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会

　　祁烬最后是在旁边暖气片上一摞书里翻到的，他递给闫灿灿‘‘这个’’。

　　‘‘行’’。

　　‘‘嘶...等会儿，帮我把这个贴到前面墙上，让大家看看’’祁烬交代。

　　‘‘行’’闫灿灿说，他手上顺着一个个人名往下滑，‘‘烬哥，你在五场1号...蒋遂，你在十场二十九号。’’

　　闻言，蒋遂点头，没什么表情，抬眼看向闫灿灿‘‘谢谢’’

　　闫灿灿摇头，补充道‘‘对了，从七场往后的考场在隔壁那栋楼上，理科一到六场在咱们教楼上’’。

　　祁烬撕开吐司外层塑料袋子，咬了一口，提醒‘‘十场...应该同样在二楼，可以直接从连廊穿过去’’顿了顿，低声补充‘‘考试时连廊会开’’

　　外中高中部高一到高三，每个年级有两栋楼，一到六班在一栋楼上，是级部的尖，按理四文二；七到二十班在另一栋楼上，楼与楼每层之间有连廊链接，是典型的南方式教学楼，但连廊开的时间不多。

　　蒋遂视线扫向祁烬桌面，低声说：‘‘谢谢’’。

　　祁烬想起来早上英语卷批得不完整，开口问他：‘‘早上英语卷，再借我看下。’’

　　‘‘嗯’’。

　　下午和晚上安排的是物化生小科。

　　晚饭时间，祁烬下到一楼，驻足在通告栏边。

　　通告栏上分有三项：政教，表扬，通报。

　　政教那一栏贴的空军招飞，表扬上写着几个优秀宿舍，老早之前的内容了。

　　通报上贴有四五张泛黄的纸————无差，手机被抓，扣满了四十分回家的，它们最下方多出张崭新白纸，是那位不清楚全名的王同学和祁烬的。

　　老苗是个护犊子的，通报出的快，祁烬算是受害者，白纸黑字上只有‘‘八班王某跨楼寻衅滋事’’的字样，以及‘‘扣除二十分、留校观察’’。

　　王姓有些大众，祁烬认识有不少，对不上名也对不上脸。

　　旁边也有几个不吃饭，来看新出通报的。

　　‘‘有新通报诶’’

　　‘‘早上都有了，我还听说是后面班跑到二班，揍了他们班班长’’另外一个男生接了话茬。

　　‘‘真假？二班班长是谁？这也太丢人了吧，没人拦着？’’

　　‘‘......’’

　　祁烬脸色不太好，即使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被人这么议论，确实也不太好受。

　　他很后悔下楼的举动，蹙着眉头回班。

　　上二楼的时，正巧遇见正往下下的蒋遂，同样一个人。

　　擦肩而过，两人默契得保持沉默。

　　书包里侧兜有钱佑良老早送他的mp3,祁烬连上蓝牙，只戴左耳，声音放的小，一边开始复习物理。

　　班里余下不少人，多是托他人带饭的，一部分人趁着在复习，也有偷偷拿着违禁品的，手机、相机什么的。

　　两节课之前的一小时自习，被提前安排成数学。

　　老苗过来抱着套新题，带着整套详细答案，让他课代表发下。

　　解放双手后，老苗开始围着班转，方便同学问题，他手里留有自己标注过的一份，边走边说：‘‘最后一节课，给大家自由，这份题很经典，答案也很详细，哪里看不懂的，就过来问我’’。

　　老苗特意走到平时特意关照的两个苗子前，多加慰问。

　　一个前排课代表李郑迪，一个是后排班长祁烬。

　　恰走到后排，老苗伸出手分别在两张桌子上敲了敲：‘‘班长’’顿了顿‘‘英语课代表？’’

　　蒋遂停下笔，循声望向老苗，他桌上干净，独余课本和卷子，乖乖学生做派。

　　祁烬给凳子挪前了点，单手给自己戴上眼镜，空出的手刚好用来转笔。

　　老苗分别从桌上拿起两人的卷子，一边伸手示意蒋遂递笔。

　　蒋遂递过去支铅笔。

　　老苗点头：‘‘嗯，这份是你的？........每次发下的题并不是都要看，咱们班的学生，更应该主动去看选择的第八个、填空的最后等等的这些’’目光落到蒋遂‘‘英语课代表？虽然刚刚到二班，但上次我看过你的答题卡，字不错，但分还有上升空间，把我画下的几个题好好看，明天好好考试’’

