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春在野

作者: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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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肉计


      归安乡君被强占,竟是苦肉计?

      陆菀枝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元尚仪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脸上挂满了泪珠儿,只是一副迷茫的可怜样。

      程太后却是一听就懂的。她瞄了眼女儿,只是一瞬,眼里便淡去了怜惜。
      其实,她对此本就有所怀疑。

      卫骁是何来历她早便清楚,此人与归安乃同村邻居,二人既然一早就认识,怎不可能合谋起来演一出戏。

      只是,若此并非苦肉计,她却当场提出质疑,必会刺激陆菀枝,真将她逼死可就不好了。
      掂量过后,她选择先将女儿稳住,留日后再查个清楚。

      当下,昨夜在场的两个老仆却一口断言此确“苦肉计”,相比起来,程太后更相信自己手下的人。

      元尚仪见太后并未怒斥,赶紧接着往下道:“昨儿两人相见还聊了几句呢,奴婢隔得远,未能听清谈话,不过钱姑姑倒是听了一些。”

      钱姑姑便顺势接了话:“禀太后,奴婢可是亲耳听见两人叙旧来着,虽未听清内容,但听得出来翼国公对乡君可是轻言轻语的,爱护得很,怎可能突然就施暴行。我二人觉得奇怪,这才擅自留下一命,只为向太后禀明实情。”

      待得她二人说完,陆菀枝好像才听懂了这事儿,当即急红了脸:“你们胡说!你们……你们!”

      钱姑姑见她慌得舌头打了结,心头便觉稳了。脑子是越慌越空的,终会是茶壶里装汤圆,再多理也抖不出来。

      她不紧不慢,甚至勾了嘴角:“乡君恼羞成怒了不成。谁不知道您不喜欢赵三公子啊,豁出去和翼国公演这一出可真是好计谋。翼国公既是旧识又位高权重,若是跟了他,怎么看都比赵三公子好。只是乡君为了一己之私而乱太后布局,实在不该。”

      钱姑姑这笃定的语气,说得好像自己就是陆菀枝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得一清二楚。

      陆菀枝扑通跪下去,慌得声音打颤:“母后明鉴!我没有……我不知道她们为何往我身上泼脏水!”

      “没有吗?”程太后轻抚自己美丽的护甲,“母后且问你——翼国公今早向圣人求娶你,你应还是不应啊?”

      陆菀枝脸色大变,惨得如见了鬼:“不!我不要嫁他!”

      “哦?为何不要?刚才钱姑姑说得很对,你二人相熟,他又权势正盛,堪称良配。”

      “他强|暴于我,如何称得上良配!”
      陆菀枝崩溃哭诉,“我一向喜欢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像我阿爹那样……可卫骁此人暴虐得很!数年前大安村来了个借宿的书生,姓谢,叫谢文蹇……我那时十二岁上下,对他情窦初开,可不过与他多说了几句话,卫骁就把人给打了……母后若是不信,大可遣人去查。那卫骁虽多次护我,却也不过是将我视作他的东西,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感受……我怕他呀,求母后不要把我嫁给他!”

      程太后听得她不肯嫁,缓了目光:“卫骁竟是这样的人?”

      陆菀枝:“他若不是,怎会对我无礼至此。昨天他先倒是好言好语,听得我还是不喜欢他,便原形毕露了!”

      说到这里,她回头怒指元尚仪,泪水决了堤,“怪她!若非她给我下药,致我浑身无力,我怎会反抗不能,连咬舌自尽都办不到。她害我至此,倒反咬我是什么苦肉计……母后,归安本来就嘴笨,舌头又还痛着,如何狡辩得过她们。”

      她咚咚地嗑起头,说着求母后明鉴的话,好不可怜。

      程太后便招了她上前,掰开她的嘴瞅了眼,见确有浅浅咬痕,应是昨儿咬出的伤口。
      又是咬舌又是上吊,还真像是厌恶卫骁,一心求死。

      钱姑姑见得这般,心头不觉忐忑。
      她没料这丫头竟又理清思路辩驳起来,这伶俐劲儿令她忽而想起那次在聆恩斋,这丫头也是绝地反击,叫她吃了瘪。

      她担忧地偷瞄元尚仪,盼身边这位能想出什么办法。

      元尚仪哪有不急的。药是太后给的,可她哪能让太后担这个责,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太后!只要有一丝作戏的可能,就一定要查清才是啊!奴婢认为,还有一处疑点。”

      程太后:“说来听听。”

      元尚仪:“乡君口口声声说厌恶翼国公,不愿嫁给他,那有没有可能,乡君本就没想嫁给翼国公,合谋还是合谋了的,只是意在推掉与赵家的婚事罢了。”

      钱姑姑大喜,心道还是人家聪明,忙附和:“就是就是!”

