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于烬

　　清晨的微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在走廊地面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距离这场普通考试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高二（3）班的教室里却早已坐满了人，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这次考试虽不是决定命运的大考，可谁也不想在日常测验里落后太多，尤其是临近月末，这次成绩会直接影响月考排名。

　　江珛走进教室时，带起的一阵风惊动了前排几个埋头刷题的同学。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连帽卫衣，黑色短发利落清爽，额前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放下书包的动作很轻，却还是让周围几道目光不由自主地飘了过来——毕竟在这种紧张到窒息的复习氛围里，江珛身上那种近乎冷静的专注感，好像本身就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尤其他本来就长得清秀，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就算只是安静站着的模样，让几个偷偷看他的女生红了脸。

　　他刚拿出数学错题本，胳膊就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刘昊的脸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林宇和另外两个男生，几个人脸上都带着同一种“考前抱佛脚”的虔诚。

　　“珛哥，江湖救急！”刘昊双手合十，做出拜佛的姿势，“求你了，让我们沾沾你的学霸仙气，这次数学选择题多对两道就行！反正就是场普通考试，给我们留条活路呗。”

　　林宇也跟着点头，表情比刘昊还要严肃：“我妈说了，就算是随堂考也得认真对待，这次要是掉出班级前三十，周末就得去上补习班。珛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旁边的男生还掏出了颗水果糖，小心翼翼地放在江珛桌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就当是借你脑子用用，考完请你喝汽水。”

　　江珛被他们这副有模有样的架势逗得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角，指尖在错题本上顿了顿：“考试靠的是平时积累，不是临时拜神。再说就是场普通测验，平常心对待就行。”话虽这么说，也没把那颗糖推回去。

　　“哎呀，这不是求个心理安慰嘛。”刘昊嘿嘿笑着，又对着江珛的方向象征性地拜了两拜，“反正沾沾你的光总没错，上次小测我就坐你斜后方，感觉那套卷子都顺手多了。”

　　林宇跟着附和：“对对对，我也是！”

　　几个人正闹着，教室后门突然传来一阵椅子被撞的轻响。

　　江珛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却没看到人，倒是刘昊他们瞬间收了声，动作一致地转回去假装复习，只是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他低头继续看题，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波澜。贺烬今天来得格外晚。按说这种普通考试，他向来踩着点到，今天倒是比平时还拖沓。

　　墙上的时钟分针又跳过了五个格子，距离规定的找考场时间只剩五十分钟。班主任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叠打印好的考场分布表。

　　“好了同学们，停下手里的事。”班主任把表格往讲台上一放，拍了拍手，“虽然只是场普通测验，但考场纪律还是要遵守的。现在可以过来找自己的考场和座位号了，按学号顺序来，别挤。”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原本安静的氛围被打破，涌动着细碎的激动和紧张。

　　就算不是大考，随机分配的考场还是让人产生好奇，谁都想知道自己会不会和熟人共处一间考场,详情原因就不加多说了哈。

　　江珛把错题本合上，也起身往讲台走去。他的动作不快，等他走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一小队人。

　　“我看看我看看……”刘昊挤在最前面，手指在表格上快速滑动，突然欢呼一声，“找到了！林宇，你看！”

　　林宇凑过去，眼睛瞪得溜圆：“卧槽！真的假的？我们俩都在15考场？”

　　“不仅在一个考场，我17号，你18号！”刘昊激动地拍了下林宇的胳膊，声音大得整个讲台周围都听得见，“昊昊！”

　　林宇也红了脸，回拍他一下：“宇宇！”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好兄弟一辈子！”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连班主任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多大的人了，就一场普通考试，至于这么激动吗？”

　　“上演难兄难弟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带着点戏谑的笑意。

　　江珛循声望去，贺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教室后排，背着单肩包，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手臂上，嘴角噙着惯有的笑,看着还真贱。

　　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让他那张本就惹眼的脸更显得夺目，引得后排几个女生窃窃私语。

　　刘昊回头看了他一眼，拉着林宇往回走：“别理他，我们不要管这个开挂战神。反正对他来说，什么考试都跟玩似的。”

　　贺烬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往前走：“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他个子高 , 腿也长 ,几步就穿过人群，目光精准地落在江珛身上，笑意更深了些，“早上好啊 , 同桌～昨晚睡得好吗？。”

　　江珛没理他，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讲台上的表格上。前面的同学刚离开，他立刻上前，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搜寻。

　　“喂，问你呢，昨晚睡得好吗？”贺烬又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刻意的骚扰意味，“我猜你肯定熬夜刷题了，黑眼圈都出来了……不过吧，也比我们班那帮顶着熊猫眼还在抄作业的强。”