　　蒋遂接过卷子，目光垂落，边开口道：‘‘谢谢老师’’。

　　祁烬转笔的动作有些熟悉。

　　蒋遂收回余光，他记忆力很好，是上次在台球厅转火机的同款动作。

　　‘‘把你那笔收起来，下次再看见，就收笔加扣分....’’老苗对好学生的忍耐也是有限的，勾画好几个题后，把卷子搁在祁烬桌前的一摞书上，开口道：‘‘最后那道题还有其他求方法，写到一张纸上，下课放讲台，我自习看’’

　　祁烬漫不经心点头，给笔换了个方向，在桌角按出声响，吐出个单音节：‘‘嗯’’。

　　‘‘还有你桌上摞的书，弄下去几本，堆太高’’

　　老苗撂下话，走远，祁烬桌上书也没有矮一本。

　　晚二安排的物理，只上前半节，后半节开始收拾考场。

　　祁烬站在讲台，指挥班里人把书箱搬往一班隔壁空教室，又安排几组人手打扫卫生，烟灰四起外加人声鼎沸。

　　回到位上，祁烬预留几本要复习的书，余光扫向同桌，说：‘‘你桌子不用动，咱们咱这两排并齐就行。’’

　　蒋遂正准备搬书箱出去，闻言，转身把桌子往里推些‘‘这样？’’

　　‘‘嗯.....知道书箱放哪吗？’’祁烬跨进过道，‘‘算了，你跟着我’’恰好他落下本笔记在书箱。

　　蒋遂抿着嘴，抬起书箱，跟在身后，不在乎祁烬是否听见，用很低的声音，说：‘‘谢谢’’

　　桌与桌间，横亘许多书箱，一半人还正往书箱里添，老苗不在班，嬉笑打闹不断。

　　时景逸买的书箱足够大，近乎放得下全部书，搬出去挺难，横在过道，半天抬不走。

　　‘‘学委’’祁烬叫到，他记得时景逸的名字，重复一遍：‘‘时景逸，我帮你搬’’

　　时景逸怔愣片刻，也知道这片过不去是因为自己，略难为情地小声说：‘‘谢..谢谢，班长’’。

　　祁烬摆摆手，抬起书箱，几步出了教室。

　　一班旁原本是水房，几个水管接连爆开后，改成学生放书的地儿。

　　空房从中间向左部分是分给二班部分。

　　祁烬把时景逸的书箱，放到自个的旁边，吐出口气，问她：“放我旁边，行吗？”

　　时景逸忙点头：“都行的，谢谢你……下次我请你喝奶茶”。

　　“没事……让一下”祁烬轻拉了把时景逸的衣角，提醒道：“小心，后面有人”。

　　后面人是蒋遂。

　　祁烬下巴朝蒋遂抬了抬，一边伸手把自个书箱里侧拉出道空隙：“你的……放我侧边”。

　　蒋遂调整好书箱，抬头问他：“这样，行吗？”。

　　祁烬胡乱点头：“嗯，再稍调整下，后面还有人要放。”

　　“行”。

　　时景逸的大箱子一走，班里空气都通畅许多。

　　祁烬瞅了眼前面的挂钟，离下课五分不到，他捞起书包，斜挎在肩。

　　老苗的声音顺着班里广播适时响起：“各个班的走读生，都别着急着离校，帮忙收拾完整再走，已通知门卫向后推迟五分关门”。

　　其实班里收拾得大差不差，6×5的行列，独余下几个打扫卫生的。

　　老苗半个身子探进班，拿着个大话筒，毫不吝啬夸奖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至每个班的广播“二班收拾的不错，他班学生可以来观摩”。

　　想起什么后，老苗走进班，关掉话筒，冲着祁烬：“这就着急准备回家了？”

　　祁烬一惊，迅速翻下书包，两只手拉开拉链，翻找着什么，边有些心虚地开口：“没……没没，背着，方便点。”

