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失重
七八月份的爱丁堡,天气十分反复无常,这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可能阴雨绵绵。
转眼间,荆望已经来到这座只有雨天和城堡的城市两年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水土不服,一吃白人饭就上吐下泻,感冒发烧更是常态。
他住在皇家一英里“The lnn on the mile”上的一家设计师公寓,往窗外看还能看见圣吉尔斯大教堂。
和他合租的是一个澳大利亚留学生Peter。
可能白人天性热情,他一见到黄种人荆望就十分自来熟地与之攀谈,这也使得荆望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了第一个朋友……
这天荆望背着相机准备去Calton Hill拍摄日落,出门的时候Peter还特意提醒他:“Jing,The weather forecast says it will rain tonight”
荆望朝他打了个响指,笑着说“Yes, I know,But sometimes the weather forecast can also be inaccurate, right”
Peter无奈地耸了耸肩,自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荆望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荆望来到爱丁堡的那天,一整天都下着磅礴大雨,就连空气都散发着潮湿腐朽的味道,街上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可刚回到自己房间的荆望又立马冲了出来,连外套都没穿,想直接出门。
Peter见状急忙拉住他,“Jing,are you going to die?It is raining outside”
荆望没理他,挣脱他的手,着急忙慌往外跑。
不知过了多久,荆望全身湿漉漉地回到公寓,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怀表。
Peter连忙拿来一条干毛巾递给他,犹豫地问:“What are you looking for?Is this thing important to you?”
荆望失神地看着手里的怀表,好半会儿才开口:“Very important,I can't live without it”
Peter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失魂落魄,毫无生气,感觉连魂都没了。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还是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Everything will pass”
荆望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从那以后,Peter就知道Jing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但他们还是分开了。
他问过荆望他们分开的理由,荆望只回了一句:爱情还有很多东西要考虑,不是仅靠两个人彼此相爱就能一直走下去。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难道中国人的爱情都是这么复杂的吗?
可时间会是解药吗?能治愈一个人受过的伤吗?他真的能放下吗?恐怕连荆望自己也没法回答。
———————————————————
北京某家高档酒吧的一间包厢里,几个年轻漂亮、清纯可爱的女人正站成一排。
沙发卡座上,坐着一个气质矜贵,举止优雅的男人。
男人身着一身手工定制的墨绿色路易威登西服,胸口上别着CHAUMET金羽流光胸针,低调又不失档次。
他斜靠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杯红酒,时不时轻轻摇晃酒杯,目光透露出一丝慵懒戏谑。
身旁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巴巴地讨好沙发上的男人:“沈少爷,您看这几位漂亮清纯的气质型美人怎么样?”
男人淡然一笑,:“是挺好看的”
“那我们…”还没等中年人说完。
沙发上的男人又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不是来洽谈合作的吗?更何况我是同性恋,喜欢的是男人。”
被男人的一番话整懵了的中年人,汗如雨下,他浑身打着哆嗦:“沈少,我不知道您是…沈少,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还没等他辩解完就被男人身旁的保镖“请”了出去。
所有人都离开包厢后,男人从怀里拿出一条平安扣吊坠,用手轻轻抚摸着,眼神平静却暗藏汹涌。
自从那个人消失后,他从来不敢正眼看这条吊坠,怕一不小心睹物思人,他恨那个狠心将他抛下的男人,但他更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是没能放下他。
正当他盯着吊坠陷入回忆时,包厢的门又打开了。
他头也没抬,十分不耐烦地说:“滚出去。”
可来人不仅没离开,反而还朝他走近,语气十分不着调地说:“我们沈少爷可真是让我好找啊,原来是自己一个人偷摸快活呢!”
听到来人的声音,沈清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怕你一个人独享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男人边说还边把手搭在沈清舒肩上。
“陈昊阳,把你的手拿下去”沈清舒在发作边缘。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嘛!”
沈清舒没搭理他,眼睛仍直直地盯着吊坠。
“阿清,两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沈清舒还是没说话。
陈昊阳的嘴像是连环炮一样喋喋不休。
“他都消失两年了,你也该走出来了吧?”
“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意思呢?”
“他当初就留下一封信给你,让你勿念勿寻,然后就一声不吭走了,你还想着他干什么呢?”
……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舒才开口:“耗子,你说我是不是贱,明明先抛弃这段感情的是他,我还是怎么也忘不了他……”
陈昊阳不忍心看着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的沈清舒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可他又没有立场再说些什么。
他只能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找了一个愿意出售自己作品给你的摄影师吗?”
沈清舒这两年跟发狠了似的,在插画界势如破竹之势势不可挡,大大小小的绘画作品不仅被游戏影视产业以高价约稿,还被各气象单位聘为宣传稿的首选…
可能真的应了那句: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吧!
