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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物
陆悠已然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讨厌于泠的,毕竟她吊儿郎当又尽是在做些惹人恼怒的事儿。
甚至极其不知廉耻,明知他有婚约在身还一而再地纠缠他。
可是今日,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时辰他却察觉事情与他所想的全然不同。
在听风阁面临会被发现的危机时他竟然相信她不会让事态暴露,而当事实如此时他的心底深处竟然涌出满满的安心。
不仅如此,在她说要去翠玉楼时,其实他能坚决不去的,可他还是鬼迷心窍用借口说服自己一同过来了。
偶遇于将军他是真的后怕,怕被揭穿这一切影响家族,可心底某处竟然害怕她被发现后是否会被处置……
她轻拍他的那几下,一股淡淡的安全感逐渐包裹着他,令他平稳不少。
他到底怎么了……
依据木沐的说法,她就是个无赖流氓,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从讨厌她转变成……
“!”陆悠及时止住思绪,不让自己多想不该想的事情。
他是忠林侯府的少爷,她是骁勇军的将士。
骁勇军的将军是他的未婚妻,他以后是要陪她一辈子的。
他只要认清这点就行。
他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
木沐忧心看他,“少爷,您没事吧?”
少爷这反常的样子令他很是不安。
陆悠抱歉浅笑,“没事,我们回府吧。”
下楼结帐时,掌柜困惑不已,“您已经结帐了。”
陆悠手指微动,“是吗?”
掌柜点头,“对啊,一名自称您护卫的女子已经结帐了,您不晓得?”
陆悠温和一笑,“确有此事,我一时忘记了,多谢掌柜。”
坐上马车,他盯着于泠先前坐的位置,思绪混乱。
他以后还是别再见到她好了。
然而上天并未接收到他的祈愿,没过几日,名为于泠的女子又再次来访忠林侯府。
他看着对方手拿一本闲书悠哉的躺于软榻上,不禁止步扫视院子一圈。
护卫呢?
于泠随手将闲书扔到一旁,打个哈欠,“小少爷你可算回来了,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陆悠退后一步,“姑娘所谓何事?”
“太无聊了。”
“姑娘能去茶楼听听书。”
于泠撇嘴,“那些故事听得我眼皮都要睁不开了。”
“去马场如何?”
既然是军士,那对马匹应该很有兴趣。
结果于泠一脸嫌弃,“都是些失了野性的马儿,比战马差得不只一星半点。”
“……这儿也无甚有趣的。”
“有啊,有你就够了。”她凝视他。
陆悠轻吸口气,转身走人。
于泠:“我带了民间的趣物过来,你不瞧瞧?”
他毫不犹豫,“多谢姑娘好意,不必了。”
只是微微摩挲的手指已然暴露他的好奇心。
于泠挑眉,“好。”
话音落下,她直接翻窗出去。
“等!”陆悠瞪大眼眸,心跳漏跳一拍。
她这么光明正大的翻出去是觉得忠林侯府的护卫都是瞎的?
听见他的叫唤,她得逞一笑,“改变心意了?”
见她一副随时夺窗而出的架势,陆悠握紧双手,认命回去。
“姑娘想给我看何物呢?”
于泠瞄一眼外边,“你那个小侍呢?”
“去替我办事了。”早知如此他就不吩咐木沐做事了。
闻言,于泠满意扬唇。
她将桌下的蒌子提上来,置于他面前。
陆悠:“?”
于泠神秘的轻叩篓子,“这可是我特意选给你的。”
陆悠疑惑,伸手打开盖子。
看见里边的刹那,他吓得猛吸一口气,快速起身远离篓子,“姑娘若是存心想吓我,请你回去!”
于泠坐在那儿,微微错愕。
她是真的带来与他分享的,没想过吓他。
只是瞧他一脸惊慌,她吞咽唾液,“小少爷,你怕虫……?”
篓子里的是她从路边婶婶那儿买的蛐蛐。
碰巧附近有小孩儿在玩,不禁勾起她儿时回忆,她一时兴起便买来想与他斗蛐蛐。
陆悠皱眉,“没几个男子会喜欢虫吧。”
于泠拎起篓子走近他,“不是,这蛐蛐长得很壮,一定很厉害。”
“停!”陆悠急忙唤住她。
她倾斜篓子,“你先看一下,真的不可怕。”
陆悠赶紧闭上眼避开,“请姑娘莫要再闹。”
她皱眉,“我没闹,这蛐蛐是我认真选给你的。”
不知为何陆悠总感觉她语气中似乎带着丝缕委屈。
他手指微抖,“你先盖上篓子。”
“……”
“盖住了。”
陆悠睁一只眼,确保篓子关好他才松一口气。
“姑娘,为何你会带这个来这儿?”