　　他拿出张写满数学计算过程的稿纸，说“老师，刚刚到题”

　　老苗点头，接过稿纸，大致扫过一眼后，说：“行，下节自习我看……蒋遂呢？待会儿让他来一楼办公室找我。”

　　留下话，转身出门，去查看他班情况。

　　搞半天原来……只是在找人。

　　祁烬松口气，随手抓住正一旁值日的闫灿灿，皱着眉，口气不怎么友好“待会儿，你见蒋遂，帮忙给他说，老苗找他。”顿了顿，又补充“一楼老苗办公室”。

　　闫灿灿比了个“ok”手势，扫把扔一边，出门找人。

　　下课铃恰响。

　　说是会推迟五分关门，实际上铃一响，走读生，地也不扫了，桌也不整了，捞起书包，走掉大半。

　　祁烬属于走在最前边的一撮人，刷过脸，踏出校门，踩上车，直往家赶。

　　天气微凉，车轮压得地面上梧桐叶吱吱响，小风吹过，路灯照射的光明暗交织。

　　一件校服不顶事，风直往怀里灌，祁烬锁好车，想着明早得添件衣。

　　这个点，楼里老头老太太早已进入梦乡，祁烬轻手轻脚，用手机上的灯光照亮，顺便看了眼时间———不到十分到的家，比他最快的一次慢一分。

　　八月末刚开学第一周，祁烬图省事，理的板寸，一个多月过去，长了近二、三厘米的样子，洗完头，毛巾一擦，干大半。

　　细小水珠顺着颈侧留下，祁烬干脆把毛巾搭在脖子上。

　　洗头外加洗澡，有近十五分钟，还有不到五分整十点。

　　祁烬拉开书包，打算23：30睡觉刚好。

　　带的主要是小科外加英语，他英语在六科中算劣势，在有英语宋压迫下，他也是专门搞了个英语本子。

　　祁烬关掉房间大灯，开的小台灯，翻开新一页本子，摁开红、黑笔，一切准备就绪，正充电的手机亮了。

　　祁烬皱眉，他有轻微强迫症，倒也提醒他流量没关，一把捞起手机。

　　蒋遂：到家了吗？

　　祁烬挺意外，还以为是钱佑良那群人。

　　多少是有点情绪在里面的，祁烬单手回复他：废话。

　　对话框左上角“对面正在输入中”闪了有一会儿，祁烬轻“啧”一声，毫不客气地打字：事说屁放。

　　蒋遂卡着推后五分钟里最后的一分钟，刷脸出校。

　　老苗叫他到办公室，无非说的是些没营养的鼓励，离开办公室时，低头看着腕表，恰上课铃骤响。

　　蒋遂书包靠在班门口，此时正孤零零一个，他走过来，提起斜挎在肩，探进班，环视一圈………不在。

　　蒋遂心头使劲一跳，他敛下眼眸，出教室的动作变得缓慢。

　　他不确定，………会不会等他。

　　或许在校门口？

　　上课铃刚响，班门口都还没有消停，广播传出老苗浑厚的声线，催促着走读生抓紧回家和住宿生保持安静。

　　恰下楼时，再遇老苗。

　　老苗把话筒拿到一边，笑眯眯关心同学“蒋遂，抓紧时间回家，校门快关了”

　　蒋遂轻轻点头。

　　“对了，等等，刚忘了给你的考试二维码”老苗从兜里摸出个长条型纸件，隔着空中递给蒋遂。

　　蒋遂接过，想起明天的考试，低声问老苗：“老师，明天的考试需要二维码吗？”

　　老苗摇头，解释道：“不不不，明天是联考，会发码，这个二维码是平常学校自己组织小考用到的”

　　蒋遂想起祁烬饭卡上的二维码，了然，他手上是印有自己名字的二维码，横向三个，纵向二十个，共六十个。

　　学校空的快，蒋遂出校门时，没几个人。

　　蒋遂不确定祁烬是否离校，站在保安室旁显眼位置，沉默等待。

　　细密的风，吹得半干枯的梧桐叶刺啦刺啦响着，远处几盏路灯年久失修，不到十二点就彻底歇菜。

　　近二十分钟。

　　蒋遂抿着嘴，握着书包肩带的手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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