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怀孕
李未在B市待了已有半个月。
连弋在郊外租了房,虽离市中心的学校远了点,但环境与价格实在划算。
原是在同学介绍下找好家教,可李未刚来到陌生的地方离不开人的情况越发严重,这几天才慢慢好转些。
连弋起床煲好春菜粥放温后便去房间叫醒李未。李未的胃口不好,每每吃两口就放下,连弋在多次喂食下发现春菜粥他愿意多吃几口。
李未晚上总是睡不着,只有捱到将将天亮时抵不过生理反应,倒像是晕了过去。
床上两边睡痕明显。
……
连弋本是分房睡觉,可搬进来的头一晚李未不愿他离开,可他却不说,只是抓着连弋的睡衣不放,蹙眉红眼,泫然欲泣。
短短几天,脸颊肉消下去大半,用力抓紧的手在光下透出青色的血管,腕骨突出像是只覆了层皮,一折就断。
连弋自认道德感不强,但在李未无声的乞求下还是同宾馆一样,在床侧打好地铺。
就这样躺了几晚。
某夜起了风,吹得窗外的树摇曳作响吵醒连弋,他想起通风阳台的门未关,怕半夜下起雨淋湿进来。
他爬起习惯性地转头看床,李未竟不在。
李未这几天里黏连弋得紧,上厕所都不能让他离开视线,怎会自己独自半夜起床。
连弋拧着眉找了一圈,发现客厅浴室里亮着灯。他敛声走了过去。
浴室镜前,李未不知从哪里翻出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脸比划。他死寂的眼神凝视镜里的自己,像是在思考从哪里下手。
可他偏偏又在流泪,又在犹豫不忍,他那么伤心,那么怕疼。
他又看到哥哥在流血,因为他而生死不明。他又更怕因为自己这张脸连累别人。
李未闭上眼,他的勇气总是消失得很快,他得抓紧时间。清泪成珠划过脸颊,他抬起颤抖的手用力往下一划。
手腕上的疼痛更先袭来。
连弋呼吸急促地夺过剪刀往远处丢去,牢牢地把快要站不住的人箍在怀里,两个人像是在比谁的心跳更快更大声。
连弋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轻拍着要在他怀里窒息的李未,听到细声的,可怜的呜咽,温热一点点浸入他的心脏。
怕李未再出事,从那之后连弋便上了床。许是私心,又或是李未太需要依靠,他总是环住躺他怀里意识并不怎么清醒的李未。
……
床上,李未侧向连弋睡的一边蜷缩着,手抱着的被子是连弋起床时塞进他怀里的替代物。他睡时还在皱眉,几乎闭上眼都在做噩梦,连弋常常听到他的呢喃。
连弋轻抽走他的被子,蹭着他的脸哄着人起床。
李未还在梦中,这次不知梦到什么,“哥哥…你怎么忘了要喊我宝宝才能起…”话刚出口李未便清醒了一瞬。
连弋神色不变,“宝宝,先起床喝完粥再睡。”他想起之前在海街早晨撞到的场面,他想象延伸出其他未见过的行为。
连弋将李未从床上抱起,李未似是没料到,吓了一跳双手紧搂住他的脖子被带到洗手台上坐着。
李未也知自己讲错话,怯生生的,有点可怜又有点尴尬坐在柜台干看着连弋动作,他突然想起不久前连弋好似吻过他的眼。
是因为什么什么呢?他现在混乱的脑袋也想不明白,应该是告别。
连弋靠想象为理论作出一系列实际行为,帮李未漱口洗脸后再将人抱到餐桌前。
“要我喂吗?”
李未点点头又摇摇头,连弋装没看到后面的动作,端起碗喂人。
连弋喂到李未吃不下再说,“我今天要出门,三个小时后回来,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李未嘴唇因擦拭而变得嫣红,微张着想说些什么。可他发觉自己不能要求太多,他的存在是连弋的拖累,是麻烦,他应当努力减轻负担,最后只能点点头同意。
连弋像是没看到他的不愿,摸着他的发,“好乖,在家等我回来。”
屋子里的任何锋利器具有可能伤害生命的物品都被连弋放厨房锁了起来。
连弋走后,李未抱着免费呆呆地坐在床上。过去不让抱的免费也安静地窝在他的腹部,用爪子动了动,不断嗅闻。
李未不会再像从前般乐于出门。
实际上在搬进来的头两天连弋就试着带他出门熟悉周边环境。但李未内心抵触,总是恐惧着会有人看到他的脸,会有人来抓他,不愿踏出大门一步,也不愿见到陌生人,死死用被子裹住身体,又哭又闹骂连弋讨厌。
连弋最后还是妥协,让他待在屋里。
所以隔壁邻居半个月以来也只见过连弋。
……
上课出了点小问题,回来比预期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他刚打开门免费就在他脚边焦急的叫抓他裤子。
连弋知可能李未有事,忙跑进屋内。
茶几上连弋特地换的塑料杯倒在桌面,茶水从台面凝成镜流下地板。李未摔在地上,紧闭着眼。
他慌忙去看人,李未捂住肚子满脸痛苦,“痛…”
连弋小心把人抱起打了急救电话。
医院里,连弋在走廊隔着玻璃看躺在病床上的李未,护士在旁调着点滴流速。李未惨白的一张脸已无早晨时有血色,眼下乌黑一片,皱着脸,看不到呼吸的痕迹。
连弋去了医生办公室询问病情。
主治医生看着是个年长的女医生,问清情况她翻出病例,“病人身体情况特殊,B超显示宫内见妊娠囊,宫内早孕,”她抽空抬头看了眼连弋,“家属不了解吗?”
