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

　　下课铃一响，夏逸飞弹射起步冲过来：“兄弟！”
　　他把手机屏幕怼到余偌脸上：“兄弟，你火了。”

　　余偌冷笑两声：“我不是特别想知道这件事。”
　　“你这检讨书写的够可以。”孟尧“咔嗒咔嗒”敲着桌子，“快说，苏聿给你多少钱？”

　　余偌内心如翻江倒海般掀着滔天巨浪，表面还要维持平静：“他没给我钱。”

　　后方的男生没作声，但余偌知道他在听。
　　余光里，男生的笔尖悬在纸上，眼神直直的落在自己这里。

　　“...这就是个意外。”

　　“我觉得余偌同学写得挺好呀。”白羽安凑过来，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女生笑的很甜：“这些都是事实嘛，你说对吗，苏聿同学？”

　　“。？”
　　余偌右眼皮一抽。

　　苏聿瞥他一眼，淡淡的开口：“或许是吧。”

　　是你大爷。
　　余偌彻底绷不住，急吼吼的转身：“检讨书不是我...！”

　　桌椅排列略微拥挤，男生双臂支在桌子上，身子稍稍前倾。

　　他转身时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蹭过苏聿的脸颊。
　　距离之近，让余偌不知道该躲还是不动，说了一半的话生生堵在喉口。

　　他的眼睛是纯黑的。
　　余偌望着对方黑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瞳孔，没头没脑的想法冒了出来。

　　“干嘛呢。”孟尧秀眉微皱，“行为艺术？”

　　男生如梦初醒一般飞速拉开距离，眼神不自然的乱瞟：“你凑这么近是坐不下了吗？”
　　苏聿放下笔：“没想到你会转身。”

　　好奇怪。
　　心脏撞击胸膛的频率只增不减。
　　余偌轻咬下唇，不断尝试自我安慰。
　　气的，一定是被气的。

　　孟尧满脸问号：“余偌，至于这么生气吗？气的脸都红了。”
　　余偌还来不及捂脸，女生视线一转。
　　“你看看，苏聿尴尬的耳朵也红了，你们？”

　　余偌抬起手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半晌，他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里幽幽的飘出来。
　　“你他妈别说了…”

　　国庆长假的前一天，学生们的放假情绪都无比高涨。
　　培蒂学院人性化的多给了半天假期。

　　别墅里空荡荡的，高三放学时间晚，余浅浅估计要晚上才回来。

　　余偌随意将书包挂在椅子上，整个人陷进温暖的床铺。

　　他划开手机，动动手指点进培蒂校园网的图标。
　　热度榜一不出所料的是早上的升旗仪式。

　　帖子下盖了几千层楼，余偌看了个大概，脸越来越黑。

　　瑞士卷：余偌被绑架了就摔掉话筒。
　　冬渭：好炸裂的检讨书，怎么过审的？
　　薄荷糖：百年好合。

　　余偌将那条“百年好合”的评论举报屏蔽，深呼一口气用被子蒙住脸。

　　时间流逝失去概念，他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次日早八点半，手机系统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嘹亮的响着。
　　“……”余偌极缓慢的睁开眼，有些缓不过来神。
　　放假了？
　　美好的假期清晨被“美好”的电话铃声打破宁静。

　　他任由钢琴铃声响了会儿，才慢吞吞的摸到手机。

　　“夏逸飞？”男生声音发闷，因为早上刚醒而稍哑的嗓音带着不满，“有病吧，有事不能发微信？”

　　夏逸飞无语的举着手机：“你自己看看我给你发了多少消息，你回了吗？”
　　他故作沉重的叹气：“你要是不接电话，待会120就开到你家门口了兄弟。”

　　“刚醒。”余偌打开外放，起身下床将窗帘拉开，“干嘛？”
　　“南区新开了个水上乐园，股东里有我家。捧个场？”

