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

　　“不考虑那么多。”刘力感觉自己现在不能思考，越计算越不可能，他没有时间也没钱去完成自己的学业。
　　周沐晨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无力过。都说寸金难到英雄汉，这局无解。
　　刘力感冒还没好，现在空调吹着，感觉自己头疼的厉害，似乎又想发烧了，整个额头都是麻的。
　　刘力扶了扶额，看着身边衣着整齐干净，乖乖坐着吃饭的周沐晨，真的挺羡慕他们，他们的人生好像只需要考虑学习一件事就行了。
　　“我要挣钱，先挣钱，其他再说。”刘力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周沐晨看着面前肩膀都要塌下去的刘力，他眉眼低垂下来，显得整个人软踏踏的。
　　周沐晨抬手凑上去摸了摸他的头，果然又发烧了。他缩回手叮嘱:“回去把退烧药再吃两顿，你又烧起来了。”
　　刘力这次没再作妖，乖乖点头说回去就吃。
　　一整只鸡也没多大，被两人吃了个干净，周沐晨将骨头扔进垃圾桶：“我们走吧。先回家一趟把药吃了？你一会又该去上班了。”
　　刘力起身和他一起走。
　　到家里周沐晨看着刘力将药吃了才走，刘力顶着昏昏欲睡的脑袋继续上班。
　　刘力现在到凌晨两点准时起床，已经可以兼顾好几项。迄今为止没出过什么差错，刘爷爷更放心把店交给他，有时候有事就干脆不来了。
　　水站的工作是刘力第二个月的时候自己找的，虽说早点铺子起得早，但收的也早，下午还是有好多时间闲着。第一个月下午他会在馍铺帮忙，叔叔阿姨这么多年都是自己干，搭配默契，能帮忙的其实也不多。到最后撵着刘力让他多睡会觉。
　　不能只靠干早点的工资，刘力需要钱，越多越好。
　　碰巧附近水站正招工，本来水站老板想招全职工，但是连成年人都嫌苦，实在招不来人，只好让刘力试一试。
　　水站都是纯体力活，要开车满地跑，要搬水爬楼梯。刘力刚开始几天爬楼梯爬的手脚都是水泡，但是为了钱，咬咬牙将水泡挑了挤干净，第二天还是继续干了。
　　工资还可以，不挑人还能只上半天的工作不好找，刘力很知足也很感恩。
　　夏季需水量高，水站生意也好，老板看刘力踏实肯吃苦，第一个月干完不仅多给了几百块钱奖金，还换了店里那辆破破烂烂的送水车。刘力再也不用担心半路没电了。
　　最开心的就是发工资当天，刘力先交话费，再给弟妹交学杂费公交费，给刘安平寄钱，其他基本没有什么花项。刨去这些，竟然也攒着不少钱了。
　　刘金刘眉的学校是寄宿学校，两个星期回家一次。多亏了霍哥给的手机，刘力等他俩回家就和他们电话联系一下。看看俩孩子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问问回家了刘安平有没有发神经。
　　自从他走了以后，刘安平还是那个鬼样子，三天两头不在家，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不过不回家也好，刘金带着刘眉乖乖上学，家里有没有大人反倒清净。
　　刘金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给人打饭，所以吃饭不要钱。不逢年过节也不需要添置衣物。
　　有时候刘力躺床上胡思乱想，算算总账。如果保持现状不变的前提下，省吃俭用再挣三年钱，怎么也能把他们俩供出来。大的两年，小的四年，坚持坚持，很快就能长大了。
　　周沐晨自从那天回家之后，买票去了外地玩了一个星期。
　　刚回到家就被孤魂一样的仝念挤在卧室，虔诚的抓着他的手，希望周沐晨能支援一下他。
　　原因是高三课业紧，他们又是重点班。老师不可能兼顾所有学生，第一轮复习过得很快，老师精力有限，有些知识之前学不会的现在照样不会。没了周沐晨在学校，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想问问题都不知道问谁。
　　考试也变多了，为了激励学生奋进，每次月考后都会重排座位，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自主选座。
　　仝念成绩不算差，但也不算吊车尾，中等水平一直不上不下的。
　　他父母给他计划好了学校，以仝念的成绩绝对进不去。
　　周沐晨坐在仝念的电竞椅上听他抱怨了一个小时，最后总结：反正这一年周沐晨也没啥事，不如帮他整理一下高考知识重点。
