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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开学一个月后,就迎来了月考。
月考成绩在周末短短两天内就尘埃落定了。
星期一,消息灵通的学生们听到风声按耐不住赶紧跑来办公室查看自己的成绩,办公室里一下子熙熙攘攘起来。
“老师,月考成绩这么快就出来啦?”施忆佳问完英语问题,站在班主任赵青雅的办公桌旁,状似无意地问起。
“嗯,”赵青雅抿了口红枣枸杞茶,眼底带着些许疲惫,点点头,“我们老师们周末可是加班加点地改呢!就为了早点让你们看到结果。我们老师心里急,你们学生心里更急。”
她说着,熟练地操作起电脑打印成绩单:“正好,我现在就打印我们班的成绩单,等会你回去的时候就带回班传阅下去吧。”
“好。”
“你这次进步很大,前进了三十多名,继续保持!”赵青雅对其投去赞许的目光。
“真的?太好了!”努力的付出得到了正反馈,施忆佳的眼眸瞬间被点亮。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探问:“那……裴长青呢?”
赵青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浮现出几分忧虑:“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拿手的数学竟然比平时低了差不多二十分,掉到年级第四了。他从高一一直以来好像各种考试都一直稳坐年级第一吧,这次落差有点大……真担心他能不能承受。”
她看向施忆佳,语气郑重了几分:“你回去多留意一下他的情绪吧,如果他情绪不太好,你尽量多安慰安慰他。问题严重的话,你再及时过来跟我说。”
“好!”施忆佳感到肩头一沉,郑重地点头。
——
回到教室里,施忆佳把成绩单交给第一组第一桌的同学传阅下去。
成绩单的到来,犹如巨石投湖,瞬间在教室里引起一大片轰动,同学们纷纷蜂拥而上去一睹“江湖英雄榜”。
施忆佳蹑手蹑脚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趁着喝水的功夫,用余光偷偷打量起身边的裴长青来。
——他依旧脊背挺直,握着笔,专注地在练习册上演算,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仍是那副标准的优等生模样,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股混杂着心疼与无力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施忆佳的心头,几乎让她窒息。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拉裴长青一把。
她倒希望裴长青不要时时刻刻那么努力认真才好。
她多希望他能像隔壁二班的陆征远一样吊儿郎当,一副生死看淡的无所谓模样,有那种“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的混劲儿。
她多希望他能像班里其他男生一样,一下课就勾肩搭背地涌向外面走廊,海阔天空地聊着周末原神和CF游戏里的抽卡和枪战,新出的Nike球鞋和哪哪的篮球赛、足球赛或者各种时事热点。
她倒希望裴长青不要那么努力认真才好。
可偏偏,偏偏他就是裴长青,是那个沉默、认真、将所有重量都默默扛起的少年,是一个乖孩子,是一个乖学生。
施忆佳斟酌再三,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将这对他来说沉重残酷的现实轻松化。
何不食肉糜才是更为残忍至极的,不是吗?
正如《杀死一只知更鸟》书中所说般——“除非你穿上一个人的鞋子,像他一样走来走去,否则你永远无法了解一个人。”
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往往不是完整的全部,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真的好怕,不禁浮想联翩起来。
裴长青看到成绩单,会不会气急攻心、悲愤交加地一下子把它撕得个稀巴烂?
裴长青看到成绩单,会不会伤心欲绝地冲出走廊,冲动之下来个自由落体?
裴长青看到成绩单,会不会……会不会……
——
“wc!宋津年你他妈真nb啊!竟然到年级第二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忽然有男生爆发出惊呼。
“苟富贵,勿相忘啊,兄弟!”又有男生调侃。
“说好的请吃饭的啊,宋老板打算什么时候去兑现?”
人群轰动着,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连宋津年都插不上话来。
幸好有人及时控制了场面:“都别吵都别吵!让大师发话!“
“周五下馆子,或者今天食堂,都可以,随你们挑!”宋津年财大气粗地扬言道。
“喔——”那群男生狂欢雀跃起来,比自己考了年级第一还高兴。
与教室前方的热烈欢腾截然相反,施忆佳与裴长青所在的角落,气压低得仿佛凝固,冷冷清清的。
裴长青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扭过头,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你看到我排名了吗?”