　　窗帘“哗啦”向两边打开，明黄的光霎时照亮整个房间。
　　余偌“嗯”了一声：“几点？”
　　夏逸飞看了眼时间：“九点半。”

　　？
　　余偌瞪大眼睛，一把抓起手机：“那你现在才告诉我？！”

　　对面男生仿佛受尽的委屈彻底爆发出来：“你看看我几点给你发的微信？！”

　　一个小时后，余偌打着哈欠拉开车门，不忘回头嘱咐司机：“等我通知再过来。”
　　司机点点头，发动引擎轰鸣而去。

　　南区作为新旅游开发区，这些日子一直在建设娱乐设施。
　　水上乐园并不是特别难找。

　　乐园的正前方有个三米高的喷泉池，“哗哗”的向四周喷水。
　　夏逸飞就站在池子底下向他招手：“兄弟，这里。”

　　余偌以为就他一个人：“怎么不进去？”
　　话音刚落，孟尧穿着淡蓝色的及膝裙，小皮鞋“嗒嗒”响：“嗨。”
　　余偌：“……嗨。”

　　见夏逸飞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忍不住出声提醒：“人到齐了？”
　　“还差一个。”夏逸飞握着手机四处张望，眼神忽然一亮，“来了。”

　　余偌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男生穿了一身黑，身形被完美修饰，正向这边稳步走来。

　　苏聿：“嗨。”
　　余偌定定的看着他：“……？”

　　夏逸飞直起身：“这次人都到齐了，快走快走。”

　　余偌忽视掉捂着嘴偷乐的孟尧，伸手拽住苏聿的袖子：“你怎么也来了？”
　　苏聿指指最前面的夏逸飞：“问他。”

　　能让苏大少来捧场，属实是件罕见的事。

　　夏逸飞浑然不觉这不正常的氛围：“水上乐园准备了单人更衣室，跟着工作人员走。孟尧，尤其是你，别跟丢了。”

　　孟尧给他一个白眼，皮鞋“嗒嗒”声逐渐远去。

　　余偌松开男生的袖子，刚想跟上面前的工作人员。
　　苏聿忽然凑近：“听见没，别走丢。”
　　“……你当我智障吗？”

　　单人更衣室比余偌想象中小了很多。
　　确定门关好了，他拉开带来的双肩包的拉 链，在里面翻找着泳衣。

　　手指在双肩包隔层触到类似泳衣的冰滑触感，余偌将泳衣拽了出来，少的可怜的布料在空中晃荡。

　　等等，肩带？
　　余偌以为自己没睡醒，才看到了两指间捏着的符合女性身材的衣物。

　　比、基、尼？！
　　少年白皙细瘦的手指不住颤抖。
　　拿错泳衣了。

　　余偌轻轻将比基尼放回双肩包，目光呆滞的望着更衣室的门。

　　还没想到解决办法，门外响起夏逸飞的声音：“还没好吗，余偌？”
　　夏逸飞喊了两声，里面还是丝毫动静都没有。

　　他抬起手准备叩门，门“呼”的一下从内侧被拉开。
　　余偌满脸通红：“我没带泳衣。”

　　“你真是睡蒙了。”夏逸飞“嘿嘿”笑了两声，“去水上乐园不带泳衣？”
　　没等余偌出声，他一打响指：“你兄弟神通广大，给你搞一套。”

　　几分钟后，余偌看着面前的泳裤眼前一黑。
　　又是红又是绿又是黑，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泳裤上居然还点缀着一朵粉花。

　　“没办法，余偌。”夏逸飞拍拍他的肩膀，“乐园提供的泳裤只有这种款式，你凑合一下。”

　　“凑合你…”余偌硬生生将脏话憋了回去。
　　苏聿自夏逸飞身后慢悠悠的走过来，视线扫过那条泳裤，似是没忍住般笑咳一声：“这审美，不敢苟同。”

　　大型室内水上乐园内水汽弥漫。
　　余偌裹着宽大的白色浴巾，坐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眼神凉嗖嗖。