而这次,沈清舒就是想着出高价让职业风暴摄影师愿意把作品授权给自己,用于气象宣传海报的画稿。
沈清舒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拿出的作品,无论署名和简介怎么变,他都不会认错,那些作品是出自荆望之手。
听完沈清舒说的话后,陈昊阳愣了几秒,他有些犹豫不决地开口:“会不会是你认错了?自然风暴的照片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可能就是风格像罢了。”
“我不会认错,虽然风格可以一样,但构图和习惯变不了,我认真看过刚才那个男人拿出来的照片,无论是台风、海啸还是龙卷风,它们的照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是荆望拍照才有的小习惯”
“什么”
“荆望习惯把风暴放在整张图片的中心,然后虚化周围的一切事物,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聚焦点并非中心的主体,而是通过聚焦风暴附近的一些事物的情态来突出主体,这是与其他摄影师大不相同的地方。”
陈昊阳看着话里话外都是对荆望作品熟悉和笃定的沈清舒,他又问:“那你想怎么做?”
“我要先查清那个男人是怎样得到那些照片的,还有…”剩下的话他没有对陈昊阳说,他想知道当年荆望到底发生了什么。
“查清之后呢?”
“物归原主”
陈昊阳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冷不丁给他肩膀来了一拳“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正好有件事要麻烦你去做,你帮我查一下那个男人所有的经济往来,以及他和哪些摄影师接触比较频繁。”
“好,我知道了,等我好消息”陈昊阳说完就离开了包厢。
沈清舒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手里还把玩着那只上了岁数的打火机,眼睛微微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天气预报的精准度果然就跟股票似的,时好时坏。
这不,天气预报明明说傍晚会下雨,可现下天朗气清,微风习习,天气别提多好了。
荆望在卡尔顿山顶找了一块视野开阔的风水宝地,然后盘腿坐在草坪上。
他的思绪飘到相隔9000多公里的国内,现在国内应该是午夜一二点,不知道某人睡着了没,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荆望看着傍晚六七点的爱丁堡。
华灯初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点缀着这座位于苏格兰东海岸的城市,中世纪古老的城堡坐落在爱丁堡的大街小巷,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他想起有一次在东王子街花园坐落日飞车的时候,抬头是漫天绚烂夺目的烟花,低头是古老神秘的城堡,那一刻,他真的非常想念他那远在国内的爱人,恨不得立马回到他身边,可是他不能……
荆望用相机将卡尔顿山安宁静谧的落日记录下来。
然后拿出怀表,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这块怀表是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沈清舒送给他的,怀表里面还有一张两人的合照。
自从他们分开后,每去到一个地方,荆望都会拿出怀表轻吻一下,好似沈清舒就在身边,陪他一起见证这份美好。
一回到公寓,Peter就告诉他,几个小时前有一个姓赵的男人来找过他,说是他的朋友,听说荆望不在家后就离开了。
荆望听到这话,蓦地神色肃穆,面容严峻,他回到房间打了一个电话。
“赵骏,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你要是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饶不了你”
“荆望,别生气嘛,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第一,我没有兄弟,第二,如果你再来骚扰我,当年的事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荆望,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你……”还没等对方说完,荆望就挂了电话。
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氟西汀和舍曲林。
……
他翻开桌子上的《西西弗神话》,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句被重点标记出来的话“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
从前他的良药是沈清舒,可今后他再也没法被他治愈了。
——————————————————
沈清舒收到陈昊阳的短信时正在赶某个游戏公司的插画稿,他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阿清,我查到了,那个男人确实向一个账户支出过一大笔金额,不过是两年前的事了。”
“然后呢?你有查出收款方是谁吗?”
“查到了,是一个叫赵骏的摄影师,不过这人是个半吊子,没什么摄影天赋,压根不是吃这碗饭的。”
沈清舒闻言没什么反应。
“最重要的是,赵骏这小子竟然是荆望同父异母的弟弟”
沈清舒的笔一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很长的痕迹。
他从未想过荆望竟然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沈清舒陷入沉思:看来两年前那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真相究竟是什么?
他沉默地放下画板,走进卧室,打开一直上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两年前荆望留下来的信。
信封上写着“清舒亲启”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信封,再一次看向那封两年前就打开过的信,信上的内容就像一道魔咒一样,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午夜纠缠着他。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我亲爱的宝贝,这是我们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对话,也许也是最后一次。我很幸运,在我孤独的前半生能遇见一个那么好的男孩,他善良有爱心,喜欢小动物,对人热情,有时也会有点小脾气,但在我眼里却比万物都可爱,遇见他后我总是在想,我到底何德何能,这辈子才能遇见那么美好的他,没遇见他时,我恨过怨过命运不公,遇见他后,我却感恩上天垂怜。他的爱直白坦荡,而我是个胆小鬼,我无法对一个人剖心置腹。可能分离是常态,遗憾才是现实吧!我走了,你也不用来找我,自此别过,愿一切安好,勿念勿寻。
荆望留
不管读多少遍,沈清舒还是会忍不住落泪,眼泪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笔墨,他低声喃喃:“骗子,说话不算话的骗子。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