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爱情

　　第二天，周辉没来。

　　祝小冬总是下意识望向门口，渴望视线里出现那个眼熟的身影。

　　一直到晚上九点，要收工了，他始终没来。

　　祝小冬突然把手里的拖把往地上一放，吓了店伙计小丰一跳，“老板，怎么了？”

　　“……没什么。”祝小冬说，“你先走吧，我在店里坐一会儿。”

　　小丰挠挠脑袋，说：“好吧，那我走了。”

　　一直坐到十点，他还是没来。

　　祝小冬突然觉得很委屈，什么嘛，搞得好像多在乎他、多想念他一样，原来都是假的！如果真的想他，真的能忍住不来看他吗。

　　骗子！

　　祝小冬发誓再次见到周辉，绝对不给他好脸色看。

　　到了第二天，祝小冬又忍不住一直望向门口，这几天是工作日，人不多，祝小冬就有了大把空闲的时间。放在以前，他会用这时间做自己的事，看看视频，刷刷手机，有时候还会和小丰一起打游戏。但现在，空闲时间变成了一种煎熬。

　　祝小冬几乎感觉到时间是一分一秒流逝的，每过个十几秒，他都会忍不住看向门口——然后失望地把视线转回来。

　　他还是没来。

　　到了晚上，祝小冬有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他骑着电瓶车，在夏天闷热的风里诅咒周辉，希望他明天就倒大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他终于来了。

　　祝小冬几乎是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就发现了他，趁周辉还没看到他的时候，他连忙低下头，假装看手里的收据。

　　他在心里默数，1，2，3……数到第七个数的时候，周辉的声音响起来：“小冬。”

　　祝小冬抬起头，周辉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忽然间哽了一下，然后僵硬地冲周辉打招呼：“……嗨，你来了，是、是来吃饭的吗？”

　　周辉说：“是。你随便做一点吧，简单的就可以。”

　　“哦。”祝小冬在收银机上点来点去，“可是，我们没有随便这个菜单。”

　　周辉想了一下，说：“那我要番茄炒蛋和土豆牛腩，一碗米饭。”

　　祝小冬在收银机上下了单：“要喝汤吗？”

　　“有什么汤。”

　　“玉米排骨汤行吗。”

　　“可以。”

　　祝小冬下了单，然后跟周辉大眼瞪小眼。

　　过了会儿，祝小冬反应过来，他是不是等着我去做呢！这会儿没人，单子小丰在里面会做的。

　　祝小冬有点别扭，但是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隐秘的喜悦，什么嘛，专门过来吃他做的饭吗。祝小冬清清嗓子，看也不看周辉，说：“你先坐，我给你拿餐具。”

　　周辉一直盯着他的脸，祝小冬能感觉到，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

　　……真是讨厌，我现在可是“已婚”人士，一直盯着别人的老公看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祝小冬忽然转头，勇敢地直视周辉的眼睛，似乎在说：“你一直看我看什么？！不许再看了。”

　　然后周辉就把眼睛挪开了，他环顾一圈，看到收银台旁边有个消毒柜，走过去说：“我自己拿就好了，不麻烦你。”

　　他自己拿了一套餐具，然后在离收银台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

　　祝小冬真想问他：“你来干什么，真的是来吃饭的吗。”

　　可是万一周辉说：“是的。”他要怎么回答。义正言辞地把他赶走吗，说我现在是有老婆的人。

　　……那万一他以后再也不来了怎么办。

　　祝小冬在这儿胡思乱想，没留意到周辉一直在看他，一双眼睛好像黏在他身上似的，怎么也移不开。

　　小丰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番茄炒蛋端了出来，祝小冬去给周辉打饭，他特意盛了很多米，怕周辉吃不饱。

　　“谢谢。”周辉说。

　　祝小冬回到收银台。

　　周辉吃饭的时候，祝小冬也在看他，不过他不敢明目张胆，而是一边整理收据一边用余光偷瞄他。

　　他没怎么变，似乎肌肉更大了点，不过也可能是夏天的缘故。皮肤好像也黑了点……不过黑点好，男人要是太白，就有娘炮的嫌疑。祝小冬忘了自己也很白了。咦，祝小冬眼尖地发现，周辉胳膊上好像多了一道伤口，以前没见过。

　　以前他们可是坦诚相见过，祝小冬也把周辉身上每一个地方都看遍了。

　　怎么回事，祝小冬担忧地想，他现在还在混□□吗。

　　多危险啊。

　　以前祝小冬不懂事的时候，以为混□□是一件多么酷的事情。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意识到这种想法有多么单纯，混社会不仅不酷，反而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搞不好就要去蹲监狱了。

　　……难道说，周辉消失，就是因为他犯事进了监狱？

　　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样不行，小光不能有个蹲过监狱的爸爸。

　　……不对，跟小光有什么关系！他可没打算让小光认周辉当爸爸。

　　祝小冬人坐在柜台后面，思绪早就飞走了，他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竟然想到他跟周辉和好，周辉到时候跪下来对他求婚，他要不要答应……周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来：“多少钱？我转给你。”

　　祝小冬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蹦起来，“这里，你扫二维码就行。”

