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复读班

　　第二节晚自习的铃声想起，大家都收拾东西到楼下的自习室就坐，自习室前两周刚刚翻新，桌子椅子都是崭新的，原先的白炽灯都换成了LED护眼灯，舒服的光线让学习氛围都浓了几分。
　　“好啦，大家就在这里小组解答疑惑，不能太吵，隔壁就是级长办公室，你们懂得，班长。”老陶眼神示意凌予恒，“钥匙放这里，结束了你拿着钥匙，下次直接开门。”
　　“好的。”
　　凌予恒拿着钥匙放进了书包最小层，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拉链是否有拉上，但是还是不放心了，打算回家后拿手机拍几张钥匙的照片，这样就算是弄丢了也可以复刻一个。
　　东西放好，刚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感受到几道灼热且兴奋的目光偷来，小组的成员眼底跳动着不安分的神经，特别是汪风和，歪主意都要写在脸上了。
　　“老陶居然这么放心的把钥匙交给你了，真是天助我们也。”
　　“交给我不是很正常吗，你想干嘛？”
　　“班长~有钥匙我们就可以偷偷摸摸地来学习了，我去你看这里，要多好有多好好吗，还有电子钢琴，还有朗读亭，还有电脑查阅资料。”
　　“在教室学习更好哦，老实一点，别想些有的没的。”
　　“班长你真的不想来这里吗。”苏秋砚帮腔道：“这里真的太方便了，又高科技又智能，你看这灯就不一样。”
　　“对啊对啊，咱们早起来这肯定也可以。”梁星渡新奇地环顾周围，对于旁边桌上的电脑跃跃欲试。
　　“再说吧，今晚我们先开始讨论吧，你们主要想讨论哪一科，我觉得数学的话……”
　　老陶急急忙忙走进班，充满讨论声的教室突然安静，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老陶吸引，“汪风和，风和，你出来一下。”
　　“啊？哦哦。”汪风和走之前还朝凌予恒他们这一桌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好不威风。
　　“感觉要完蛋了。”梁星渡看着窗外，脸上没有笑意。
　　“为啥？他虽然闹腾但是人还是挺老实的。”苏秋砚不在意地翻书，丝毫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不管他了，我们继续吧，先搞数学吧，明天下午刚好要小测。”凌予恒拿出一套打印好六分的试卷，发给大家，林若洲拿到试卷下意识地就要往包里塞，被他一把拦住，“现在写，你写选择题、填空题、大题的最后一道，星渡，我们俩写倒数第二道，然后秋砚还有月淡你们写剩下的。”
　　“好的。”梁星渡对于这个安排有些惊喜，原来在班长这么优秀的人眼里，自己的实力居然达到了写同水平题目的能力。
　　苏秋砚和陈月淡老老实实拿草稿纸算题，他们俩基础都不大好，写基础题都有些吃力，相比之下林若洲一张草稿纸都不用，直接往试卷上写公式，就像是凭感觉写出来的一样，一脸轻松，就连数学成绩排前面的凌予恒还有梁星渡都要对试卷和练习本愁眉苦脸的。
　　“先写完的话也可以写最后一题。”凌予恒对梁星渡说道。
　　“好。”
　　凌予恒很快就把题目写完，除了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不懂之外，其他的都写过。他收了卷子，把椅子往林若洲这边靠了靠，低声问道：“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你什么思路。”
　　“两种方法，要么做辅助线要么放缩，你想知道哪种？”
　　“都想知道，全部告诉我吧。”
　　“好，第一种方法就是在A和B点做辅助线，第二种就是在这个设未知数然后求方程式。”
　　“辅助线我知道，第二个不是很理解。”
　　“那你把第一个学好。”
　　“别啊，你说说呗，我能听懂的。”
　　林若洲不说话，就盯着凌予恒看，长长的下睫毛垂落在下眼睑，暖黄的光在鼻尖形成小小的反射。