“来时见到小孩儿围成一圈斗蛐蛐,突然想玩。”
“所以你才买了这个……?”
“嗯。”而且她觉得陆悠应该没体验过,想说让他玩一回。
她轻叹口气,没想到他那么怕虫。
陆悠见她失落,心中一疼,下意识开口,“要……玩吗?”
于泠眸光微亮,直接递来篓子,“要,这只你的。”
陆悠抿唇,颤抖着手接过。
她轻笑,“放心,它不会跳出来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敢轻易松懈。
于泠端出来一个小盆,“小少爷,待会儿我们得同时将手上的蛐蛐放进这盆中。”
闻言,他惊骇,“……要放出来?”
她失笑,“不放出来,怎么斗蛐蛐呢?”
陆悠嘴唇失色,后悔答应她了。
待她放好木盆,她拿起她的篓子,“准备——”
陆悠手抖,一点儿都不敢开盖子。
“放!”
她眼明手快地将蛐蛐倒入盆中,却见那蛐蛐茫然地观看四周。
她抬头一看,只见陆悠手抖得连盖子都没成功打开,还闭上眼眸了。
她轻轻一笑,“给我吧。”
陆悠如释重负,快速将篓子递给她。
她将被关得懵懵懂懂的蛐蛐倒入盆中。
两只蛐蛐一见到对方,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于泠拉过椅子示意他坐下,“小少爷觉得哪只会赢?”
他摇摇头,“不清楚。”
“欸,你不看吗?”
“不必了。”
“两只打起来了。”
“嗯。”
“这只小少爷是吃饱了吧?力气好大。”她细碎笑声溢出。
“?”与他何关?
“啊,小少爷被我打得翻倒了,看来胜负难分。”
“?”所以为何是他?
“小少爷你再不出点力,就会被我压得死死了。”
陆悠越听越不对劲儿,轻轻踢她一脚。
于泠眉眼染笑,“这是要替他报仇?”
他转过头无视她。
“放心,小少爷很厉害。”她瞄一眼盆子,“你看,一瞬间就压在我身上,不让我动弹了。”
“……你住口。”
“因为你不看啊,我只好帮忙转述了。”
“你瞧,你紧咬住我不放呢。”
陆悠咬着下唇,逼迫自己看向盆子。
只见两只蛐蛐打得难分上下,斗志昂扬。
看了好一会儿,陆悠还是没有看明白。
于泠解说,“现在那只凶巴巴咬住不放口的就是小少爷,被欺负的是我。”
“……我才不凶。”
她失笑,“是啊,只是爱生气。”
不待他反驳,盆中的“于泠”猛地一个反身,将“陆悠”甩了出去。
“小少爷没事吧?”
“……”
“看来没事,都能冲回来暴打我了。”
“……能否不要这么说话?”
被外人听见着实容易引起误会。
于泠托腮,“那你手下留情别打我这么大力。”
“……”它是他能控制的吗?
他盯着扭打在一起的蛐蛐,心底暗自为“陆悠”打气。
咬她!
他不能对她做什么,可它能!
见“陆悠”又一次打翻“于泠”,他眸底微亮。
殊不知在他看得入迷之际,于泠的目光早已不在盆中,而是在他身上。
见他感同身受的时而微恼,时而开心,时而担心,她眸色稍暖。
直到“于泠”逐渐丧失斗志,这场斗蛐蛐迎来结束。
于泠轻笑,“看来还是小少爷更厉害呢。”
陆悠耳尖微红,“……不是我。”
她弯眸,“你看,你都开心得手舞足蹈了。”
只见盆中的蛐蛐昂首,一副胜利的姿态。
陆悠手指摩挲,“……我没有。”
“也是,若是我与你,这场胜负可能就有所改变了。”
瞥见她眸底酝酿的情绪,陆悠突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惊得他别过头。
于泠勾唇,随手将蛐蛐放回篓子,“这回是你赢,下回可就不一定了。”
她怎么就擅自决定有下一回了……
“我并无与姑娘一分高低的意思,姑娘无需……”
于泠打断他,“可我有这个意思。”
陆悠微噎。
她这话也真的不是随口胡言。
每隔几日她都会来,除了说一些京城外的趣事,她还会带上一些民间游戏或玩具,不分个胜负不离去。
无论他是加强护卫还是关紧窗户,她总是有办法让他陪她。
就如这日,他坐于凉亭欣赏鱼儿在池中追逐嬉戏,心情舒畅暖和。
结果却被一道突如而来的声音破坏这宁静平和的场景。
“小少爷,我见院子没人还以为你出府了呢。”
陆悠惊得赶紧起身环顾四周。
周围还有各司其职的小侍,她疯了吗?
“……”
看来不是她疯就是他疯,他起身欲要离开凉亭。
不料遮阳的帘子在此时垂落,遮挡住外面的视线也阻挡住他离去的步伐。
陆悠:“……”会武功了不起?