　　兄弟有难，不得不帮。本来这一年他也没有想玩乐过去，并且和周燃的约法三章里还有一项是每月定期月考，成绩不得低于全校前五。
　　周沐晨本身是不爱做笔记的类型，他最多做一个错题本。但是错题本是他自己的错题，对仝念不一定适用。
　　只能按照仝念说的，做一个学习笔记来。可从哪里先开始？就靠他自己是不是进度太慢了……周沐晨愁的都要把头发揪秃了。
　　在家想了两天，周沐晨约仝念出来，将他的计划跟他说了一下。
　　第一，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充足的时间，但是笔记的事靠他自己还是不够全面，可以再找两个人一起，每个人负责自己擅长的科目，有不懂的问题就向对应的人请教。
　　第二，组成学习小组，每天固定时间一起清理错题，不懂不会的题不过夜。
　　仝念眼睛都亮了，连连称好。可是找谁比较合适？
　　两个人想半天都没想出来合适的人选。周沐晨没在学校，干什么都不方便，就干脆不管了，把这事交给仝念，他先准备数学笔记。
　　既然开始了就认真做，周沐晨花了一周把高考能用的公式全部盘点完了，电脑桌上的课本习题混杂，凌乱的堆在一起。
　　这天正好周燃休息。周沐晨向他问了一下教学生数学的技巧，顺便拿自己整理的有意义的数学题型让他看一下。
　　周燃打开儿子给的那一大叠剪贴的破破烂烂的习题集的时候，属实被惊到了。
　　里面题型很全面，虽然整体比较乱，但是好在找的例题确实挺有意思，很考验公式的运用。
　　周沐晨大大方方的让他看这段时间自己的成果。周燃仔细的都看了一下，时不时剔除几道相对无用的。
　　今年新出的教辅书上的题周沐晨还没来得及做，只把看着好的题剪下来了。
　　周燃指着其中一个跟他说，这个题是曹教授今年新出的，你可以作着看。
　　周燃看着课桌上的蛛丝马迹，试探性问儿子:“你要整理笔记吗？”
　　周沐晨点头:“要做一个类似于笔记一样的，把所有高考的知识都总结起来用。”
　　“你用？”周燃突然有点不懂他了。
　　因为周沐晨之前从来没有做笔记的习惯，他的书永远干干净净，顶多有几个下划线，一点不像成绩好的学生的书。
　　小时候不是没教育过他，让他做笔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呢。可周沐晨从没听过，依旧我行我素。
　　周燃看着桌上这本详细的笔记，突然就不知道周沐晨想干什么了。
　　“不是我用。”周沐晨无所谓地将笔记收起来。
　　果然…
　　“那你做这些是为了？”周燃突然就想到了个不可能的情况，顿了一下问他:“为了送人？女朋友？她学习不好？”
　　周沐晨无奈翻了个白眼，不由刺道:“有也是男朋友吧…”
　　“所以还是为了送人？”周燃选择性忽略那个性别字眼，心中默念，孩子还小，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不是…”周沐晨坐在椅子上转圈圈。“给仝念弄的…”
　　周燃的脸不自觉抽了一下，不确定的问：“你和仝念在谈恋爱？”
　　周沐晨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伸出来一只脚定住椅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燃：“说什么胡话呢！”
　　周燃松了一口气。
　　周沐辰道:“我给这一年找点事做不行吗？”他无语的看着一脸怀疑他居心叵测的周燃：“给仝念补习也是补，下一年自己复习也是从头到尾啃一遍，提前把所有都总结起来，到时候事半功倍。”
　　周燃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呦~不错啊小伙子！”他突然来了兴趣，好奇的问周沐晨:“我看你准备的挺充分，公式，习题，常考点都拎出来了。只给仝念一个人看啊？”
　　周沐晨心里也想让刘力看看，仝念也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但不好再周燃面前说出来
　　“怎么？给他一个人看还不够吗？”周沐晨笑着问。
　　周燃试探地问：“你那个笔记完全做好了，能给我看一下吗？到时候如果合适的话，我给我们班学生试一下。当然，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免费课件指导。”
　　周沐晨故作沉思状。
　　周燃知道这小子心里又有什么小九九了，叹了口气：“说吧，交换条件。”
　　周沐晨嘴角翘起来，果然知子莫如父，他毫不客气地提：“我有个朋友...”