连弋额头直跳,他确没想过会是这个可能,“他腹部痛晕倒也是因为这个情况吗?”
“身体营养不良造成的体位性低血压,腹痛是病人突然受到惊吓引起,没什么大碍。”她将B超递过去给连弋,“之后好好照顾病人,跟上营养。”
连弋看着B超,妊娠七周。他呼吸暂停,头痛欲裂,李未自己都还是个要人照顾的孩子。
他琢磨良久才开口,“孩子多久可以流掉?”
医生皱眉,语气不满,“病人的身体情况我们也不多见,更何况他现在身体和心理都存在严重问题,我并不建议怎么做。”顿了顿,“如果不想要孩子,你应该事先做好足够的防范措施,而不是事后让他受罪。”
连弋欲言又止,气哽在胸口,他也不想解释李未肚子里孩子的血缘父亲并非是他。
外面传来喧闹,能听到护士焦急地呼喊声,“李先生,你不能乱跑,你的家属在办公室等会就回来……”
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李未赤着脚穿着病服扑到连弋身上,这不知是他打开第几个门才看到的人。
连弋看他光着的脚,留下血渍的手背,皱着眉抱小孩一样把人抱起,转身对刚到门口气喘吁吁的护士道歉。
他抱着人回病房。
“怎么乱跑?”
李未埋在他的颈窝,用他自以为很凶的语气埋怨,更像是撒娇,“你不仅没有按时回来,而且我醒来你也不在,你要是不想带着我可以直说的。”说到最后都开始掉眼泪。
连弋托着他的屁股,拍了拍,叹了口气,“没有不要你,是我的错。”
他把人放回病床,让护士重新扎针,一只手因强行拔掉针尖而肿起,只能换另一只。
连弋让李未再次向护士道歉。
护士走后,连弋坐在床沿摸着李未的肚子,他知道李未的精神不太对劲,时而如孩童懵懂无知,时而又意识模糊不清。
李未不愿出门,他便只有找医生询问情况,能做的便只有尽量陪着他,让他依靠。
李未被摸得痒得受不了,抓住连弋的手不让他动,疑惑地眼神仿佛在问为什么要一直摸。
“宝宝肚子里有小宝宝。”连弋凝视着他的眼,平淡地说。
李未瞳孔放大了一瞬,不可置信,“不…不会有小宝宝的……”
哥哥曾带他去过县里的医院检查,医生说子宫发育不全不会怀孕。
他的手掌用力,自己都感到点疼痛才恍然松了手,他木然的脸有了点活气,“你是不是在骗我。”
连弋牵着他的手摸,“医生说的,怎么会骗你。宝宝想要你的宝宝吗?”
李未觑了眼连弋,他感觉怪怪的,“是我和哥哥的宝宝。”
“那就是要了。”
李未抿唇不说话,揉捏着他的手心。
“怕什么,又不是不能养。”连弋听到自己温柔平和地说。
医院没待多久李未便闹着要回去。
连弋带人做完全部检查后已是傍晚才领人回家。
李未对怀孕没太多的实感,只是惊觉肚子里居然有个小东西。他一手放在无任何痕迹的肚子下环着,一手被连弋牵着在马路上走。
两人从医院出来离公交站还有点距离。
“你不能走这么快,我会跟不上的。”李未喘着气。
“是你走太慢。”连弋缓下来。
“是肚子里宝宝不能走太快。”
又不是我的,连弋想。
路上没多少行人,路灯和树影婆娑着迎面而来。
公交车走走停停,李未靠在肩上倒是罕见睡得香,到站下车全然不知靠连弋背着回家。
到家时连弋把他闹醒坐旧沙发上,拿着中午买的粉色发夹比划着。
李未的头发长了不少后边已到耳垂,额前已长到眼睛下,扎着眼。
李未不愿出门,也不愿意连弋剪他的头发,他在连弋身上得到的安全感远远不够,只能靠别处获得。
他将头发三七分,别上发夹,露出张娇憨白净的脸,婴儿肥消了不少,仍年轻漂亮,像个学生。
他的脸就在连弋小腹前抬着,暖光下朦胧的像罩了层纱网,眼里盛着碎银,连弋抚弄透着光泽的黑发,“洗了澡再睡。”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