　　江珛的指尖终于顿住了——高二（3）班，江珛，11考场3号。

　　他松了口气，转身就想回座位，完全没打算理会身后的人。

　　贺烬看着他冷淡的背影，也不恼，转而看向讲台。等他找到自己的名字时，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高二（3）班，贺烬，23考场3号。

　　还真是巧。

　　教室里的人渐渐散去，大家都拿着记下来的考场信息匆匆忙忙地往各自的考场赶。

　　虽说只是场普通考试，但找考场的流程一点不含糊。江珛把文具袋检查了一遍，确认该带的东西都齐了，才走出教室。

　　11考场在实验楼的三楼。他沿着走廊往前走，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偶尔有人认出他，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多看两眼，等他走远了才小声议论起来。

　　“那就是江珛吧？上次模拟考和贺烬并列的第一名？”

　　“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啊，而且看起来好冷静。这是场普通考试吗，他好像也很认真。”

　　“听说他特别厉害，尤其是理科，好像从来没失过手。这次第一估计是稳了。”

　　江珛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找到了3楼的指示牌后右转，很快就看到了挂着“11考场”牌子的教室。门口站着两位监考老师，正在检查考生的证件和文具，虽然是普通考试，安检却没松懈。

　　他排队等候，轮到自己时，把证件递过去。女老师仔细核对了照片和本人，又用金属探测仪在他身上扫了一遍，才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都在低头翻看最后几页复习资料，有人在背公式，有人在默单词，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墨味和紧张感。江珛目光扫过座位号，很快就找到了靠窗的第3个位置。

　　那是个单人单桌，紧挨着窗户，窗外就是学校的树林，浓密的枝叶几乎要探进窗来。

　　他放下书包，拿出文具袋，动作有条不紊地把笔、橡皮、尺子一一摆好，然后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周围的动静似乎一下子远了。

　　他看向窗外，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窗台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刚才贺烬说的话。

　　黑眼圈真的很明显吗？

　　他抬手揉了揉眼窝，大概是最近刷题太频繁，确实有点累。不过这场考试不算难，应该能轻松应对。

　　正出神呢，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江珛下意识地转头，坐在斜前方的一个女生慌忙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

　　他没在意，重新转回去，继续看着窗外发呆，直到考前五分钟，监考老师开始宣读考场纪律：“……虽然是随堂测验，但也要严格遵守规则，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传递纸条，否则按作弊处理……”他才收回目光，把笔握在手里。

　　而此时，在另一栋教学楼里，贺烬正单手插着口袋，慢悠悠地晃在走廊上。

　　23考场在逸夫楼的二楼。他一路走来，几乎每经过一个教室门口，都能听到里面传来倒抽气的声音，还有女生们压抑着的窃窃私语。

　　“是贺烬！他怎么会来这边？”

　　“天哪，他今天好像更帅了……不是考试吗，他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他在找考场吗？会不会跟我们一个考场啊？要是能跟他一起考试，我肯定就不紧张了。”

　　贺烬对这些目光和议论早已习以为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嘴里念念有词：“23……23……这破楼跟迷宫似的，找个考场比做套物理题还费劲。”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目标，大步走了过去。

　　门口的监考老师显然也认识他，检查证件时多看了两眼，眼神里带着点无奈——这位贺同学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好得离谱，偏偏纪律意识淡薄，上次随堂考还因为提前交卷去操场打球被年级主任抓个正着，结果下次考试写完试卷还是提前交卷。

　　贺烬对老师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进教室。他的位置很好找，靠窗的第3个，几乎是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

　　他拉开椅子坐下，把文具袋随手扔在桌上，拉链都没拉开。教室里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变得有些微妙，几道女生的视线毫不掩饰地黏在他身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贺烬却觉得无聊透顶。

　　他撑着下巴看向窗外，逸夫楼和实验楼之间隔着一个小花园，距离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刚好能看清对面教学楼的窗户。这场考试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难度，平时上课认真听了，这些题目闭着眼睛都能答上来。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突然顿住了。

　　斜对面三楼的那个窗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色的连帽卫衣，乌黑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鼻梁高挺，唇线分明。

　　是江珛。

　　贺烬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似乎正低头看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对面那个的视线。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连带着那点平日里拒人千里的冷淡，好像……都柔和了几分。

　　原来他在那儿啊。

　　这样一来，这场无聊的考试好像也变得有意思多了。

　　至少，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还不用担心被骂。反正只是场普通考试，走神一会儿也没关系。

　　想到这里，贺烬忍不住笑出了声，引来周围几道惊讶的目光。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把视线投向对面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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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考试铃声尖锐地响起时，江珛立刻收回了目光，握紧了笔。

