魄般的顾南枝，最后目光落在命悬一线的苏晚身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是深重的无奈和决绝的守护。
　　“顾小姐……得罪了。” 他低声道，然后迅速起身，开始检查苏晚的伤势，思考着如何在不惊动外界的情况下弄到救命的药物和大夫。公子的话是命令，也是警告。他必须在救苏晚和看住顾南枝之间，走出一条如履薄冰的险路。

　　顾南枝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下颌和脖颈的剧痛依旧，心却比这石壁更冷。沈烬最后的警告如同寒冰刺骨。她看着萧昀为苏晚忙碌的背影，看着地上那支孤零零的铁簪，绝望的泪水无声滑落。前路茫茫，信任的裂痕已然深不见底，而她唯一的希望，只剩下苏晚能活下来。在这由仇恨筑成的囚笼里，烬火与泪水交织，命运如同悬在蛛丝上的寒刃，不知何时会彻底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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