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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源羁绊
刘文涛的倒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扩散,搅动着城市深藏的污浊。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市民的愤怒议论,以及省厅高调成立的“栖水旧案暨‘暗河’组织专案组”,都预示着风暴的来临。张建国队长洗刷冤屈,官复原职,甚至被赋予了更大的权限,成为专案组核心成员之一。名单上“待处理”的编号07和09医护,也被秘密保护起来,成为关键污点证人。
然而,对于陆骁而言,风暴的中心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冷。刘文涛的崩溃和“河床”文件的解密,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沉、更尖锐的痛苦。父亲陆正峰没有牺牲,而是重伤后被转运、监控,最终消失在名为“归墟”的深渊。这比死亡更残忍。它意味着父亲在绝望中挣扎过,试图反抗过(传递信息),却最终被黑暗吞噬。
“归墟”…这个带着神话中万物终结之意的名字,如同冰冷的墓碑,压在陆骁心头。方哲和“老猫”动用了所有信息网,却查不到任何与“归墟”相关的实体地点或组织代号,仿佛那只是一个存在于“暗河”高层密语中的、象征最终湮灭的符号。
陆骁将自己关在“时光角”安全屋的最深处,对着屏幕上父亲抱着“晓阳”的老照片,以及“河床”文件中关于父亲“重伤昏迷”、“短暂苏醒”、“转移至‘归墟’”的冰冷记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他的眼神失去了平日的锐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无的迷茫。童年的碎片、父亲的牺牲报告、栖水镇的噩梦、那把钥匙、所有指向父亲的线索…都在这残酷的真相面前扭曲、破碎。
顾珩看着陆骁的状态,心急如焚。他知道,陆骁正在经历精神世界的崩塌。他尝试过安慰,但任何语言在这样沉痛的真相面前都显得苍白。他只能默默地守在安全屋,处理着外部信息,确保陆骁不受打扰,同时和方哲、张队一起,继续深挖“暗河”的线索,试图找到“归墟”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是一线希望。
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一条看似与核心谜题无关的线索,如同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悄然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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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队主导的专案组,在对刘文涛及其“河床”网络的资产进行深度追查时,发现了一笔极其隐秘的资金流向。这笔资金数额不大,但流转路径复杂,最终汇入了一个设立在境外的、以儿童福利和医疗救助为名的基金会。而该基金会的受益人名单中,有一个化名“陆阳”的亚裔男孩,接收资金的时间点,恰好是栖水镇大火后半年左右。
“陆阳?化名?”顾珩看着张队发来的加密简报,眉头紧锁。姓陆?栖水镇大火后?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晓阳”!
他立刻让方哲动用“老猫”的关系,尝试深挖这个“陆阳”的底细。反馈回来的信息有限:男孩约两岁半时被该基金会资助,送入瑞士一家条件极好的私立疗养院,病因记录为“严重PTSD伴选择性失忆”。疗养院对病人隐私保护极严,后续信息缺失。
“两岁半…栖水镇大火时,那个被送走的‘关键家庭孩子’也是这个年纪!”顾珩心脏狂跳,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难道“晓阳”没有死?他被“暗河”控制,用化名“陆阳”送到了国外?为什么?因为他是关键证人?还是他身上有“暗河”想要的秘密?
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沉默的陆骁。陆骁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看向屏幕上父亲抱着“晓阳”的照片,又看向那份关于“陆阳”的简报。
“查…继续查…”陆骁的声音沙哑,“这个‘陆阳’…现在在哪里?”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瑞士疗养院守口如瓶。
然而,命运的安排总是出人意料。几天后,林小雨在协助陆骁整理法医中心旧档案室一批尘封的、关于早年重大灾难受害者DNA数据库的备份数据时(因专案需要重新梳理),一个意外的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警告:数据库冗余比对发现高度关联性。」
「样本A:存档编号 DN-QLS015 (栖水镇未识别幼童遗骸 - 无效样本)」
「样本B:存档编号 DN-LX0727 (陆骁 - 警员入职强制录入)」
「Y染色体STR标记位点重合度:99.98%。父系单倍群高度匹配。」
林小雨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专业术语和那刺眼的“99.98%”,脑子一时没转过来:“陆…陆老师?这…这是什么意思?系统好像把你的DNA和栖水镇一个小孩的遗骸…比对上了?还高度匹配?”
安全屋内瞬间死寂!
陆骁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冲到屏幕前,死死盯着那条比对结果!瞳孔剧烈收缩!
顾珩和方哲也瞬间围了过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栖水镇未识别幼童遗骸?DNA与陆骁高度匹配?父系单倍群匹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死去的孩子,和陆骁有极其亲近的血缘关系,很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或者…堂兄弟?但陆骁是独子!父亲从未提过!