　　“同桌，你告诉我一下，求你了。”凌予恒说服自己不是屈服于林若洲，而是屈服于知识，才这么低声下气的。
　　“呐，你先看这个草稿纸上的解题思路，不会的再问我。”
　　压在试卷下面的草稿纸写着详细的解题过程，每甚至重点难点都用红笔做了标记，林若洲从来就没有写答案还写好解题过程的习惯，显然这份解题思路就是为凌予恒准备的。
　　“好啊，你不是写了吗，还骗我是吧。”
　　林若洲凑到凌予恒的耳边逐字说：“这不是为了考验你的诚信吗，同桌。”
　　暖呼呼的气流弄人脖子痒痒，凌予恒忍不住往后缩脖子，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开始在脑子里缕答案思路。
　　有一处怎么看也无法理解，问道：“这里为什么C点要……”
　　刺耳的爆裂声狠狠撞击每个人的耳膜，凌予恒吓得笔都没拿稳，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巨大的爆炸声之 后紧接着是汪风和撕心裂肺的怒吼：“那我干脆去死好了！你怎么不拿狗链子把我拴住，这样我就不会跑到你不 喜欢的地方去！你还想怎么样，汪风铃都被你们逼的要跳楼了，还不够吗，你也想要我去死是不是！”
　　透过崭新的玻璃清晰地透出汪风和狂躁的脸，他张大嘴激动地喘气，像是要把肺腑都喊出来，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面前一脸穿西装的男人。
　　男人脸上浮现出不符合庄重穿戴的愤怒，挺着脖子指着汪风和说道：“一言不合就摔东西，能不能稳重点，你把手机摔了是想挑衅我吗？！一天到晚正事不做，你这个白眼狼，给你吃给你喝，就教的你在这里骂你老子的？我看你就是被你姐带坏了……”
　　“闭嘴！你他吗的给我闭嘴！”
　　“风和，风和你冷静一下。”老陶急急忙忙地抓着汪风和，一只手在他背后顺气，但汪风和哪里是老陶可以拦住的，他久久盯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像一只猛兽一样往前扑，双手扯住了男人的衣领，低着他的鼻尖怒道：“别再出现在我的眼前，看到你我就想起在医院里见到在汪风铃全身插满管子的样子，你当时去医院看过她吗？要是她死了做鬼都都会来找你。”
　　男人听了他的话面色铁青，用力地扬起手臂，“家长，同学冷静一下，现在是自习时间。”年级长一脸严肃地从办公室出来，皱着眉看着满脸血色的汪风和。
　　老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汪风和拉开，又换做一副轻松的样子对年级长说：“级长，没事的，我们这位同学情绪上有点激动，没事的。”
　　“有事要好好说，在这里吼是什么样子，这位是？家长？”年级长凭借着多年的教育经验一眼就猜出了男人和汪风和的关系，朝他礼貌地点点头。
　　汪风和死死咬着下嘴唇，垂头一言不语，压制住的情绪使手臂微微发颤，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破碎的手机上，听着汪规戒站在至高无上的立场上和级长复述自己是怎样把手机带到学校，又是怎么样不服管，这些话像是刀子一样割在心上，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和勇气再反驳。
　　“老师，我看汪风和不是很舒服，我带他去一下医务室吧。”凌予恒说道。
　　老陶像是看到了凌予恒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点头点的眼镜都从鼻梁上滑落，“唉好好，赶紧去，休息一下。”
　　“走吧。”凌予恒拉着汪风和的胳膊，他的手臂十分僵硬，血色退去后是一片惨白，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被凌予恒拉着走。
　　王规戒仔细地整理自己的衣领，被扯皱的衣领又重新恢复板正，他看到汪风和离去又指着他严肃地喊道：“汪风和，你......”
