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毒炮灰后被倒追了

　　栖樾回到永宁宫时，已是申时初刻。

　　述春正在庭院里喂金虎，见到栖樾回来，连忙招手，“栖樾，你快来！金虎不肯好好吃东西，你快看看它怎么了。”

　　栖樾走过去蹲下，检查金虎的伤口。

　　布条依旧干净，伤口愈合良好，但小橘猫精神确实有些萎靡，对述春手中的鱼肉兴趣缺缺。

　　她轻轻抚摸着金虎的脊背，脑中忽然闪过贺文昭的话。

　　──“寒蛛散遇凝血草，显青纹。”

　　“述春，”栖樾抬头，“你去帮我取些温水来，再要一小块干净的白布。”

　　述春应声去了。

　　栖樾趁着这个机会解开了金虎腿上的布条，仔细地查看伤口周围。

　　果然，在边缘处，有一圈极淡的青色纹路。

　　那处伤口周围逐渐长出新的猫毛，遮挡了一部分，若非刻意寻找，根本不会注意到。

　　她的心沉了下去。

　　寒蛛散的毒，并未完全清除。

　　述春端着水回来时，栖樾已经重新包扎好伤口，她将白布浸湿，轻轻擦拭金虎的嘴边，对着述春温声道：“或许是天开始变热了，它胃口不好，我晚些时候给它煮些鱼汤试试。”

　　“还是你有办法，难怪娘娘都吩咐你养着金虎，金虎对你也亲近。”述春笑道，“哦，对了，既明姑姑方才找你呢，说娘娘唤你去回话。”

　　闻言，栖樾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这就去。”

　　正殿内，魏琳琅正在看账册，见栖樾进来，她合上册子，示意宫人都退下。

　　“白日里，你去太医院了？”魏琳琅开门见山。

　　“是，贺公子给小女开了新的调理方子。”栖樾将药方呈上。

　　魏琳琅扫了一眼，没有接，反而问道：“见到贺文昭了？他可说了什么？”

　　栖樾斟酌着措辞，“贺公子医术高明，诊脉很仔细，另外……小女离开时，正巧遇到锦瑟苑的人来请，说是澜宝林心口疼。”

　　“贺澜？”魏琳琅指尖轻叩桌面，“她倒是会挑时候。”

　　栖樾垂眸不语。

　　“你方才检查金虎的伤口，可有什么发现？”魏琳琅忽然问。

　　栖樾抬起头，对上魏琳琅的目光。

　　那双凤眼中没有试探，只有一道清明。

　　或许魏琳琅早就已经看透了一切，只是在等栖樾自己说出来。

　　沉默在殿中蔓延，窗外的日光斜斜照进来，将浮尘照得清晰可见。

　　终于，栖樾缓缓开口：“娘娘，金虎伤口处的毒……并未除尽。”

　　魏琳琅眼中寒光一闪，“你说下去。”

　　“此毒名为寒蛛散，生于极北雪山，无色无味，溶于血中则寒毒攻心。”栖樾一字一句复述了一遍贺文昭的话，“太医院明令禁用此物，唯有几位有旧疾的高位嫔妃处留有，陛下特许留存的，镇痛之用。”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而今日，小女在御花园偶遇澜宝林，见她手腕似乎有长期习武留下的薄茧。”

　　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魏琳琅，“娘娘，您觉得，一个自幼习医的官家小姐，入宫不足半年的宝林……为何会需要握剑？”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魏琳琅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她背对着栖樾，身影在日光中显得挺拔而孤峭。

　　“栖樾，”良久，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三日期限已到，你做得很好。”

　　栖樾跪伏在地，“分内之事。”

　　“从明日开始，你协助既明清点库房。”魏琳琅转过身，目光如刃，“本宫要你查清楚，永宁宫的每一味药、每一匹布、每一件器皿，都是从哪里来，经过谁的手，又去了哪里。”

　　“特别是药材，每一瓶，每一包，都要查。”

　　栖樾深深叩首，“是，娘娘。”

　　退出正殿时，夕阳已西斜。

　　栖樾站在廊下，看着天边烧红的云霞，心中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她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但前方等待她的，是更深的漩涡，更险的棋局。

　　而贺文昭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在她脑中浮现，竟让她生出几分不忍。

　　怎么说贺文昭也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位老师，总是以礼待人，温润如玉，若贺澜当真牵涉其中，他该如何自处？日后若是有利益和立场的冲突，他们，又该如何面对彼此？

　　……

　　栖樾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压下。

　　深宫之中，慈悲是奢侈，她首先要活下去，然后才能谈其他。

　　对，一切，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金虎不知何时蹭到了栖樾的脚边，“喵”了一声。

　　栖樾蹲下身，摸了摸小橘猫的头，轻声道：“你也想找出害你的人，对不对？”

