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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婚照相馆（五）
虞白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三年前，又是三年前——
那个夜晚，操作间里苍白的灯光，殡葬专用化妆工具，尸体冰冷的指尖……
那个梦魇一般的午夜，才是他被卷入这个游戏的开端！
但虞白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担任摄影师，为凌可儿拍摄一组“永恒婚照”。他咬咬牙，强行压下心中的无名火，决定将凌可儿作为突破口。
他走到凌可儿面前，拿出手持镜照着她的脸，换上一副专业又温柔的腔调：“既然主题是‘永恒’，不如我们的妆造就加上钻石元素，平衡华丽元素和破碎感……”
他从工具栏中取出化妆箱————里面除了“诅咒系列”化妆刷，他还加入了入殓师专用的修复工具。
凌可儿空洞的眼睛微微转动，聚焦在镜子上。当她看到自己惨白的脸时，嘴唇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您看，”虞白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安抚死者家属，“眼下贴两颗钻石，象征永恒的爱情。”他用特制胶水小心翼翼地将水钻贴在凌可儿眼下，“再扫一点腮红，既像娇艳的玫瑰，又像清透的朝露。”
他的动作专业而精准，手指稳定得不像身处险境。这是多年入殓师生涯练就的本能——无论面对多么支离破碎的遗体，都要给予最后的尊严。
凌可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她也这样说过……”
而虞白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凌可儿，为什么有体温？！
在一众尸体中，凌可儿指腹的温热显得格外突兀。
虞白心下一动，非但没有挣脱，反而顺势检查她的指甲——甲缝里有细微的电子元件残渣，像是经常接触破损的电子设备。
“摄影师追求完美的瞬间——"虞白疑惑地皱眉，松开她的手腕，试探着说，“……但天然的完美并不存在，只有人造的，不是吗？”
凌可儿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什么。她松开手，声音细若游丝：“镜子……不能照太久……”
虞白的心跳加速：她在警告自己镜鬼的特性！
虽然“虞白”不是镜鬼，但这个副本里镜鬼确实存在！
他假装整理化妆刷，趁机将一只红色【故障千纸鹤】贴在凌可儿的手腕内侧——这是贺卓雀新开发的，用来检测NPC的生命迹象，但现在他需要检测的是别的。
千纸鹤传来的数据显示在手表屏幕上：
【对象：凌可儿】
【状态：重度精神控制（可逆）】
【生命体征：混合型（生物+电子）】
【关联信号源：镜鬼网络】
虞白倒吸一口凉气：凌可儿不是纯粹的NPC，而是某种生物和电子的混合体。这意味着她可能是被改造的往届玩家！
宋威有些不耐烦地敲打相机：“快点，你们还要弄多久。”
凌可儿撅起嘴，撒娇：“难得跟你照婚纱照，人家想要个完美妆容嘛~”
虞白赶紧就坡下驴：“凌小姐，我们去外面的梳妆台化妆吧，那样效果更好。”
凌可儿自然是满口答应，路过宋威时，他的表情已然是阴晴不定——显然，他快等不及了。
虞白突然恍惚了——不耐烦？难道他不愿意花时间等凌可儿吗？
“噔！”
一声计算机报错适时吸引了宋威的注意——
贺卓雀在尝试用【逻辑键盘】修改副本代码，毫不意外，失败了。
宋威嘴角挂上讥讽的弧度：“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能救那些玩家几次？他们还有去而复返、自投罗网的……”
贺卓雀的表情被镜片阻挡，而虞白已经顺利带着凌可儿出了摄影棚，坐到梳妆台前。
和之前不同的是，前台那个穿旗袍的接待店员不见了。
虞白心下稍微不安。
他取出一瓶特制定型液——实际上是高浓度电解质溶液，贺卓雀给他的，说是能暂时干扰电子设备的运行。
当他把定型液轻轻喷在凌可儿头发上时，她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瞬，眼中闪过短暂的清明。
“她特意回来找我，但找不到……”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清洁工带着口罩啊……当然找不到……”
“她是谁？”虞白又拿出一瓶名叫“防腐剂”的定妆喷雾，喷出后刺鼻的消毒水味强行延长凌可儿的清醒时间，“她……是你妹妹？”
凌可儿挣扎着点头，但目光还是渐渐变得空洞——“防腐剂”并不能彻底唤醒她的理智。
她再次恢复了被控制的状态。
系统在虞白脑内尖叫：
【警告！玩家虞白试图拷问NPC，判定为非法操作！】
虞白嘴角抽搐：神他妈“拷问”，喷点福尔马林就叫拷问了？