　　老陶急忙拦在汪规戒前面，说：“风和爸爸！有事我们说就好，孩子明天还要考试呢，让他先休息一下，咱们大人谈。”
　　年级长指着办公室，邀请道：“走吧，刚好我的办公室在这里，家长要不去我的办公室坐一下。”
　　“行，也好。”
　　外面的人是暂时不在了，就剩下一地的手机碎片。班上倒是炸开了锅，汪风和在班上人缘十分好，他虽然成绩不算顶尖但是爱好居多，和谁都能聊上一小时，就算是像陈月淡这种不怎么开口说话的人都和他有交集，而且也是大家公认的性格好，谁找他帮忙都没负担，走在路上见到他也很乐意打招呼。
　　在班上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也没见过他和谁急，更别说见到汪风和对着谁怒吼，大家疑惑之余更多的是好奇，就连楼对面都有很多爱吃瓜的人跑出来像是烤肉串一样扒在栏杆上，使劲地往这里看。
　　苏秋砚听着叽叽呱呱的猜测和调侃实在是受不了了，大喊一声：“安静点呗，现在已经上课很久了。”
　　像菜市场一样的喧闹才稍微静下来，梁星渡忧虑的看向窗外和门口，也没看到汪风和和凌予恒回来。
　　苏秋砚正咬着笔盖对着数学题想着刚刚事，突然从旁边传来一张纸条，是陈月淡递过来的，打开一看：“我可以去门外扫一下碎片吗？很快的，不会耽误很久。”
　　看来刚刚一嗓子喊得，让陈月淡误以为苏秋砚是管纪律的了，她有点哭笑不得，朝陈月淡点点头。
　　他得到了许可，放心地挪开凳子，到走廊的尽头拿上了扫和簸箕，手机被摔得面目全非，屏幕被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里面的小部件和电池一览无余，陈月淡从里面挑挑拣拣，把电话卡和内存卡挑了出来，其他的部件都用塑料袋装起来。
　　等费尽心思把所有零件都装好都过了半小时了，陈月淡站起来感觉眼前一片黑，差点没站稳。
　　他仔细观察地上再没有零件之后，心满意足的准备去放扫把，一转身，汪风和的脸出现在眼前。
　　“啊！”陈月淡被吓得小声惊呼。
　　“你，你没事吧，怎么不进去。”
　　汪风和双眼无神，呆若木鸡地杵在他面前，一句话也不回应，悲伤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没事吧，别吓我。”陈月淡哆哆嗦嗦地问道，伸出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事。怎么办啊，我不想读了。”
　　“不想读了？不想复读？”
　　“对。”
　　“啊，要不要去乒乓球场说，现在应该没人。”
　　汪风和对于他这个提议有点惊讶，陈月淡可是从来没没迟到过，也从来没有不交作业的怪学生，就连每次第二节课下课播放眼保健操都会旁若无人地完成，更别说旷晚自习打乒乓球。
　　“可以，你……可以吗？”
　　“走呗，从那边，我放下扫把。”
　　乒乓球场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宽厚的树叶被风吹得相互拍打，橙黄的月亮挂在枝头。
　　陈月淡把桌上的落叶扫掉，腾出两个位置，率先坐上去，平静地说：“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头一回看你 这么生气，肯定是有谁冒犯你了，但还是要冷静一点。”
　　“我真的不想读了。”汪风和把脸埋在手掌心，抽噎道。
　　“我其实一开始也不想，但是我考的真的太差啦，我高考的时候全科加起来连公办都读不到，中考就花费了我的全部运气了，就算是现在成绩也就那样。”陈月淡语气轻松，说出来的语调却有一丝无奈。
　　“啊，那你怎么坚持下去的，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不好吧，读民办的话要花很多钱的，我们家没这么多钱。我爸妈光是让我读大学都很费劲了，虽然复读也要花钱，但是如果考上了公办就可以为我家里松一口气，文凭也能高一点。”
　　汪风和从没考虑过经济的问题，从小到大就算是和爸妈吵得再凶也没有被断过零花钱，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说：“我看你画画很牛逼啊，怎么没去读艺术。”
