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夜烬火

　　震耳的音乐在裴烬晚逃离后，短暂地在她身后形成一个真空，旋即被喧嚣填满。

　　吧台区，时妄脸上的错愕褪去，覆上冰冷的烦躁。她指尖的烟几乎掐断，目光追着那个跌撞消失的身影，心口被那股熟悉的、破碎的绝望感拧紧。

　　“啧，跑得真快。”林微烛晃着酒杯，脸上恶劣的笑意更盛，带着恶作剧得逞的餍足。

　　时妄猛地转头，目光如淬冰利刃，直刺林微烛。“林、微、烛。”声音裹着碎冰，“你故意的。”

　　林微烛惬意地呷了口酒。“心疼了？”她挑眉，身体前倾，压低的声音充满促狭，“我就是好奇。昨天她被撞见你试用新品尴尬场面，今天失魂落魄冲进来，眼睛红得像兔子，明显是来找你这根‘定海神针’的。”她舔了舔唇，“我就是想看看，当她的‘锚点’被‘污染’，当‘裴太太’和‘时老板’之外，你偶尔也‘纵容’别人时……她会是什么反应？啧啧，比我想的还精彩，像被剥了层皮。”

　　她无意识地模仿了一下轻佻勾过时妄锁骨的动作。

　　时妄眼神彻底冷了。她狠狠摁灭烟蒂。“好玩吗？看着她崩溃，觉得世界崩塌了……很好玩？”

　　林微烛耸肩：“开个玩笑而已。你不是嫌她太幼稚需要清醒？我帮你……”

　　“帮我？”时妄打断，唇角勾起冰冷的嘲讽，“收起你无聊的恶趣味。”她正对林微烛，锐利的目光锁住对方，“那是我和她的事。”她一字一顿，清晰穿透音乐：
　　“不、要、欺、负、小、孩。”

　　“小孩”二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无奈的保护意味。

　　林微烛脸上的笑消失了。时妄眼中罕见的警告和界限感，让她不爽。“嘁，”她重重顿下酒杯，“谁稀罕欺负你家小孩！”她撇过头，收敛了狎昵姿态，语气硬邦邦。

　　时妄看着老友强撑的嘴硬，知道警告已到位。点到即止。她周身迫人气场稍敛，目光越过人群，落向舞台中央。

　　驻唱阮清野抱着木吉他，聚光灯下身影纤细。她微垂着头拨弦，流淌的旋律沉静忧伤，如夜色河流，在喧嚣中辟开一小片安宁。低哑干净的歌声带着烟熏质感，只有纯粹的情绪在流淌。

　　时妄静静看着。阮清野沉浸的姿态，歌声里的沉淀，像微凉安抚剂，压下她心头因裴烬晚而翻涌的情绪。

　　林微烛沉默灌了口酒，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舞台。看着阮清野与浮华格格不入、近乎虔诚对待音乐的模样，她心头被时妄警告后的不爽，找到了熟悉的出口。

　　她记得和这个驻唱有过的一夜。阮清野台下笨拙严肃，尤其谈音乐时认真刻板。这种反差，正是林微烛恶劣趣味最喜欢的靶子。她尤其爱在阮清野卸下舞台光环时逗弄她，看她被自己轻佻言语或靠近弄得手足无措、强装镇定的样子，总能带来扭曲的愉悦。此刻，看着阮清野筑起的音乐之墙，林微烛心里被时妄压下去的“爪子”又痒了。她盘算着，等阮清野唱完下来，要怎么“不经意”地走过去，用指尖划过吉他背带，或突然凑近问她要不要试“让灵魂颤抖”的新酒——看她会不会又绷紧身体。

　　片刻，时妄收回目光。她没再看林微烛，利落地从高脚凳下来。黑色丝绸衬衫划出冷冽弧线，慵懒假象荡然无存。她拨开人群，快步走向裴烬晚消失的方向，高跟鞋声坚定地融入鼓点。

　　林微烛余光瞥见那决然背影，捏紧酒杯，仰头饮尽残酒，辛辣感冲喉，却压不下心头更滞涩的不快。吧台喧嚣依旧。阮清野低吟浅唱，歌声缠绕风暴余烬。林微烛独自坐着，手指摩挲冰冷杯壁，目光锁定即将结束演唱的阮清野，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新的、狩猎般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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