　　夏逸飞经过他身边时，关切的问了一句：“余偌，真不下水啊？”
　　“不。”余偌坚定的摇头。

　　男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大呼小叫的追孟尧去了。

　　不远处的少年容貌出众，轻松成为泳池的焦点。

　　深水区的人寥寥无几，苏聿靠在泳池边缘，修长的手指缓慢晃动着玻璃杯，清茶中的冰块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路过泳池的少女纷纷被吸引，或羞涩着捂嘴拍照，或激动的与姐妹交谈。
　　但男生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让她们无一敢上前搭讪。

　　苏聿穿着长袖贴身泳衣，一群姑娘略有遗憾的目光不断望向他。

　　沙滩椅上坐着的男生冷眼看着，忽然直起身。
　　过去把苏聿吓一跳？

　　余偌看着身上洁白的浴巾，勾起唇角。
　　他挪动双腿，光着脚踩在蓝色瓷砖上，悄无声息的向苏聿靠了过去，打算扮鬼吓人。

　　距离目标只剩不到十厘米，目标有所感应般回头。
　　“......”余偌还攥着浴巾，脚步生生刹住。
　　被发现了。

　　苏聿掀起眼皮，要笑不笑的看着他：“嗯？”
　　“我来...游泳的。”余偌有些结巴，气势不是很足，“让开，别挡着我。”

　　男生没让开。
　　冰凉的触感猝不及防的贴上脚腕，一股不容余偌反抗的力量猛的向下，他顿时失去重心——

　　“哗啦——”
　　水瞬间漫过下半身，浴巾被无意识松开，一只手伸过来抓住其一角又重新裹回少年身上。

　　余偌对环境的变化表现出愕然。
　　他稳当的坐在苏聿的左手臂上，表情万分精彩。
　　就这么...被拽下水了？！

　　苏聿手里那杯冰茶一点没洒，男生微仰着头，笑意未达眼底：“你不是要游泳吗？”

　　火烧般的灼热感迅速爬上脸颊，余偌呼吸急促：“谁让你把我拽下来的？！”
　　还有，这快的吓人的心跳是怎么回事？！

　　苏聿挑着眉：“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挺故意的。

　　话还没怼出口，岸边传来孟尧惊讶的声音：“你们怎么了？”
　　“！”余偌浑身一抖。

　　苏聿先他一步翻身上岸，轻松的将少年重新置于岸上。
　　双脚再次踏到地面，余偌惊魂未定的揪着不停滴水的浴巾，冲赶来的二人解释：“我溺水了，他救了我，就是这样。”

　　“救人需要用那种姿势吗？”孟尧眯着眼睛。
　　“......”余偌无言以对，慌不择路的转身，“我去换衣服，再见！”
　　路过苏聿时，他凶巴巴的威胁：“给我等着。”

　　苏聿浑身沾染了一层水汽，水珠滑落脖颈。
　　他淡定的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我也去。”
　　孟尧：“……再见。”

　　单人更衣室在乐园休息区的隐蔽角落。
　　余偌凭借着来时的记忆自信的走回去，精准发挥了他的路痴属性。

　　他七拐八绕了十分钟，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自己迷路了。

　　目光所及的一扇门上挂着带有“更衣室002”字样的牌子，余偌快步走了过去。
　　门没关严，入目是熟悉的布局。

　　他松了口气，在智能柜子前输入乐园给的密码。
　　柜子门纹丝不动，电子屏显示“密码错误”。

　　余偌刚想再输一次，身后的门发出轻微响动。
　　苏聿手臂上搭着条毛巾，看见更衣室内的男生似乎愣了一下。

　　“你进我更衣室干什么？！”余偌像受惊的猫科动物般双目圆睁，又不敢吼得太大声。

　　苏聿抿着嘴，再次确认更衣室门上的挂牌：“这是二号更衣室。”
　　“那又怎样？”余偌咬牙切齿。

　　男生盯了他两秒，不疾不徐地上前，在余偌的凝视下抬手输密码。
　　“啪”的一声，柜子门弹开后，不属于自己的黑色双肩包静静地躺在里面。

　　余偌：“……我说我走错了，可以吗？
　　少年耳尖染上红霞般的颜色，方才的戾气消散得无影无踪：“抱歉。”