      如此猜测,倒正是事实。
      程太后眯着凤眼盯着陆菀枝,等着她辩驳。

      “母后,”陆菀枝抬袖擦泪,没有回答,倒是反问了一句,“难道在母后心里,归安是心思那般重的人吗?”

      程太后秀眉微凝。
      那倒不是。这五年来,她这个女儿一直乖巧听话,胆子比芝麻还小。

      不!也不尽然。
      程太后猛地想起来,前几日归安扇了赵柔菲的耳光,那就不太乖。她这个女儿,分明已经有了反抗的心思。

      程太后明显地变了脸色,眯眼细细地打量长女,殿中一时冷清下去,寂寂然似空无一人。

      陆菀枝被她审视着,良久,叹出一声:“母后沉默了,看来是的,母后觉得女儿心思重。既是如此,我说什么母后也不会信的,那归安就先行告退来,静候母后惩处。”

      她跪下去磕了个头,再跪,再磕头……如此三拜后,竟转身出殿去了。

      “慢着!”太后不悦。

      陆菀枝却没停下脚步,单薄的背影转眼消失在殿门口。

      元尚仪与钱姑姑见她认了输,憋了半晌的汗才敢发出来。太好了,总算是逃出生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她们这两张老嘴,黑的也能给她说成白的。更何况,嘴巴更是厉害的郁掌事都还没吭声呢。

      二人正暗自高兴,却忽听太后猛地一拍扶手:“放肆!”

      二人吓了一哆嗦。

      “两个混账东西,办事不力反污蔑乡君——来人,拖下去杖毙!”

      怎么?!两人瞪大了眼,才知原来那句“放肆”不是骂乡君,而是骂她们。

      “太后?太后!”
      “奴婢不曾污蔑乡君!奴婢句句属实!”

      二人还想狡辩,却已有人上来将她两个硬拖了下去。
      元尚仪又慌又懵,使劲儿向郁掌事求救,可那郁掌事却只顾为太后斟茶,眼睛并没有看她。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两人求饶的声音越远,不多时,殿中再次安静下去。太后揉着闷胀的额角,叮嘱道:“派人看着那孩子,莫叫她又寻断见。”

      郁掌事浅浅一笑:“太后放心,奴婢已经示意人去了。”

      程太后心头稍安,却还是恨得咬牙:“哀家最恨被人威胁!”

      有时候沉默或者算了,不代表认输,它可能代表生无可恋,代表失望,代表不在乎了。
      刚才陆菀枝放弃争辩,又跪下拜了三次,不就是那个意思——不信我也罢,我自以死证清白。

      眼下这丫头要有个三长两短,卫骁那个暴脾气的,指不定闹出点什么。过两日宫里办庆功宴,卫骁可是专门点了陆菀枝出席。

      她得阻止陆菀枝死给她看,好生安抚住人,可不就只能是把那两个打死。

      其实那两个本不必死,起先只是二十个板子,打轻点儿又要不了人命,偏她俩没有真凭实据却要扯这一出,实在蠢才!

      郁掌事为太后点上安神香,轻言细语地劝道:“太后不必为此烦恼。”

      程太后头痛,有气无力:“你惯来会劝人,又想怎么劝哀家了啊?”

      郁掌事早想把元尚仪拽下来,换自己人上了,那个本事没有却自觉能耐的钱姑姑,她更是看不惯。
      昨日收了好处,只是给个中不溜的法子,不意味着今儿还得帮她们。

      其实乡君昨夜寻死,就已经定了今日的结局——论豁得出去,没人比得过。
      昨夜说与那两人的法子已是用不得,偏这两个蠢人不懂变通,生生害死自己,竟还蠢得向她求救。

      郁掌事:“宫里头为了保命,胡乱攀咬的事儿还少吗,扯来扯去的,大多都扯不清楚。”

      程太后没作声,似是认同。

      郁掌事便往下道:“其实,昨晚的事无非就那两种可能,一是乡君骗了您,二是乡君没骗您。
      若是乡君骗了您,说明她对命运不满。赵家那三公子确实不像话,乡君设法摆脱他也是人之常情——到底是您亲生的孩子,哪怕只随了母亲一两分,也不能那么窝囊不是——乡君既然有心改命,敢豁出去上吊,可见有胆识,咱们若还像以前那么逼她,一旦将她逼反,可是大麻烦。”

      程太后:“那她若是没骗哀家呢?”