一道惹人气恼的人影出现在亭内,陆悠不悦地看着她。
“请姑娘莫要过于逾矩。”
于泠挑眉,“我什么都没做,何来逾矩。”
他还欲开口,却在瞧见她危险的神色时退却了。
他差点忘记这人会不看场合随意胡来了。
木沐在陆悠身后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若不是此处人多,他一定要拿扫帚撵她走。
于泠无视愤怒的主仆两人,径直落坐。
“小少爷,今日我带了棋盘,你陪我下一局?”
陆悠抿唇,“将军府这么多人能陪你下棋,你何必冒险来这一趟。”
想到来前听到关于宜国有异动的消息,她皱眉。
不悦只在一瞬间,下一刻她扬起笑容,“比起她们,当然还是小少爷有趣。”
况且她有些事情想要确认。
她摆放好棋盘看向他,“小少爷会赏脸的吧?”
陆悠:“……”
他能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他现在拒绝,这遮挡住外人目光的帘子绝对会被某人扯下来。
他安抚木沐,落坐对面。
于泠凝视他,“我让你几步,小少爷你先下吧。”
陆悠抿唇,拎起一枚棋子,随意放在棋盘。
于泠瞥他一眼,下一棋。
二人你来我往不足五步棋,于泠轻轻笑出声,“小少爷,你不会下围棋对吧?”
杂乱无序,漏洞百出。
而且他这东放一枚,西放一枚的是什么策略?
一看就懂是门外汉了。
陆悠抿唇,“我又没说过我会下棋……”
谁说世家公子必定每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他单单是学会弹琴就耗时良久了。
于泠掩唇窃笑,“你方才为何不说?”
见她笑得如此开心,陆悠羞恼,“你会信?”
她斩钉截铁:“不会。”
她只会以为他是在找借口而想尽办法让他下棋。
陆悠:坏人!
他轻呼口气,“现在你明白了,这棋我就不下了。”
“不成,你不会我能教你。”
陆悠微愕,他还以为她会一直以此取笑他。
“来,我先给你说一遍。”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于泠耐心地讲解围棋的规则。
陆悠不禁认真学习。
当他不明白时,她会重复讲解至他学会。
看着面前姿态随意却详细说明的女子,陆悠心底泛起涟漪。
在他逐渐上手之后,于泠勾唇,“不愧是小少爷,果真聪慧。”
陆悠耳尖泛起红晕,不作回应。
于泠:“我们再来一局。”
少了她的指导,陆悠下得小心翼翼,深怕下错一步棋。
她一脸纵容,托腮等他慢慢思考。
待棋局渐入佳境,她才不经意开口:“小少爷,你可还记得我上回问你的话?”
陆悠盯着棋盘,“什么?”
“就是问你对将军看法的。”
“怎么了?”
见他心系于棋局,她弯眸,“现在你的想法是否依旧没变?”
陆悠皱眉,思索一番点点头,“是的。”
“哪怕她以后可能会扔下你独自上战场?”
他微微一顿,“她是燕国的将军,骁勇军需要她。”
于泠下一棋,“哪怕她这一去可能回不来?”
他握紧棋子,“……我相信她。”
于泠不再言笑,认真询问,“战争上意外无数,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平安回来。”
陆悠抿唇,抬眸注视她,“于姑娘是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她恢复玩世不恭的模样,“没什么,在想着那将军实属与你不相配啊,不如选我?”
陆悠落下一枚棋子,“于姑娘多虑了,无论将军以后如何,我都会是将军夫郎。”
“哪怕她真的……,我也还是将军夫郎。”
如果有一日他与将军成亲了,那么就算将军战损他还是会守在将军府的。
毕竟将军是为国捐躯,他不该也不能做出任何对她不义的行为。
闻言于泠抬手掩唇,不让他瞧见她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她轻轻落棋,“好,有你这话就足够了。”
心底那虚无缥缈的犹豫就在这刻被她抹除,内心只剩满腔的坚定。
陆悠迷惑:“?”所以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替于将军来确认他的心意?
思及此处,他胸口微微发闷。
可他不明白为何如此。
于泠似乎心满意足,她扔下棋子眉眼弯弯,“小少爷,我认输,这棋不下了。”
反正这棋局已经被她们下得乱七八糟,难分胜负了。
陆悠停下抿唇看她。
以为他不喜她突然中止,她从袖子掏出奶糖,“这个给你当赔礼。”
不等他回应,她接着道:“接下来几日我应该不会过来,小少爷莫要太过想念我啊。”
话落,她几个翻跃就消失于他的视野中。
陆悠盯着那颗奶糖,“……不来更好。”
话虽如此,心底却流淌过空落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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