　　苏聿从架子上抓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承认自己是路痴了？”
　　余偌接过毛巾，磨着后槽牙凶狠道：“路痴个屁。”

　　傍晚，水上乐园临近闭馆。
　　夏逸飞秉着“请客到底”的态度，在附近的商场早早订好了饭店。

　　难得放松一下，他情绪高涨，不停晃着在水上乐园买的玩具水枪：“刚才我厉害吧？一打五，毫发无损。”
　　孟尧眼都不抬：“和小孩打水仗，我都替你丢脸。”

　　“……”夏逸飞回头找余偌求安慰，“余偌，我牛*不？”
　　“牛 *。”余偌配合的和他击掌，“不像有的人，只敢在泳池边看热闹。”

　　夏逸飞心虚的瞟了“有的人”一眼，弱弱纠正他：“兄弟，你连水都没下。”
　　“幼稚。”孟尧锁了手机，毫不留情的怼了夏逸飞一肘，“快走。”

　　余偌看着屁颠颠跟上的夏逸飞，小声嘟囔道：“没出息。”

　　热气腾腾的烟雾环绕着火锅，一盘接一盘的肥牛羊肉被端上来。

　　孟尧涮了一筷子肉，眼都不眨的盯着手机：“不愧是你啊，校园网的热度到现在都没减。”

　　服务员将一壶蓝色的果汁放置在餐桌上，余偌顺手倒了一杯。
　　“呵呵。”他皮笑肉不笑的应道。

　　通体莹蓝的果汁泛着光泽，颇为好看，口感竟意外的不错。
　　不知是不是室内暖气开的太足的缘故，余偌有些燥热。

　　周身的温度一寸寸升高，他没太在意，在杯子里扔了几块冰。

　　夏逸飞叫了一打麦啤，正握着易拉罐往嘴里灌，见状调侃道：“余偌，喝饮料多没意思，来罐啤酒？”

　　“嗯？”余偌迟钝的望过来。
　　饭店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被光晃的模糊不清，像打了十层的腮红。

　　夏逸飞愣了愣：“兄弟，你脸怎么这么红？”
　　余偌看着坐在对面的男生嘴一张一合，忍不住揉揉眼睛：“你说什么？”

　　孟尧察觉不对，正欲起身，余偌旁边的人先她一步动作，将男生面前盛着冰蓝液体的杯子拿了起来。

　　扑面而来的酒精味让苏聿皱起眉：“酒？”

　　“我去。”夏逸飞忽然想起什么，啤酒罐“当啷”磕在桌子上，“他喝的是这家特调的鸡尾酒！我忘记提醒他了！”

　　“你现在提醒也晚了。”孟尧看着满脸通红的余偌，无奈的拿起手机，“还能走吗？我叫个车送你回去。”

　　“不用。”苏聿不容质疑的站起来，“我送他。”
　　余偌坐在椅子上没动。

　　身旁的男生改变位置，他仰起头，表情疑惑：“你干什么？”
　　苏聿抓住他的肩膀，将整个人提了起来。

　　“？”余偌扶着桌子站直，不理解他要干什么。

　　孟尧差点没忍住：“天，这是真喝多了。”
　　“自己能走吗？”苏聿瞥了眼他有些颤抖的手。
　　余偌点点头，一摇一晃的晃悠出了饭店。

　　两道惹眼的身影接连消失，孟尧一回头，夏逸飞“咯吱咯吱”的捏着啤酒罐，冲她一笑：“他们没事吧？”

　　“……”女生一把打掉他手中的易拉罐，“我看你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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