      郁掌事:“乡君若没骗您,那可就受了大委屈。咱们更得哄着她,不然叫她寒了心,被翼国公趁虚而入,也是损失不是。”

      程太后皱着眉头,显然不满这番说辞,却又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郁掌事为太后轻轻捏着肩,接着又道:“我的太后娘娘哟,事已至此,再抓着那些没有意义的对错,可是会因小失大的。”

      程太后惯来看得广,只是事涉那个她不喜欢的女儿,她素有成见,便一时有些理不清楚。

      当下仔细一想,又觉此事或许内情。
      卫骁未必真想强夺豪夺,也可能是在给她与赵家下马威,她若因此自乱阵脚,遭人笑话不说,还陷入了被动。

      维持现状,不要乱动是最好的应对。

      “你说得不错,此事其实并不复杂,随机应变就是。”
      想通了,头便不胀了,程太后略作盘算,“一会儿你去看看归安,多送些东西好生安抚。对了,把那匹番国进贡的五色浮光锦给她送去,她应该喜欢。”

      郁掌事:“五色浮光锦?咱们长公主不是说想要吗。”

      “哀家这里刚赏出去好些东西,一时也没有合适的给归安。长宁那边,等她回来哀家亲自同她说。”

      这个时候的陆菀枝已回到自己在清宁宫的住处,坐在床边休息。
      晴思拿了张抹布上上下下地擦,曦月则端着水壶去外面找水。

      到处都是灰,用具也都缺这缺那。因她不常来住,下头人便打扫得敷衍,时不时再偷些东西出去,她这儿便日渐破烂了。

      当下晴思擦两下灰便瞅一眼她,生怕一眼没看住,她又寻死去。

      晴思哪里知道,陆菀枝看起来生无可恋,心头却跟炸了烟花似的绚烂。

      今日在殿中争执许久,她其实并没有取信太后,事情也还在原地打转,但太后拿卫骁没办法,又怕她寻死,便只能是她赢。

      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那两个虽然猜对了,去没有实质证据的被太后杖毙。
      这会儿门没关,隐隐约约地能听见二人挨板子的惨叫。

      就这么休息了会儿,曦月抱着水壶回来,给她倒了温水喝。

      “奴婢路过去瞧了眼,那个钱姑姑被打得好惨。”
      曦月可是被钱姑姑关了柴房好多天,恨她恨得牙痒痒呢,“乡君可要去看一眼,太解气了。”

      陆菀枝只觉聒噪,摆摆手:“把门关了吧,不想听她鬼叫。”
      她只想清静,可懒得去耀武扬威。

      晴思便去关门,门刚合上半扇,却见郁掌事亲自登了门,身后还跟着一串宫女,捧着托盘七八,鱼贯而入。

      陆菀枝忙起身相迎。

      “哎哟,乡君莫动,老奴一个下人不值乡君起身。”郁掌事忙请她坐下,关切地说,“乡君莫担忧,太后晓得乡君受了委屈,这不,让老奴来看看乡君。”

      “母后怎的不来?”陆菀枝摆出一脸委屈,忍不住又要落泪的样子。

      郁掌事:“这不是翼国公那边还没摆平么,您一句不嫁,太后就还得与圣人商议去。”

      “哦,”陆菀枝低头喃喃,“母后还是疼我的。”

      “可不是,等忙完那边儿,太后便亲自过来看乡君。”

      这郁掌事陆菀枝不怎的熟悉,印象中她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寻常是不会办送赏赐这样的杂事的。

      她剥下腕上的玉镯子,塞进郁掌事手里:“劳烦掌事姑姑亲自走这一趟。我随身也没带什么金银,还望掌事莫嫌弃这个。”

      “呀!如此贵重的东西,老奴不能收。”

      这可是水头顶好的玉镯子,那两个死人昨儿给她的两个加起来都不如这一个好。
      归安乡君一出手就如此大方,说什么没带金银,分明就是想要拉拢她。

      陆菀枝:“掌事不喜欢这个?”