他没有理会系统的大惊小怪，低头将“防腐剂”收进化妆箱。自然也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正从背后注视着他。
凌慕儿——那名消失的店员，从后门潜入，躲过化妆镜的反射，悄悄绕到了虞白身后。
凌可儿的余光却发现了她，声音扭曲顿挫地错愕道：“慕、儿？！”
然而太晚了，凌慕儿已经用匕首向虞白刺来——
“刺啦。”
虞白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但衣服还是破了一角。
他咬咬牙，赶紧召唤“丧尸闺蜜”——外援许一诺。
下一秒，旗袍美女踩着沙雕的《好运来》BGM闪亮登场，一油纸伞抽的凌慕儿嗷嗷乱叫。
凌可儿赶忙抱住许一诺的腰：“啊啊啊！姑奶奶你不要伤害我妹妹！！”
凌慕儿也十分识时务地抱住许一诺的大腿：“啊啊啊！姑奶奶你不要伤害我姐姐！！”
虞白和许一诺对视一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姐妹情深戏码搞得措手不及。
“你们姐妹俩是怎么回事？”许一诺收起油纸伞，她看出了姐妹俩的异常，但依然保持警惕，“你们到底是玩家？还是NPC？”
凌可儿松开抱着许一诺腰的手，苦笑着整理嫁衣：“曾经是玩家。三年前被困在这里，被宋威……改造了。”
随即，她的嘴角出现了真实的缝线，将她泄密的嘴彻底缝上了。
凌慕儿也松开抱大腿的手，站起来拍拍旗袍上的灰：“姐姐成了他理想中的‘新娘'模特兼副本清洁工，我回来救姐姐成了前台接待……每周都要看几十对玩家来拍冥婚照，烦死了。”
虞白敏锐地注意到关键词：“每周几十对？这个副本开放频率这么高？”
“因为宋威需要能量维持镜鬼网络。”凌慕儿压低声音，“曾经，每个玩家的恐惧和绝望都是凌灵芭的食粮……现在是他的了。”
许一诺从工具栏里掏出一个特制通讯器，拨通号码联络官方——她要报告，副本BOSS擅自把玩家改造成NPC。
“嘟”声过后，从通讯器里泄露出一道甜美的机械女声：“在镜都发现迷路BOSS请按1，在副本中发现陌生蘑菇请按2……”
许一诺暴躁地对着话筒喊：“转人工！转人工！！”
虞白忍不住吐槽：“准确来说不存在人工，你们都是电子元件……所以你应该喊‘转电工！转电工！’”
许一诺：“……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破嘴？！”
“那个……”地上跪着的凌慕儿举手，“我报告个事……”她用气声说，“要拍下他的倒影……”
许一诺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那个甜美的机械女声变得扭曲，逐渐变成宋威的嗓音：“检测到未授权谈话……启动净化程序……”
“糟了！”凌慕儿脸色大变，“镜鬼网络……宋威会发现我们泄密的！快切断连接！”
虞白反应极快，从化妆箱掏出一瓶定型喷雾——实际上是电子干扰剂——对着通讯器猛喷。通讯器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彻底瘫痪。
“干得漂亮！”凌慕儿竖起大拇指，“这玩意比重启好用多了。”
许一诺心疼地看着冒烟的通讯器：“这可是最新型号……”
“命重要还是设备重要？”虞白没好气地说，转向凌家姐妹，“刚才说的拍下他的倒影是什么意思？”
凌慕儿紧张地看了眼摄影棚方向，语速飞快：“宋威通过镜鬼控制一切，但他自己的倒影是唯一的漏洞。镜鬼无法复制创造者，所以宋威的倒影会显示他的真实形态。”
“什么样的真实形态？”虞白追问。
“一堆烂代码。”凌慕儿做了个恶心的表情，“破破烂烂，像是个缝合怪，我们亲眼见过一次——在三年前贺卓雀更改他代码的时候。”
虞白想起贺卓雀之前的异常表现：“所以贺卓雀其实是你们的队友……”
“也不算，他是别的队伍的，”凌慕儿接话，“他比我们幸运，逃出去了——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
许一诺突然插话：“等等，如果宋威这么强大，为什么还需要你们？直接控制所有玩家不行吗？”
“规则限制。以前凌灵芭才是BOSS。”凌慕儿解释，“‘冥婚照相馆’所有NPC都为凌灵芭服务，即使是宋威也不例外。‘新娘’和‘接待’是为了凌灵芭而存在的，宋威也不能消除这两个NPC位置。”
她又补充道：“宋威曾试图移除‘新娘’，只保留‘清洁工’，但失败了，所以只能加强对姐姐的控制。如果强行移除我们，镜鬼网络……乃至整个副本都会不稳定。”
虞白若有所思：“所以宋威既控制你们，又依赖你们。”
这就解释了他对凌可儿既温柔又强横的态度。
“没错。”凌慕儿苦笑，“这就是为什么他宁可对我们进行可逆的控制，也不彻底消灭我们的意识。”
摄影棚突然传来宋威不耐烦的喊声：“化妆需要这么久吗？要不要我亲自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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