　　周辉看着他，欲言又止。

　　祝小冬猛地反应过来，他说转账，难道说……他想加他的微信？

　　那直接说啊。祝小冬等着他开口。

　　周辉扫了柜台上的二维码，把钱付了过来。

　　祝小冬：“……”有点失望。

　　周辉付完钱，还磨蹭着没有走。

　　祝小冬清清嗓子，主动跟他搭话：“那个，你在附近上班吗。”

　　周辉说：“是的。”

　　祝小冬忍不住想低下头，因为他发现周辉一直在盯着他看，还没有盯别的地方，就看他的眼睛……祝小冬有点受不了，这是什么毛病，不要再看我了！他在心里呐喊，然后耳朵悄悄红了，“哦，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周辉犹豫了下，说：“我……开了一家安保公司，就在这条街后面的写字楼。”

　　“哦。”祝小冬扬起眉毛，心想，从良了啊！从良了好，开公司，那他现在是个老板吗？

　　也不知道管多少人。

　　“那，我走了。”周辉看着他，说。

　　腿却没动。

　　祝小冬说：“再见。”

　　周辉：“再见。”然后才转身离开。

　　祝小冬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出大门，消失不见。

　　心情莫名很愉快，祝小冬下班的时候都是哼着歌离开的。

　　然而第二天，他又没来。

　　祝小冬从早上九点等到晚上九点，等到街上的店铺全部关闭，只有他家的灯还亮着……他都没来。

　　外面下雨了，祝小冬的心也下雨了。

　　他一路淋回家，进门的时候，王小梅坐在客厅等他：“怎么才回来？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祝小冬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我没听到。妈，你快去睡吧，小光呢？”

　　“放你床上了，赶紧洗个澡去睡觉吧。”王小梅打着哈欠回到自己卧室。

　　祝小冬草草洗过，回房间睡觉。

　　刚躺进去，小光就醒了，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爸爸，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

　　祝小冬亲亲他的额头，说：“对不起，今天爸爸回来晚了，明天一定会早一点的。”

　　“嗯，爸爸给我讲故事。”小光说，小手伸到祝小光的肚皮上，抠他的肚脐眼。

　　这是小光的坏习惯，每次他这样做祝小冬都会制止他，说爸爸的肚皮会被你抠破的，到时候肠子流出来，爸爸就要死了。但是今天他心情不好，就什么都没说，他给小光讲了个白雪公主的故事。相信天底下所有的家长都一样，睡前故事第一遍讲的时候都会很认真，后面就越来越潦草，祝小冬让白雪公主去南极养企鹅，企鹅王子迎娶白雪公主，生了一堆小企鹅之后，小光总算是睡着了。

　　祝小冬却失眠了。

　　第二天，他决定不要再去在乎周辉到底会不会来，他就算来了，又会怎样呢。

　　祝小冬只是很讨厌自己被周辉牵着鼻子走的样子，好像周辉一出现，他的魂就丢了，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

　　祝小冬决定，这一次，绝对不要再给周辉好脸色看。

　　两天后，周辉又来了。

　　祝小冬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脸瞬间垮了下来。

　　远远的，周辉看见他的脸色，在门口顿了一会儿才走进来。

　　“小冬……”他说，小心地观察着祝小冬的表情，“我来吃饭。”

　　“哦。”祝小冬冷冷地说，一副“我不欢迎你来”的样子，“吃什么。”

　　周辉看出祝小冬刻意的冷漠，忽然间，他苦笑了一下，“小冬，你不欢迎我来吗？”

　　“……”祝小冬顿了顿，头也不抬地说，“没有，我开门做生意，就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

　　“……你只当我是客人？”

　　“不然呢？”祝小冬抬起头，有点凶地看着周辉。

　　“我以为，”周辉苦涩地说，“我们可以是朋友。”

　　祝小冬哑了一下。他忽然有点搞不明白，周辉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他余情未了？那为什么一天来，然后很多天都不来，在他有所期望的同时又狠狠失望——故意耍他玩、吊着他吗？

　　祝小冬有点生气，假如真是这样，那他装得还挺像……可是周辉，你别忘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祝小冬了！

　　“我们——”祝小冬拖长了声音，说，“好像没有做朋友的理由。”

　　就是这句话，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尖酸刻薄的天赋。

　　尤其是看到周辉露出难过的表情的时候。

　　“是这样。”周辉说，然后突然开始对着祝小冬剥白心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看一看你。又怕我来了，你不高兴……如果你不想要我来，我以后就不来了。对不起，小冬。”

　　祝小冬愣了愣，他理解了一下周辉话里的意思，就是说，他其实很想来，只是怕自己不高兴，所以才没有每天都来？

　　也就是说——

　　他每次来，都是想我想得受不了的时候才来的吗。

　　祝小冬忽然有点想笑。

　　他清了清嗓子，抬起头，说：“我没有不要你来啊，我也没有不高兴。能赚钱，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你今天想吃什么？”

　　周辉愣了愣，好像搞不明白为什么祝小冬忽然间变了脸色，不过，祝小冬开心他也就开心了。他的眉梢眼角变得很温柔，“都可以，你随便做点吧，挑简单的就行。”

　　哼，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给你做饭了，祝小冬点完单，沉默地看着周辉。

　　周辉很自觉地说：“我自己拿餐具。”

　　他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祝小冬低下头，嘴巴忍不住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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