陆骁脑中一片轰鸣!父亲抱着“晓阳”的笑容… “晓阳”… 陆阳… 化名… 被送走的孩子… DNA匹配…
一个可怕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
“那个遗骸样本…在哪里?”陆骁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记…记录显示是无效样本…”林小雨吓得声音发抖,“备注写… ‘样本严重污染,无法进行有效个体识别,仅保留部分基因片段供群体研究参考’…”
无效样本!污染!所以当年数据库录入时没有比中任何人!直到今天冗余比对,才发现了这近乎完美的父系匹配!
“样本来源地!具体位置!”陆骁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小雨手忙脚乱地调出原始档案扫描件:“是…是栖水镇大火后,在镇西‘望川钟楼’废墟下…靠近地窖入口处…发现的一具严重碳化的…幼儿遗骸…”
望川钟楼!地窖入口!陆骁如遭雷击!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剧烈的头痛,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火光!浓烟!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一个女人的哭喊:“晓阳!快跑!去找陆警官!” 一只沾满血和灰的大手将他狠狠推开!背后是灼热的气浪和吞噬一切的火焰!他哭喊着,在浓烟和废墟中跌跌撞撞地奔跑,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心脏…他躲进了一个半塌的、散发着霉味的黑暗地窖…死死抱着一个冰冷的金属饼干盒…外面是怪物般的咆哮和…一个男人绝望的呼喊:“骁骁——!”
“啊——!”陆骁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双手死死抱住头,痛苦地蜷缩下去!无数混乱的画面在他脑中冲撞:母亲(?)模糊的脸…那个叫“晓阳”的孩子的哭声…父亲(陆正峰)将他推开的瞬间…地窖的黑暗…饼干盒…以及…大火前,父亲抱着“晓阳”,笑容温暖,对他说:“骁骁,这是晓阳弟弟,以后你要保护他…”
弟弟!晓阳是他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而那个在钟楼废墟下发现的“未识别幼童遗骸”…是晓阳!晓阳没有逃出来!他死在了那场地狱般的大火里!而他陆骁…他才是那个被母亲(生母)在最后时刻推出去、被父亲陆正峰拼死保护并带离火海的孩子!
他一直以为是噩梦的记忆碎片…是真实的!他记忆中的“自己”在火中奔跑、躲藏…其实是晓阳的经历!强烈的PTSD和童年创伤混淆了他的记忆,将弟弟的经历植入了自己的脑海!他潜意识里对栖水镇的恐惧、对那把钥匙的熟悉感、甚至对法医职业近乎偏执的追求(寻找死亡真相),都源于此!
他不是那个照片里的“晓阳”!他是“骁骁”!陆骁!他才是陆正峰的亲生儿子!而晓阳…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了保护他(骁骁),他的生母和弟弟晓阳,都死在了栖水镇!父亲陆正峰救出了他,并为了保护他(可能也为了保护晓阳死去的秘密),将他带离,给了他新的身份和生活,从未提及过去!
巨大的认知颠覆带来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彻底摧毁了陆骁的精神堤坝。他眼前发黑,世界天旋地转,支撑着身体的手臂剧烈颤抖,最终无力地滑倒在地毯上,失去了意识。
“陆骁!”
“陆老师!”
顾珩和方哲、林小雨惊呼着扑上去。
顾珩将陆骁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冰冷而颤抖的身体,心如刀绞。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骁如此执着于栖水镇的真相,为什么对父亲的牺牲如此耿耿于怀。这不仅是为了正义,更是他潜意识里对自我身份、对遗失记忆、对那份沉重血缘羁绊的追寻!
陆骁的身世,就是解开栖水镇所有核心秘密的最后一把钥匙!他是唯一活着的、亲历了灾难开端、并可能目睹了关键秘密(母亲临终的话?)的人!只是那段记忆,被创伤深埋。
“暗河”多年来寻找的,或许从来就不止是真相,更是他这个“钥匙”本身!而父亲陆正峰的“失踪”和最终被送入“归墟”,很可能正是因为他在保护陆骁的同时,也在暗中调查,触怒了“暗河”!
安全屋内一片混乱。方哲迅速检查陆骁的生命体征,林小雨哭着拿来毛毯和温水。顾珩紧紧抱着昏迷的陆骁,眼神从未如此坚定。
“方哲,联系最好的、绝对可靠的心理创伤专家!要快!”
“小雨,封锁消息!陆骁的情况绝不能外泄!”
“张队!陆骁需要最高级别的保护!立刻!他的身世…是核心!”
风暴的中心,从栖水镇的废墟,转移到了陆骁破碎的记忆深处。寻找“归墟”的征途尚未结束,而唤醒尘封的记忆,挖掘出血缘羁绊下埋藏的终极真相,成为了拯救陆骁、也是最终摧毁“暗河”的唯一路径。那深不见底的“记忆深潭”,既是痛苦的深渊,也可能是照亮一切黑暗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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