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言竹马变奇怪啦!!

作者:老鼠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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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两的生辰礼(回忆)


      纱帐内漏进的晨光在沉盛腰腹间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素绸中衣早滑落到肘弯,露出大片蜜色的脊背。昨夜系得太松的衣带此刻堪堪挂在右臂,像条半融的雪蚕丝,随着他抬臂揉眼的动作,终于彻底滑落。

      沉盛迷迷糊糊支起身子,左臂还勾着那团皱巴巴的衣料。睫毛上沾着碎发的影子,在晨光里颤了几颤才看清——夏颜之端坐在三折屏风前的酸枝木案边,执笔的腕骨悬得极稳,笔尖却在他望过来的瞬间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醒了?"

      案头那盏早茶早已凉透,浮着的茶沫凝成细小的白点。沉盛盯着茶盏边缘一道浅浅的釉裂——那是他上月醉酒后失手磕的。晨风掠过窗棂,带着院里的梨花香卷进来,将夏颜之袖口的墨香吹散些许。

      沉盛忽然觉得右肩有些凉。低头才发现半幅衣衫正软软地堆在腰间,要掉不掉地挂着。他下意识去捞,却把整件中衣都扯落了。夏颜之的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个墨点,像极了那年他们初遇时,落在沉盛衣襟上的那滴雨。

      沉盛随手将滑落的衣衫往肩头一搭,衣带也懒得系,就这么松松垮垮地垂着。他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地砖,三两步走到桌前,伸手就去拿那盏凉透的早茶。

      "凉了。"夏颜之头也不抬,手中的毛笔在账本上划出一道利落的墨线,"已是晌午,该用午膳了。"

      沉盛浑不在意,仰头将冷茶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几滴茶汤顺着唇角滑落,在他锁骨处汇成一道浅浅的水痕。他随手用衣袖抹了抹,布料上顿时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听说下午有西域商队到港?"沉盛突然凑近,带着晨起的慵懒气息,半边身子都倚在夏颜之肩上。未系好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又滑开几分。

      夏颜之的笔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纸上顿时洇开一小团墨迹。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却被沉盛一把揽住肩膀。

      "这买卖简直就是送钱。"沉盛的声音里带着志在必得的傲气,指尖在桌面上轻叩,像在敲打无形的算盘,"那胡商手里的琉璃屏风,我定要拿下。到时候往厅里一摆,保准让那些老家伙们眼红。"

      他说这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张扬的笑意,发梢还翘着几根不听话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黑色的光泽。夏颜之的目光在那几根发丝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转而看向窗外渐高的日头。

      夏颜之搁下毛笔,墨汁在砚台边沿溅出几点细小的黑星。他抬眼时,正对上沉盛松散衣襟下若隐若现的腰线。

      "成何体统。"他声音比平素低了一分,"日上三竿才起,连件衣裳都系不周全?"

      沉盛闻言反而将衣领扯得更开,锁骨上还沾着方才饮茶的水痕:"卿安若看不惯——"他忽然向前倾身,带着晨起的暖意逼近,"不如亲手替我整理?"

      夏颜之猛地起身,袖摆带翻了青瓷笔洗。水珠溅在沉盛裸露的脚背上,惊得他缩了缩脚尖。

      "荒唐!"夏颜之背过身去整理文书,耳廓却泛起薄红,"光天化日......"后半句含在齿间,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不知羞"。

      沉盛大笑,衣带彻底滑落在地。他故意踩过那截素白绸带,在檀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潮湿的足印:"昨夜批公文到三更的是谁?这会儿倒讲究起时辰了——"

      话音未落,一件外袍迎面罩来。沉盛眼前一暗,鼻腔里盈满熟悉的沉水香。待他手忙脚乱扯下衣物时,房门早已重重合上,震得窗棂间那枝半枯的梨花簌簌落下三瓣。

      正午的日头将石板路晒得发烫,沉盛踩着满地碎金似的阳光大步向前,衣摆被风掀起,露出底下玄色长靴的滚边。西域商队的驼铃从长街尽头传来,混着胡商们沙哑的叫卖声,空气里飘着没药与檀香混杂的异域气息。

      西域商队的驼铃从长街尽头传来,混着胡商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上好的大食琉璃——"
      "天竺香料!价比黄金的龙涎香——"

      "瞧那个!"沉盛突然拽住夏颜之的衣袖,指向一尊等人高的鎏金孔雀钟。钟摆每晃动一次,雀尾便绽开十二扇宝石翎羽,正午阳光刺入红宝石镶嵌的雀眼,在地面投下一片血滴似的红影。

      夏颜之的袖口被他攥出褶皱,暗纹竹叶的经纬都变了形。一个缠着头巾的波斯商人突然拦住去路,双手捧着一只鎏金香炉:"尊贵的客人,这香炉点燃时会有青烟凝成飞鸟......"

