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

　　13

　　从霄楼出来，家里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
　　元念卿上车前再次确认了一下被抓的三人，那白衣男子虽然十分狼狈地昏死过去，仍能看出唇红齿白五官精巧，闫四称其好看并非夸大其词。
　　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低声问听剑：“就是他吗？”
　　听剑无声点点头。
　　“半路你带他回新宅，让那边好好看管。”
　　“是。”
　　嘱咐完他才朗声对其他人道：“把脸都遮起来，免得被人看见丢人。”

　　有家仆取来布袋将三人的脑袋套住，跟马车一起回到谢家。
　　到达之后元念卿让白露和侍女们先回去，自己找谢歙然说明此事，两人连夜把办事的人审问明白，天一亮就找到谢祖蕴，三人一起赶往暗娼所在。
　　大家在那边的宅子不但抓到了人证，还找到了谢家丢失的众多物品，福禄寿的瓷果也在其中，被当做寻常摆件随意摆放，收回来时已经弄出了裂纹。
　　谢祖蕴大发雷霆，回来就抓着两个儿子乱打，谢夫人在旁边哭天抢地，家里为此乱了不少日子。

　　白露这边见元念卿彻夜未归就知道事情棘手，转天又回去陪谢老夫人。
　　老夫人见他就问出门去了哪里，身旁的小侍女将去过的地方一一回答。
　　“你们去了云霄楼？”谢老夫人听到这地方就问，“有没有上桥走一走？”
　　他点点头，离开云楼之前，元念卿有带他一起在廊桥上远眺，可以俯瞰半条街的行人。
　　“你娘小时候可喜欢那座桥了，每次去都要站半天。不过也没白去，给自己相了夫婿回来。”

　　原来侯爷夫妇竟然是在那座廊桥相识？他不禁好奇其中故事。
　　“那时她十五六岁，正是心思往外飘的年纪，得空就爱约些小姐妹出门。结果站在桥上看景的时候，一眼相中街上一位少年，于是趁着少年从桥下穿过，把自己的香囊丢了下去。”
　　丢香囊的习俗安陵也有，妙龄少女若是对哪位少年有意，便会借香囊试探。对方拾到香囊若是送回自己的贴身物件，便是情投意合，若是香囊原样返还就是婉拒。
　　他会那么清楚是因为收到过好几次，不过每次都马上还回去。就这样还被小泼皮撞见，闹脾气哄了好久。

　　“可惜你爹是个榆木疙瘩，香囊掉下来眼皮都没抬，直接闪身避开就那么走了。”谢老夫人笑道，“把你娘气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回来找人打听到你爹身份，天天写诗骂他，听说骂得还挺难听。”
　　在他的印象里谢歙然一向温婉贤淑，很难想像写诗骂人的光景，而且还是骂元锋。
　　“我记得骂人的诗寄出去七八次，两人就算真有些缘分，看到那些信也得断。结果几年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又莫名其妙地好上了，你娘还铁了心非他不嫁。我心想这个女婿应该不错，至少吃话肯挨骂。”

　　听到这里，白露和身边的小侍女都忍不住笑出来。
　　“这话你就在我这听听，可别在你娘面前提，让她听见肯定翻脸。”谢老夫人抱怨道，“我反正想不明白，那个被骂的都不翻脸，她这个骂人的有什么可翻脸的。”
　　他也有些在意，不过肯定不会在谢歙然面前提，只会找机会偷偷问元念卿。

　　然而这个机会迟迟不到，元念卿一连三天早出晚归，直到他们必须要收拾行囊准备回家，才没有出门。
　　再见面时，谢老夫人完全没有往日笑容，而是盯着元念卿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乖孙，跟外婆说句实话，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元念卿明白对方已有所察觉，含糊道：“两位表兄犯了点儿错，大舅已经在管教了。”
　　谢老夫人丝毫不意外：“然后你和你娘忙着收拾善后？”
　　元念卿无言默认。

　　白露担心地看着老夫人，生怕对方动气，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调养得有些起色，基本听不见咳嗽，这一动气又要伤身。
　　但老夫人没有发怒，只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元念卿见状劝道：“您要是觉得家里太乱，就跟孙儿回去，到新宅那边住。”
　　谢老夫人摇了摇头：“当初没有插手管教忠文忠武，就是觉得不该让他们母子像我这样心中有憾。所以即便你娘暗地里劝我，我也没改主意。可惜论看人，我还是不如你娘。”
　　元念卿明白老夫人对没有亲自教养儿子一事耿耿于怀：“这不是您的过错。”

　　“事到如今，是非对错也没用。”谢老夫人无奈道，“我也想开了，能活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儿孙自有儿孙福，能争的都替他们争下了，过成什么样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剩下的日子我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谁的管也不听！”
　　元念卿附和点头：“谁要是再管，您就告诉我，我去和他理论！”
　　谢老夫人这才有了些许笑意：“还得是我的乖孙，没白疼！”

　　晚上全家为他们送行，谢忠文和谢忠武因为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脸上都还挂着彩。谢祖蕴也夫妇十分紧张，生怕谢老夫人问起家里的事。
　　不过老夫人席间话很少，饭后就早早回房休息。反而是剩下的人在厅堂多聊了一会儿，元念卿则趁机开导了两位表兄几句。

　　休息前元念卿和白露送谢歙然回住处，对方显得有些不舍，毕竟之后他们就算正式从侯府搬出去：“到新住处也别忘了家里，遇到事情一定告诉我。”
　　“那是自然，我和露儿无论去哪，爹娘都是我们的靠山。”
　　谢歙然欣慰道：“这次也辛苦你们了，跟着忙前忙后的，比在家还累。”
　　“那也没有您累。”元念卿劝道，“外婆都已经开看了，您也适当松松心。有些人疼不到自己身上，永远长不了记性。”
　　谢歙然点点头：“我确实也管够了，等家里的失物都清点完毕我就回去。”

　　两人辞别谢歙然回到房间，一夜无话到了天亮，早早起身收拾妥当，再次向各位长辈话别，等行李全上车，便随车队一起离开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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