　　父子俩爽快拍板。
　　霍建群这次出车的地方比较远，又因为车中途坏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回来。
　　正巧这天王芹认识的朋友带过来几只家养鸡，肉质鲜美，琢磨着做大盘鸡吃。又想着好久没有吃烧烤了，索性把人都叫了过来，在前院把烧烤炉子架出来，买了肉，肠子丸子腌了通通上炉子。
　　酷暑已经过去了，不冷不热的天气，夹杂着晚风，吹的所有人心情都很舒畅。
　　刘爷爷和李叔霍哥喝啤酒，逗着让刘力也喝。刘力讨厌酒，看到酒唯一想到的只有刘安平满身的酒臭味儿。
　　可实在盛情难却，喝了两口啤酒感觉还行，霍哥刘爷爷又爱看他喝完酒皱皱巴巴的样子，不知不觉被哄着多喝了两瓶。
　　胡奶奶今天也在，怕只吃肉油得很，拔了几棵刘爷爷种的菜，凉拌了让大家解腻。
　　霍哥手上烤串不停，和大家说送货路上的趣事，天南海北的瞎聊。
　　周沐晨走到小区门口时众人吃的正开心。
　　知道刘力平时只有中午和晚上七点后有空。周沐晨都是挑好了时间点来的。
　　这个月周沐晨已经将数学都整理的差不多了，之前跟刘力提过整理笔记和一起学习的事情，他很爽快的答应了，但表示只有下班以后才可以一起，周沐晨他们以后还要高考，他不需要了，所以去了也只是凑个热闹，重心还是放在周沐晨和仝念他们……
　　今天来之前短信问了一下刘力在不在，但他没回，周沐晨正在兴头上，索性直接过来了。到后门那里敲了门又没人应，听到前面有声音，试着过来看看。
　　没想到刘力有‘局’，这里大部分人他都认识，众人吃的正开心，这个氛围他实在不好过去。他见没人发现他，抱着书打算回去，等刘力有时间再来。
　　没想到刚转身还没走，就听到刘力喊他。
　　“周沐晨？是周沐晨吗？”
　　刘力的声音很有特色，少见有男生变声了以后可以这么清晰，像是没有杂音的高端音响。每次听完周沐晨都要揉揉耳朵，感觉要被净化了。
　　周沐晨扭头，看刘力已经站起来，疑惑的冲这边看着。
　　眼睛还挺尖……
　　周沐晨只能折返向前走过去，看大家都在看他，解释道:“本来打算有事找刘力，看你们在吃饭就没打扰你们，想着改天再来呢。”
　　几人招呼他坐下，热情招呼他一起吃。周沐晨坐在刘力递过来的马扎上，摆摆手，“今天我们家吃饭早，刚就吃过了，就不吃了。你们吃吧，别管我了。”
　　看他态度坚决，现在确实有点晚，已经过了平常家里饭点了。众人没再说什么，继续聊刚才的话题。
　　刘力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也是凑人气才没走。他稍微侧身，低头问周沐晨:“怎么了吗？”。
　　周沐晨将怀里的笔记递给他，拍了拍，“给你送这个。”
　　手上的笔记很厚，有些贴上去的题甚至都要掉了。刘力小心打开，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
　　随便扯出来的灯就在周沐晨身后，有好多蚊子扑棱着翅膀义无反顾的围着乱转。光线有些昏暗，笔记上的字又很凌乱，大的大小的小。刘力为了看清一点又向周沐晨那边挪了挪。
　　他看的认真，没发现周沐晨突然绷紧了身体。白炽灯下刘力的眼睫毛又长又翘，但因本人不在乎不好好护理。估计眼睛难受了就揪一揪，掉了好几根在脸上。他这段时间晒黑了不少，脖颈有明显的分界线。
　　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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