　　11考场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监考老师分发试卷的声音。

　　试卷传到江珛手里时，他先翻看了一下，确认页数无误，题型和平时练习的差不多，难度适中，然后在答题卡上填好姓名和准考证号，动作一气呵成。

　　等监考老师宣布可以开始答题时，他立刻进入状态。笔尖落在草稿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一道选择题很简单，考的是函数定义域，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选出了答案。第二道考三角函数，第三道考数列……他的速度很快，却不急躁，每一个步骤都写得清晰工整。遇到需要计算的题目，他会在草稿纸上列好算式，一步步推导，确保无误。

　　窗外的树影在他的试卷上缓缓移动，他却像是完全没察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题目上。偶尔遇到稍有难度的题，比如最后一道选择题考的复合函数求导，他会微微蹙眉，笔尖在草稿纸上停顿片刻，很快又重新动起来，眼神里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坐在他斜后方的女生偷偷抬眼，正好看到他低头答题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侧脸，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楚，明明是在做枯燥的数学题，却莫名地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女生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也赶紧收回目光，继续跟自己的试卷搏斗——这场考试虽然普通，但要是考砸了，回去还是得挨骂。

　　同一时间，15考场里的刘昊和林宇却像是两只被按在热锅上的蚂蚁。

　　刘昊盯着第一道大题看了五分钟，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这道立体几何题看着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辅助线该怎么画。他偷偷用余光瞥了眼旁边的林宇，发现对方也在抓头发，脸色比自己还难看，面前的草稿纸几乎是空白的。

　　“喂，”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林宇，压低声音，“最后一道选择题你选的什么？我看选项C挺顺眼的。”

　　林宇刚想开口，就被讲台前的监考老师用眼神制止了：“那位同学，注意考场纪律！”两人吓得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答题，心里都在哀嚎。

　　不是说就是场普通考试吗，至于出这么难的题吗？

　　而在另一间考场里，宋晗正咬着笔头，一脸纠结。

　　她的数学成绩一直不太好，属于一百五的分只能考五六十分的那种，尤其是函数部分，每次都让她头疼。此刻看着试卷上那道二次函数与不等式结合的应用题，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打结了。

　　“设x为未知数，然后列不等式……不对，好像应该用判别式？”她小声嘀咕着，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急得鼻尖都冒汗了。旁边的同学已经写到第二面了，她第一面还没写完，心里更慌了。

　　早知道昨晚就不该追剧，应该多刷两道题的，就算是普通考试也不能摆烂啊。

　　相比之下，沈砚安所在的考场就要平静得多。她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神情专注。她的数学成还可以，不算顶尖但也很优异。

　　解题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写得极其认真，连草稿纸都用得整整齐齐，按题号顺序排列，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遇到难题时，她会停下来推推眼镜，眼神沉静地思考片刻，然后继续答题，脸上始终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对她来说，无论考试大小，都该认真对待。

　　许铭煜则完全是另一种状态。他所在的考场里，有几个认识的体育生正对着试卷唉声叹气，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转笔发呆了。而他却显得游刃有余，虽然成绩不算突出，但数学基础还行，加上昨天江珛讲过几道类似的题,应付这种普通考试绰绰有余。此刻他正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快速地写着答案，遇到不会的就先空着，打算最后再回头琢磨。反正他的目标就是及格，没必要跟难题死磕到底。

　　而在23考场，贺烬几乎是在拿到试卷的瞬间就开始动笔了。

　　他的动作很快，那个字呢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可以说是潦草。

　　选择题扫一眼题干，就能选出答案，比如第三题考向量运算，他看了眼选项，直接填了B。填空题几乎不用打草稿，考的等差数列表格，他心算就能得出结果。大题也只是在草稿纸上简单写几个关键步骤，比如立体几何题，他画了个简略的图形，标上字母，直接写出余弦定理的公式，算出答案。

　　周围的同学还在为第一道大题绞尽脑汁时，他已经写到了最后一页的附加题。附加题考的是导数综合应用，难度稍大，但对他来说依然没什么挑战。

　　太简单了。

　　贺烬打了个哈欠，心里毫无波澜。

　　这些题目，老师几乎都在课堂上讲过类似的，连陷阱都设置得那么明显，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亏得那帮人还紧张成那样，不就是场普通考试吗？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才过去一个小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

　　于是干脆放下笔，重新看向对面的窗口。

　　江珛还在答题。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肩膀微微耸起，似乎遇到了难题，眉头微蹙，正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

　　阳光勾勒出他纤细的脖颈线条，连带着那点平日里拒人千里的认真，都显得格外动人。

　　贺烬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

　　他发现江珛做题的时候有个小习惯，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舌尖轻轻顶一下上颚，睫毛也会跟着轻轻颤动。

　　阳光偶尔穿过叶隙落在他脸上，让他那点冷淡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

　　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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