      沉盛摆摆手,拉着夏言之继续往前"等签下契约,这样的宝贝能便宜三成不止。"

      夏颜之的袖口被他攥出褶皱,暗纹竹叶的经纬都变了形。沉盛却已转向另一个摊位,指尖挑起串琉璃髓手链。七彩光斑在他脸上游动,衬得那双眼睛格外亮:"这个给阿姊当生辰礼——"

      他忽然顿住,手链叮当落回绒布。三步外的笼子里,两只绿翎鹦鹉正歪头打量他们,突然齐声叫道:"契成!契成!"羽翼扑棱间抖落几片翠色绒毛,正落在沉盛未系腰带的衣襟上。

      夏颜之抬手拂去那片羽毛,指节无意擦过沉盛锁骨下的旧伤。沉盛忽地凑近,带着热意的呼吸拂过他耳畔:"听见没?连扁难鸟都说这买卖该成。"

      正午的市集人声鼎沸,沉盛忽然拽住夏颜之的手腕,力道大得险些碰翻旁边卖糖渍梅子的箩筐。

      他指尖还沾着方才试吃的胡麻饼碎屑,在夏颜之雪白的袖口留下几点油渍,"那胡商约在哪儿?卿安,快领我去。"

      夏颜之垂眸看了眼袖上的污痕,又望向沉盛发亮的眼睛——这人从踏入集市起就躁动不安,看过鎏金孔雀钟就念叨契约,摸过波斯地毯又盘算运费,此刻连束发的丝带松了都浑然不觉,一缕黑发扫在颈侧,随呼吸微微颤动。

      "你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

      "管他姓什么,不重要。"沉盛打断他,拽着人就往前挤。几个扛着丝绸卷的胡商被撞得踉跄,异域腔调的咒骂声淹没在驼铃里。他的靴尖踢到路边一个鎏金香炉,炉盖震开,漏出一把混着玫瑰与没药的异域香灰。

      夏颜之突然反手扣住他手腕:"这边。"

      沉盛立刻像嗅到猎物气息的豹,脚步又快了几分。

      茶楼檐下的铜铃被风拂过,叮当声里,沉盛大步跨过门槛。扑面而来的沉水香中,店小二躬身引路:"两位贵人,竹大人在雅间候着了。"

      二楼最里的包厢垂着珠帘,沉盛撩帘而入时,金线绣的帘穗扫过他颈侧。室内光线昏黄,一个着金丝缠枝纹长袍的男子正俯身斟茶——棕色的卷发用玉环束起,几缕不驯的发丝垂在颊边,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听见声响,他抬头一笑,琥珀色的眼瞳在烛光下如同融化的蜜糖,眼尾两点朱砂痣格外鲜明。

      "久仰。"竹金瑶的官话带着异域腔调,金线滚边的袖口拂过案几,露出腕上一串青金石手钏。他推来两盏描金茶盏,鎏金的指甲套在杯沿敲出清越声响:"尝尝我们西域的玫瑰露。"

      沉盛接过茶盏时,余光扫见包厢四角摆着的鎏金香兽,正吞吐着缕缕青烟。

      他刚要开口谈正事,竹金瑶却突然击掌,两个胡姬捧着鎏金托盘上前,盘中羊皮契约在烛火下泛着柔光。

      竹金瑶鎏金的指甲划过羊皮契约上凸起的纹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五年为期,"他带着异域腔调的官话在茶香中格外清晰,"每年供给贵方琉璃器三百件,鎏金器五十套,香料二十石。"

      沉盛的眼睛随着这些数字越来越亮,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着节奏。夏颜之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上,血管正随着心跳微微跳动。

      "自然,"竹金瑶的琥珀色眼瞳在烛光下流转,"契约期间,这批货不会再供给其他商号。"他眼角的两颗朱砂痣随着笑意微动,像两粒凝固的血珠。

      沉盛突然倾身向前,衣襟带翻了茶盏:"好!就这么——"

      "定金三千两。"竹金瑶轻轻推来一张洒金笺,"黄金。"

      茶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灰烬坍塌的声响。沉盛张着嘴,那个"好"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机械地低头看契约,发现方才令他兴奋的条款下面,还藏着几行小字:

      "契成五年内不得退约"
      "逾期未付加收利钱三分"
      "违约者以货值十倍相偿"