　　小橘猫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渐沉的暮色。

　　-

　　永宁宫的库房设在西偏殿后的一排耳房中，青砖灰瓦，外观朴素。

　　推开沉重的木门后，却是另一番景象。

　　栖樾跟在既明身后踏入库房时，被眼前所见震了震。

　　三间打通的大屋，从地面到房梁，密密麻麻摆满了紫檀木架。

　　架上分门别类码放着各色物品：东面是绫罗绸缎，从寻常的素绢到进贡的云锦，按颜色深浅排列；西面是瓷器玉器，青花、粉彩、单色釉，在从高窗透入的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最里间则是药材与香料，数百个瓷瓶、木匣整齐陈列，林林总总，瓶瓶罐罐，空气中弥漫着檀香、麝香、药草香。

　　栖樾的嘴角抽了抽。

　　跟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拼了。

　　“每月十五清点一次，平日出入库房都需记录在册。”

　　既明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带着回音，她走到正中一张黄花梨大案前，翻开一本寸许厚的册子。

　　“这是永宁宫三年的出入库总录，这是细分册，药材一本，布匹一本，器皿一本，珠宝首饰另有一本。”

　　栖樾上前，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楷。

　　册子上的字迹工整清晰，每一笔进出都记录得详实：某年某月某日，入库蜀锦十匹，来源内务府；某年某月某日，出库人参两支，送往锦瑟苑；某年某月某日，收魏府送来西域雪莲一瓶……

　　她的指尖在“西域雪莲”那一行停留片刻。

　　“姑姑记得真仔细。”栖樾抬起头，由衷道。

　　既明淡淡一笑，“在永宁宫当差，不仔细不行。”她合上册子，递给栖樾，“今日起，你是娘娘钦点的，协助我清点库房事务，那就先从药材开始──这也是最要紧的，娘娘的安神汤，三殿下的补药，各宫往来的礼单，都从这里走。”

　　栖樾接过册子，沉甸甸的。

　　“清点的规矩有三，”既明走到药材架前，声音平稳，一一教导，娓娓道来，“第一，每样物品需与册子核对，数量、品相都要对得上；第二，若发现异常——比如药材受潮、虫蛀，或是数量有出入，立刻报我，不可自作主张；第三……”

　　她转过身，直视栖樾。

　　“库房里看到的一切，踏出这道门，就忘在脑后，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说。”

　　栖樾恭敬垂首，“是，栖樾明白。”

　　既明点点头，从架上取下一个青瓷瓶。

　　“今日先点这一排，这是当归，补血活血，娘娘每月用五钱入汤，你数数瓶内余量，与册子上的出库记录核对。”

　　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栖樾很快发现，清点库房远非简单的数数。

　　就像家中的每一道中药，都有自己的位置，之前栖樾年纪尚小，光是记住药材是放在哪个柜子里就记了很久，每次帮忙抓药都要问这味药在哪里……只能说每一项技能，惟手熟尔。

　　在永宁宫的库房里，每种药材都有不同的保存方法，有的要避光，有的要防潮，有的需密封，有的要通风。既明对每一样都了如指掌，信手拈来便能说出产地、药性、适宜配伍。

　　“这是川贝，止咳润肺，需得干燥保存，你摸摸看——若有些微潮气，就得取出来晾晒。”

　　“这是藏红花，活血化瘀，最忌光照，放在这个瓷瓶里是最好的，这个瓷瓶的材质是特制的遮光釉。”

　　“这是……”

　　栖樾认真听着，手上记录着，心中却一刻未停。

　　她在找那瓶“西域雪莲”。

　　架子一共八层，每层二十余瓶，栖樾按既明的吩咐，从最上层开始清点，当归、黄芪、党参、枸杞……寻常药材占了大多数，越往下，药材越名贵，都是些野山参、鹿茸、麝香、牛黄什么的……

　　到第五层时，栖樾的手顿了顿。

　　这一层的瓷瓶明显比上层的更精致，标签上的字迹也更工整。

　　她的目光扫过去。

　　天山雪莲，冬虫夏草，灵芝孢子粉……

　　没有“西域雪莲”。

　　她不动声色，继续清点着。

　　第六层，第七层……

　　直到最后一层，依旧没有找到那瓶西域雪莲。

　　“姑姑，”栖樾抬起头，状似随意地问，“册子上记着一瓶西域雪莲，是魏府送来的，栖樾怎么没看见呢？”

　　既明正在核对另一侧的香料，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那瓶啊，”她转过身，神色如常，“上月娘娘头风发作，太医说雪莲性寒，不宜再用，我就收到小库房去了。”

　　“小库房？”

　　“在里间。”既明指了指药材架后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那里收着些不常用的，或是过于贵重的，钥匙在我这儿。”

　　栖樾点点头，没有追问。

　　她只是默默地记住了那扇门。

　　到时候寻个机会，偷偷进去探一探。

　　她心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做点偷鸡摸狗的事情，倒是很符合原主的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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