      “这怎么能说不喜欢。”

      陆菀枝便一把将镯子按进她手里:“既然没有不喜欢,掌事就收下吧。”

      郁掌事“勉为其难”地把镯子收进袖中,冲她扬起一个慈祥的笑。
      就当是结一桩善缘了吧,做什么不都得赶早。这位乡君与翼国公之事还未明了,若将来人家真搭上了翼国公的船,她再想凑上去可就不容易了。

      虽是太后心腹,可太后那份儿狠辣顶在头上,谁不想留条后路呢。

      郁掌事拎得清,她得给这位乡君一些面子,当下主动讨好道:“老奴方才去瞧过了,那两个罪奴已叫打死。原先伺候乡君的那个钱姑姑,死得可是惨,七窍出血呢。”
      略一顿,愤愤,“她也是该的,竟当芳荃居是她自个儿的地盘,这些年来胡作非为。”

      陆菀枝听了心头冷笑——原来你们一直知道啊。
      她顺嘴一问:“钱姑姑没了,不知母后又会派哪位姑姑去我那芳荃居呢?”

      郁掌事:“乡君放心,太后命老奴督办此事。老奴一定为乡君选一个忠厚老实的,若乡君想要自己选,那也使得。”

      陆菀枝回笑:“郁掌事选的定不会有错,我就不操这个心了。”
      她又不认识那些老婆子,即便是自己选又能选出什么花儿来,倒不如让郁掌事一个好处,料她也不会太过分。

      郁掌事脸上的笑果然又深几分:“那老奴这就去了,最晚明日,定为乡君挑个好的。”

      陆菀枝起身亲送郁掌事出门。

      “哦,对了,”郁掌事在门口立定,想起来一件事得提醒,“两日后的庆功宴,翼国公可点名乡君出席。”

      陆菀枝即刻露出一脸惊惧:“不、不能不去吗?”

      “老奴知道乡君定不想见他,可兹事体大,躲不过去。不过乡君尽管放心,大庭广众之下,翼国公必不敢蛮横无理的。”
      说罢了,才从她这儿离去。

      郁掌事离开之后,陆菀枝这小小偏殿便热闹起来,先是多了两个宫女与两个给使伺候,后又接连添了各种物什。

      忙碌了半晌的晴思与曦月终于歇下,两人清点起了太后的赏赐,因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下巴掉下去就忘了收上去。

      “快看这个,好漂亮啊!”
      “那个!那个也漂亮!”

      陆菀枝见二人眼睛放光:“喜欢就一人挑一件。”

      曦月咋舌:“这怎么使得。”

      “如何使不得。”见二人不动,陆菀枝自挑了两串珍珠塞进她们手里,“拿去,既跟了我,不说穿金戴银,也不能寒碜了。”

      两人这才欢喜收下,又接着清点东西。

      曦月单纯活泼些,盯着那五色浮光锦赞不绝口:“这样的料子从未见过,竟像是把天上的虹彩拽下来织成的,裁成衣裳给咱们乡君穿着,定比那仙女儿还漂亮。”

      正说着,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响动。晴思忙朝外瞅了眼,惊讶地掌嘴:“好像是长公主回来了,一身石榴红的裙子,火一样漂亮呢。”

      当下,长宁长公主风风火火地进了清宁宫,直往太后寝殿去,却没找见人。
      “我母后呢?”她大声询问。

      郁掌事正琢磨给归安乡君挑人,听到动静赶紧出来回话:“长公主不是去晋国公府小住了吗,何以今日就回来了?”

      长宁长公主与晋国公家的崔二娘子乃是手帕交,昨儿崔二娘子生辰,特请了公主去。
      公主带了几大箱的东西走,说要顺便在晋国公府小住两日,等庆功宴那日带崔二娘子一道回宫,没想到今儿就回来了。

      长宁眉飞色舞:“我听说番国进贡了五色浮光锦,可叫我等到了。在哪儿,快给我看看!”

      郁掌事暗道不好:“长公主莫急。”

      长宁却满心憧憬:“我知道母后定会把它给我留下,可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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