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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职
夕阳彻底沉入山后，夜幕像块巨大的深蓝色绒布，缓缓盖住了喧嚣的半山腰。
引擎的嘶吼渐渐停歇，震耳的音乐也关了，只剩下年轻人意犹未尽的谈笑声和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时未晞坐在渐渐凉下来的引擎盖上，身体还残留着刚才看沈衔影飙车时的微微战栗。
她偷偷抬眼，看着沈衔影被一群人围着说话，他脸上那种专注冷酷的神情已经褪去，又恢复了惯常的懒散，只是眉眼间带着运动后的疲惫和放松。
“走了。”沈衔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拿起挂在车把上的头盔，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上车。
时未晞赶紧滑下引擎盖，腿还有点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像来时一样，小心地侧坐上去，双手紧紧抓住后座边缘的铁架子。
这一次，少了些纯粹的恐惧，多了点复杂难言的情绪。
摩托车再次轰鸣起来，但速度比来时慢了很多，更像是在夜色中平稳地滑行。城市的灯光在下方铺展开来，像倒映在地上的星河。
风依旧凉爽，吹拂着她的脸颊和头发，只是不再像刀子般锋利。
一路无话，时未晞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赛道上那道黑色的闪电剪影，一会儿是周围人起哄叫她“妹妹”的眼神，一会儿又是柏憬那张阴郁警告的脸。
沈衔影的沉默让她更加忐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带她来这一趟又是什么意思。
摩托车最终停在了时未晞家那条破旧巷子的巷口。
昏黄的路灯只能照亮很小一块地方，大部分区域都沉在浓重的黑暗里，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到了。”沈衔影单脚撑地，发动机的声音低了下去。
时未晞赶紧下车，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才觉得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下来一点。她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沈学长。”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正想转身逃进巷子的黑暗里，沈衔影却忽然开口了，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低沉，少了些白天的戏谑。
“喂，小豆丁。”
时未晞脚步一顿，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他。
沈衔影没下车，只是侧过身，借着巷口那点微弱的光线看着她。
他的脸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似乎格外亮。
“你白天不是说，要找周末兼职？”他问。
时未晞的心猛地一跳，赶紧点头：“嗯，是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沈衔影似乎很随意地说：“我家那边，缺个周末帮忙整理书房和照顾一下花草的，活不重，主要是要安静、细心，别毛手毛脚把东西弄坏了就行。环境还行，没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时薪……应该比你在街上瞎找的那些高不少。”
时未晞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整理书房？照顾花草？在…他家？
“怎…怎么样？”沈衔影看她傻站着不说话，追问了一句，语气还是那种懒洋洋的调调，但时未晞却莫名听出了一点……认真？或者说，是一种通知，而不是商量。
“我…我可以吗？”时未晞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这听起来太体面了！比她预想的在快餐店端盘子或者发传单好太多了，而且是在室内，环境安全，听起来就很…正经。
“我说你可以就可以”沈衔影的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霸道，“下周六早上九点，到这个地方等我”他说了个离她家不算太远、但明显是高档住宅区附近的地址。
巨大的惊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瞬间淹没了时未晞。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让她又怕又有点莫名吸引的少年，竟然真的把她说的话放在了心上，还帮她找了这样一份……简直像做梦一样好的工作！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像是一根突然抛向她的、带着希望的绳索。
“谢…谢谢！沈学长！真的…太感谢你了！”时未晞的声音都激动得有点哽咽，路灯的光勾勒出她单薄却无比郑重的身影。
沈衔影发出一声很轻的、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笑声，他忽然伸出手，动作快得时未晞都没反应过来。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点机车手套特有皮革气味的手，就那么自然地、甚至可以说是有点随意地，落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揉了两下。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不重，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行了，回去吧。”他的声音似乎也软和了一点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记住时间地点，别迟到，敢放我鸽子，你就死定了。”后面这句又恢复了点威胁的调调，但此刻听在时未晞耳朵里，却没那么吓人了。
那只手很快就拿开了，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只是一个错觉。
时未晞却僵在原地，头顶被他摸过的地方，像被点着了一小簇火苗，瞬间蔓延到整个脸颊，烫得惊人。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比刚才看他飙车时跳得还要快，还要乱。
“知…知道了！我一定准时到！”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保证道，然后像只受惊的小鹿，猛地转身，一头扎进了巷子的黑暗里，脚步慌乱又急促，生怕慢一步就会被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出卖。
看着她仓惶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沈衔影在摩托车上静坐了几秒。
巷口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碰过她头顶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少女发丝柔软微凉的触感。
他轻轻捻了捻手指，嘴角勾起一个连自己都没太察觉的、极其微小的弧度。
然后，他发动车子，黑色的摩托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城市的夜色，很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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