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而生

　　陆明宇的律师第二次联系苏晚时，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恳切：“苏小姐，陆总在里面状态很不好，血压一直高，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可能要住院。他说只要见您一面，把专利授权的事说清楚，就再没别的要求了。”

　　苏晚握着手机，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窗外的阳光落在文件上，那份伪造的“技术授权书”复印件泛着白边，像陆明宇摊开的诱饵。

　　“他想在哪见？”她问。

　　“看守所探视室可以安排。”律师的声音松了口气，“陆总说，会带原始授权书给您看，还说……想跟您道个歉，为过去的事。”

　　挂了电话，苏晚把录音笔放进包里。沈亦臻一早就在她公司楼下等，说是要去老酒厂确认导览系统的线路，其实是放心不下。

　　“决定去了？”他帮她拉开车门，眼里带着担忧。

　　“嗯。”苏晚坐进车里，雪松味混着阳光的暖意漫过来，让她紧绷的神经松了些，“他说带原始授权书，我倒要看看，这‘原始件’长什么样。”

　　沈亦臻发动车子，方向盘打得很稳：“我托朋友问了，看守所有监控，但音频可能录不清。等下进去，尽量把对话往文件细节上引，比如签署地点、见证人当时的状态——这些他未必编得全。”

　　他从副驾储物格里拿出个小小的录音笔，比苏晚的更精致：“这个灵敏度高，放口袋里就行。”

　　苏晚接过录音笔，指尖碰到他的，温温的。“你好像什么都想到了。”

　　“怕你吃亏。”他转头看她，眼里的认真像老酒厂的地基，扎实得让人安心，“等下不管他说什么，别被情绪带着走。尤其别提当年创业的事，他最会打感情牌。”

　　苏晚点头。她太清楚了。陆明宇总爱说“记得我们在地下室吃泡面的日子吗”“你当时说要做最有温度的科技”，过去她听了会心软，现在只觉得讽刺。

　　看守所的探视室白得刺眼。陆明宇穿着囚服，头发剪短了，颧骨凸出来，看着确实憔悴。但苏晚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净，袖口也没有褶皱——不像被磋磨过的样子。

　　“晚晚。”他开口时，声音哑得刻意，“好久不见。”

　　苏晚没接话，把椅子往外挪了挪，拉开距离：“授权书呢？”

　　陆明宇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袋，推过玻璃：“你自己看。七年前签的，在咱们第一次拿到天使投资那天，你说为了让投资人放心，先把专利授权给公司……”

　　苏晚打开纸袋，里面的文件泛黄，签名处的墨水透着陈旧感，连纸张边缘的磨损都像是刻意做旧的。但她一眼就看出了破绽——七年前她惯用的钢笔是“英雄牌”，笔尖略粗，而这签名的笔画纤细，更像后来流行的签字笔写的。

　　“这不是我签的。”她把文件推回去，语气平静。

　　陆明宇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露出受伤的表情：“晚晚，你怎么能不认？那天你还说‘只要公司能好，这点事算什么’，我当时特别感动，觉得……”

　　“那天我在广州出差。”苏晚打断他，拿出手机点开日程表，“2018年3月17日，我在广州参加开发者大会，有签到记录和航班信息。你说的‘签约当天’，我根本不在本市。”

　　陆明宇的脸白了一瞬，随即又笑了，带着点自嘲：“你看我，记性越来越差了……可能是记错日子了。但这文件是真的，不信你找专家鉴定……”

　　“不用鉴定。”苏晚看着他的眼睛，“你费这么大劲做假文件，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沉默了几秒，突然换了副语气，不再装憔悴：“苏晚，我知道你恨我。但星途是我们一起做起来的，那专利里也有我的心血，不是吗？”

　　“你的心血？”苏晚笑了，“是你把核心代码卖给竞品公司时的心血，还是你用公司资金买豪车时的心血？”

　　陆明宇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也不容易！为了拉投资，我陪人喝到胃出血；为了抢项目，我三天三夜没合眼……你只看到我风光，没看到我背后的难！”

　　“所以你就造假、转移资产？”苏晚的声音冷了下去，“陆明宇，难不是你作恶的借口。”

　　“我没作恶！”他突然拔高声音，玻璃都震了震，“我只是想让公司活下去！是你太死板，不肯接受那些‘潜规则’，否则我们早就上市了！”

　　苏晚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他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觉得是世界对不起他，是她“死板”拖了他的后腿。

　　“说完了吗？”她站起身，“文件是假的，你的话也不可信。以后别再联系了。”

　　“苏晚！”陆明宇在她身后喊，声音里带着威胁，“你真以为能全身而退？我手里还有东西！关于你当年为了拿下教育局的项目，私下……”

　　苏晚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他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像抓住了她的把柄：“想知道是什么吗？明天这个时间，我还在这里等你。别带别人，不然……”

　　没等他说完，苏晚转身离开了探视室。

　　沈亦臻在门口等她，看到她脸色不好，没多问，只是递过一瓶温水：“先上车。”

　　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声。苏晚把录音笔拿出来，按下暂停键：“他说手里有我当年‘私下操作’的证据，还让我明天单独去见他。”

　　沈亦臻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别去。他在设套，想离间我们，或者抓住你的把柄。”

　　“我知道。”苏晚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但他提到了教育局的项目，那是我们第一个政府合作项目，流程绝对合规。他想拿这个做文章，说明他手里根本没有真证据，只是在诈我。”

　　沈亦臻侧头看她，眼里有惊讶，更多的是佩服：“那……”

　　“明天我去。”苏晚的语气很坚定，“但不是单独去。我让老周查了当年的项目档案，所有审批记录都在。他想演，我就陪他演完这场，顺便让他知道，耍小聪明是没用的。”

　　沈亦臻没再反对，只是把车速放慢了些：“我陪你一起。就在外面等，有任何情况，给我发消息。”

　　苏晚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了些。她知道陆明宇的诱饵里藏着钩子，但她不怕。因为这一次，她的手里也有武器——真相，还有身边这个愿意陪她面对一切的人。

　　车开过老酒厂时，夕阳正落在蒸馏器上，镀了层金边。苏晚看着那熟悉的轮廓，突然笑了：“等这事结束，我们来这里野餐吧。”

　　“好。”沈亦臻的声音很温柔，“我带红酒，你带蛋糕。”

　　晚风吹进车窗，带着桂花香，把那些关于陆明宇的阴霾，吹散了不少。苏晚知道，明天的对峙不会轻松，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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