　　“我也是想的，初二的时候老师建议我去读职校，专攻美术插画之类的，但是我妈说还是不能走这些弯路，考上大学才是正道，我就没去。我有个表弟和我一样大，我们一起学画画的，他还没我画的好，而且和我一样也是成绩不好，但是他去读职校了，早就开始工作。上周他发朋了一条去欧洲旅游的朋友圈，他早就用画插画实现了经济自由，到处去玩，还给家里买了东西。”
　　“哇，真爽，我要是也能到处去玩就好了。”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很幸福啊，在他画他喜欢的画的时候我还在死磕一点也不懂的数学，还要家里从牙缝里挤出钱给我复读，如果我幸运一点，考上了公办本科，我也是个文科生，出来之后再焦虑地找工作，那时候我表弟早就工作了好几年，说不定人家还抢着要他，如果说没有运气的话，考上大专，那我这一年的时间和花的钱就全部打水漂，唯一的作用可能是让我更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的没用。”
　　“啊，那你怎么……怎么……”
　　“怎么来复读是吗，没办法啊，我觉得我的成绩对不起我的付出，不认栽，还是和我爸妈聊了一下，暑假摇了 两个月的奶茶，这才说服我爸妈的。”
　　听着他平淡地讲出自己地经历，汪风和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如果换做自己能坦然接受吗。陈月淡的努力汪风和都看在眼里，他们是一个宿舍的，晚上就算是熄灯了透窗帘也可以看见陈月淡站在阳台上凭借路灯背书，一开始宿舍的任何人听到陈月淡的成绩都不相信，直到第一次月考后看到汪风和的名字在排名的最后一名。
　　“你现在还画画吗？”
　　说起画画，陈月淡温柔地笑了笑，“画呀，我在画室的时候总是被老师说‘优秀’呢，唉，可能就是读书不适合我吧，但是我也没屈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复读吗，我不想这么快认输啊，我也要对得起我爸妈才行，他们最希望我考上大学，还有我爷爷奶奶也是。”
　　汪风和吸了一下鼻子，说：“那你自己呢，你有没后悔没读职校，如果是我我肯定后悔死了，这也太憋屈了。”
　　“之前有，现在没有了，等我考完了我就自学设计去了，之前我在奶茶店工作的时候我还给他们画了宣传图，一张五百块！”
　　“这么牛逼，你都能自己赚钱了。”汪风和看着陈月淡亮晶晶的眼睛，说道：“我爸今天一来说我我就受不了了，我真的快被他整死了，我跟你说，他还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我都不知道，这还是我第三部备用机。”
　　“为什么要装定位，不能直接发信息给你吗？”
　　“他怕我去鬼混啊，其实我一直都没有！你觉得我看起来是像混的人吗？我爸妈总是疑神疑鬼的。在家里就是，我都搬出去了，他还偷偷地给我家的WiFi装软件，我每次联网络他都知道，然后每次都监视我带谁来家里玩，几点钟回来，你说这谁受的了！”
　　“你一个人住？”
　　“对啊，我早就搬出来了。我和我姐一起，不过她一般都去上班不在家。”
　　陈月淡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单独有一个房间是什么滋味。家里小小的两室一厅，一个是给爸妈住，一个是给中考的弟弟住，每次周末回家只能睡客厅。
　　偶尔放假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几乎从初中开始，他每天早上都是在七点之前起床，在学校是被闹钟叫醒，在家里是被六点洗漱上班的爸爸吵醒。
　　十月白天还需要开空调，等天色黯淡了，秋意悄悄浸透在风里，凉飕飕的拂过脖颈，提醒人们夏季已经到了尾声。
　　“好吧，确实就这么放弃也太垃圾了。”
　　“嗯，你爸这个做法太极端了，我说实话。”
　　“没事，我都习惯了，只要不再来烦我和我姐就行。”
　　陈月淡从兜里掏出手机碎片放在他的手上，“回收一下吧。
　　“你还收的这么好干嘛，反正也是老牌子货，我就买来气一下我爸，没想到他还真搞小动作。”
　　“我们回去吧，等下老陶来查人数。”
　　“诶！再坐一下啊！我请你吃宵夜吃不吃！新疆炒米粉，羊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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