四目相对的刹那,施忆佳一愣,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她知道,瞒不住了。
火烧眉毛,纸已经包不住火了。
弓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看到了。”她认命般地垂下头,如实道。
“多少?”他问。
“班级第二,年级第四。”她答。
她垂着眼,完全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的目光会不小心泄露出一丝怜悯,那对他来说,或许是比失败更残忍的伤害。
他怔住了,足足有一分钟,仿佛在消化这个于他而言极其陌生的数字。
片刻后,裴长青徒然地站起身来。
“你去哪?“施忆佳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传来他皮肤的微凉。她生怕他情绪失控,一下子做出什么失控的冲动行为出来。
“去上厕所。”
“哦……”施忆佳松开了他的手,指尖还残留着那一瞬的触感。
望着裴长青低头走向后门的、比平日更显寂寥的背影,施忆佳终究放心不下。
她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裴长青没有去三楼近处的厕所,而是径直下了楼,走向僻静的二楼——那里多是功能教室与行政办公室,平时人迹罕至。
裴长青的身影消失在厕所门口,施忆佳则鬼鬼祟祟地猫着腰趴着墙埋伏在走廊拐角里,紧张地监视着走廊尽头那边厕所里的动静。
这样猥琐怪异的姿势,着实算不上雅观,甚至有些滑稽,十足十像极了个不怀好意的蒙面小偷。
陆征远从小卖部买了面包和饮料回来,上楼梯见到这一幕,不禁大为震惊——尤其是发现这个人竟还是他初中的班长。
他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地绕到她的背后,“哟,这是埋伏谁呢?”
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自施忆佳身后响起,同时一只手轻轻拍在她肩上。
“啊——”施忆佳大惊失色得差点跌坐到地上。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这定睛一看,竟然是陆征远那张欠揍的脸。
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满腔怒火地质问他:“陆征远你有病啊!拍我干嘛?吓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哪会怕鬼敲门?”陆征远倚着墙,笑得玩世不恭,“怎么?准备暗算校长啊?是的话,带我一个。”
施忆佳没好气地瞪着她,正欲发火骂他神经病,但转念一想,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她缓了缓语气,问他:“你月考排名多少?”
“年级第一咯。”某人欠欠地说。
“你觉得这次数学这么样?”
陆征远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散漫模样:“一般般。”
“容易失误吗?”她问,看着面前这人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她又拍了拍他胳膊一下,严肃道,“认真点回答。”
“也许吧,这次数学蛮多陷阱的其实,一不小心就会掉坑里,得亏我天资聪颖。”
“怎么?你要仇杀数学老师啊?卷子又不是她出的。”陆征远笑了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找……”
陆征远话还没说完,就被施忆佳制止住了:“行了行了,你走吧,我可没那么丧心病狂。”
“哦。”他还想继续说,但是看到楼梯那走上来的一个美女,便应付一下就快步走开了。
“许媛,你去干嘛了?“陆征远晃悠着迎了上去,朝那美女问。
“我去打电话。”那美女答。
于是,陆征远便和那美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渐渐走上三楼,没了声音。
拐角重归寂静,又只剩施忆佳一个人了。
二楼寂静无声,没有教室楼层里的那么多悲欢离合。
安静的环境一下子就让她的思绪放远了许多——她想,裴长青一定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消化情绪,所以才不去三楼,宁可绕远路来二楼的。三楼那里人多,不适合哭。
她正出神,瞥见裴长青从厕所里出来,于是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窜回三楼楼梯口,继续暗中观察。
直到看见他的脚步踏上三楼的台阶,她才松了口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先一步跑回教室。
坐回座位上,施忆佳努力平复好气喘吁吁的状态,端起水杯猛灌一口,试图装出一切如常的样子。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陪外公看的抗日剧中的《女子特战队》和《女子炸弹部队》,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要搁当年,她指定能是个临危不乱的出色女特工。
裴长青回来了。
他没有说话,没有流泪,甚至脸上看不出任何崩溃的痕迹。他只是沉默地坐下,重新翻开了那本写满艰深符号的数学练习册,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见他如此,施忆佳将所有安慰的话语都咽了回去。
她明白,很多人拼命收敛情绪,筑起坚强的外壳,最怕的就是旁人一句突如其来的关心——那会瞬间击溃所有伪装,让委屈决堤。
裴长青定然不愿在众人面前,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脆弱。
所以此刻,沉默的陪伴,远胜于千言万语的安慰。
她只需要在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安静地守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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