      他的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是夏颜之悄悄推来的帕子,上面绣着的青竹纹样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浸透。

      沉盛突然转身,背对着竹金瑶,一把将夏颜之拉到身侧。他微微低头,凑近对方耳边,压着嗓子快速道:

      "听着,这价太高了。待会儿我假装要走,你配合着起身。他若拦,咱们就再谈谈;他若不拦..."沉盛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大不了回去让我爹出面。总得留点面子,不能让人看笑话。"

      他说得又急又快,温热的气息扑在夏颜之耳畔,带着方才饮过的玫瑰露的甜香。

      夏颜之静静听完,目光未动,只极轻地点了点头。他的神色依旧平静,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拢,透出几分默许的意味。

      竹金瑶坐在对面,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鎏金的茶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茶香氤氲间,他并未出声打断,只是眼底的兴味更浓了几分。

      羊皮契约上的金粉纹路突然被一道阴影覆盖。

      沉盛眼睁睁看着夏颜之提笔蘸墨,狼毫在砚台边沿轻刮两下的声响格外刺耳。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不过寸许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攥住夏颜之的手腕:"你——!"

      墨汁滴在"履约人"三字上,晕开一团黑斑。沉盛的手指在对方腕骨上收紧,夏颜之素白的袖口顿时皱起涟漪。茶案被撞得倾斜,鎏金香炉里升起一缕扭曲的青烟。

      "第一受益人是沉盛。"夏颜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笔尖稳稳落在纸上,"第二受益人是我。"他运笔如走龙蛇,手腕一转便挣脱桎梏,"五年为期。"

      竹金瑶的金甲套突然按住契约另一角,眼尾朱砂痣随着笑意扬起:"妙极。"他指尖推来一方珊瑚印泥,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

      沉盛僵在原地,看着夏颜之拇指按向印泥。那截总是执笔批阅文书的手指,此刻沾满猩红,在羊皮纸上烙下清晰的指纹。契约角落的葡萄藤纹样变得刺目,那些缠绕的金线,此刻看来竟那要闪。

      竹金瑶忽然抚掌而笑,眼尾两点朱砂痣随着笑意扬起,在烛光下如两粒鲜活的珊瑚籽。他手腕一翻,竟从袖中取出两封描金喜帖,鎏金的指甲在红笺上轻轻一叩。

      "三日后恰逢良辰,"他吐字带着异域特有的婉转,将喜帖推向二人时,腕间青金石手串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若二位赏光..."

      沉盛还盯着契约上未干的墨迹发怔,夏颜之已抬手接过喜帖。红笺触手生温,竟是用西域特有的茜草染就,边缘压着精巧的葡萄藤纹。他指尖在凸起的纹路上摩挲一瞬,忽然转头看向沉盛。

      这一眼让沉盛如梦初醒。他仓促扯出个笑容,接过喜帖时险些碰翻茶盏:"自然...自然..."嗓音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把香炉里的灰。

      竹金瑶的琥珀色眼瞳在二人之间流转,突然击掌唤来侍从。胡姬捧着鎏金托盘袅娜而至,盘中盛着两盏琉璃杯,殷红的酒液里沉着碎冰,叮咚作响如环佩相击。

      "预祝我们..."他举杯时,金线刺绣的袖口垂落,露出内侧用银线绣的一串陌生文字,"合作愉快。"

      夏颜之执杯的指尖沾了冰雾,在杯壁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水痕。沉盛却盯着酒液中自己扭曲的倒影,恍惚看见契约上的墨字正在其中游动。

      暮色渐沉,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沉盛捏着那份墨迹未干的契约,突然拽住夏颜之的袖口。

      "三千两黄金,"他眯起眼,"就这么送我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契约边缘的金粉纹样,沾了一手细碎的金屑。

      夏颜之抬手拂去他肩头不知何时落的一片梨花瓣:"生辰礼。"

      沉盛一怔,随即嗤笑出声:"我生辰还有两个月。"

      "提前给了。"夏颜之淡淡道。

      远处酒楼飘来的炊烟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将沉盛那句"谁要你送"堵在了喉咙里。他盯着契约上夏颜之清峻的署名,忽然发现这笔迹与往日不同——收尾的钩划格外锋利,像把出鞘的剑。

      夜市的人潮从他们身边流过,有个卖糖人的小贩撞到沉盛肩膀,蜜糖的香气猛地浓烈起来。两人将小贩扶起,并买上了两个糖人,一个是猫,一个是老鼠。

      "...不许反悔。"说着便一把揽上他的脖子,玛瑙耳坠在灯笼光里晃了晃,朝着他呲起牙眯着眼笑:"这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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