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崖影灯暖动情时
在此之前,陨星划破天幕的刹那,沈降雪正蜷在断念崖背风处的老梅树下。腕间那道幽冥殿给的“镇压符箓”突然发烫,淡金色的纹路顺着皮肤爬上手背——她能感觉到,封印在血脉里的雪妖之力正随着地动山摇蠢蠢欲动,而符箓的冷意是唯一的枷锁。
“跟着他们,看住那个带星砂的小子。”玄烬的声音像冰碴子从符纸里渗出来,“事成之后,给你能压得住这东西的咒印。”
她拢了拢沾着雪沫的灰袍,抬眼时正望见不远处的主角团,他们从星穹阁出去,来到了尘缘崖。站在后方的苏慕言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回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剜向她藏身的树影。沈降雪指尖微动,将符箓按得更紧,垂眸掩去眼底的挣扎,终是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风卷着陨星余烬掠过林梢,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半浸在月光里,一半陷在幽冥殿给的暗影里。
尘缘崖的风总带着铁锈味。
主角团踏着碎裂的石阶往上攀时,江晚棠的青鸾扇突然在腰间震颤——扇骨上雕刻的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像被崖顶翻涌的黑雾啃噬着,额头的青鸾印记逐渐呈现,但不是个好的兆头。江晚棠的头开始疼了。温砚辞握紧背后的碎影剑,同时关注着江晚棠,剑穗上的银铃明明无风,却叮当作响,剑身在日光下泛着不稳的青光。
“碑文在崖顶的断壁上。”苏慕言撑开星眼流光伞,伞面流转的星纹突然凝成一道细线,直指前方被黑雾半掩的平台,小声说道:“但这雾里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云清谣将指尖按在琴弦上,泠泠琴音漫开的瞬间,崖壁缝隙里突然钻出数丛枯藤,藤叶上的倒刺泛着幽蓝,显然淬了毒。宋婉挥起陨星剑斩断藤蔓,剑刃碰撞时溅出的火星落在黑雾里,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而隐在右侧崖壁阴影里的沈降雪,正捏着玄烬给的那枚骨符。骨符上刻着的雪妖图腾在发烫,像有无数细针正扎进她的掌心——那是玄烬的警告,若不按他说的做,双雪崖的封印会在三日之内彻底崩解。她望着平台中央那块布满裂纹的石碑,碑文里藏着镇压魔神的关键线索,玄烬要她做的,就是让主角团在这里自乱阵脚。
银狐斗篷的毛边被风掀起时,她看见温砚辞正护在江晚棠身侧。碎影剑与青鸾扇本是同源法器,当年却因两派纷争被强行拆分,此刻两件法器的震颤频率渐渐同步,像在无声诉说着什么。沈降雪的指尖划过寒梅影玉簪,簪头的冰梅突然绽放出半透明的花瓣——冰梅幻象,该起了。
她悄然捏碎一片冰晶。
温砚辞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江晚棠正站在断壁前,青鸾扇张开的弧度带着决绝,扇尖划破空气的瞬间,竟直直劈向他背后的碎影剑!“你可知这剑承载着多少亡魂?”江晚棠的声音冷得像冰,“温家凭什么独占这法器?”碎影剑的剑身在扇风里寸寸碎裂,剑穗上的银铃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悲鸣。
温砚辞的碎影剑已握在手中,剑尖正想直指江晚棠的咽喉,却被温砚辞制止住了。
但碎影剑还是朝着江晚棠挥去,江晚棠被他突然间的动作惊得后退半步:“温砚辞你疯了?!”
“让开”他的手腕因控制不住而紧绷着,剑身上的青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云清谣的琴音陡然拔高,试图唤醒他:“那是幻象!温砚辞你别被控制了”可琴音撞上弥漫的冰雾,竟被折成细碎的杂音,根本传不进温砚辞耳中。宋婉想上前阻拦,却被突然从崖底窜出的黑雾缠住脚踝,那雾里裹着的怨魂正发出刺耳的尖啸。
苏慕言的星眼流光伞突然转向沈降雪藏身的方向。伞面上的星纹在旋转中亮起,将周围的冰雾照得无所遁形——那些看似自然凝结的冰晶里,正攀附着幽冥殿特有的黑色魔纹,像无数细小的蛇在蠕动。
他认出来了,是沈绛雪。银狐斗篷裹着她纤瘦的肩背,斗篷边缘的白狐毛沾着未化的冰晶,走动时簌簌落雪似的。发间斜插一支寒梅影玉簪,簪头冰雕的梅花凝着霜,却偏在日光下泛着冷玉的润光。尽管是大热天,她还是在冰冷之下的美人。如今却变得虚弱许多,当她抬起头时,琉璃色的眼瞳蒙着层水汽,原本疏离的冷光淡了大半,只剩下挥之不去的倦意。耳尖那抹天生的薄红此刻透着病态的艳,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像双雪崖上被寒风冻得半凋的梅。
“沈姑娘的冰梅,倒是和幽冥殿的魔纹很合得来。”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怒气,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从容。
沈降雪的脸颊瞬间涨红。被当众揭穿的羞恼压过了原本的犹豫,她猛地拔下头上的寒梅影玉簪,簪尖的冰梅在瞬间化作数十道利刃,带着破空声直刺苏慕言——她讨厌这种被他看透的感觉,更恨自己刚才看着他护着江晚棠时,心里那一闪而过的动摇。
可冰梅利刃在半空中突然顿住。
沈降雪的脸色瞬间惨白,握着玉簪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体内的雪妖之力像被什么东西引燃了,疯狂地冲撞着她的经脉,刚才玄烬给的骨符在掌心烫得像块烙铁。她知道这是玄烬的警告,只要她敢背叛,雪妖的力量就会反噬她自己。
“小心!”云清谣的琴音突然转调,变得温柔而绵长,像一层柔软的纱裹住了沈降雪的身体。那躁动的雪妖之力在琴音里渐渐平复,沈降雪紧绷的肩膀缓缓松弛下来。
几乎同时,宋婉的陨星剑带着炽烈的光劈向沈降雪手中的骨符。剑刃落下的瞬间,骨符上的魔纹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这东西会引动你体内的妖气。”宋婉收回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降雪怔怔地看着掌心消失的骨符,又看向苏慕言。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手里捏着一枚闪烁着柔和光芒的星砂,星砂周围萦绕着细碎的星屑,落在她手背上时,带来一阵清凉的触感。
“这能暂时稳住雪妖的气息。”他的笑容里没有丝毫敌意,“玄烬给你的,从来都不是交易,是枷锁。”
沈降雪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枚星砂。星砂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刚才被琴音安抚的雪妖之力,此刻竟真的平静了许多。她看着苏慕言转身走向争执渐歇的温砚辞和江晚棠,看着云清谣重新调试琴弦,看着宋婉警惕地观察着崖顶的黑雾,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选择荒唐得可笑。
可玄烬的威胁还在耳边回响。沈降雪将星砂紧紧攥在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没有跟上去,也没有再发动攻击,只是站在原地,望着那块布满裂纹的碑文,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玄烬承诺的“永久镇压雪妖”,和眼前这些人无意中递来的善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救赎。
崖顶的风还在吹,只是这一次,沈降雪闻到的不再只有铁锈味,还有苏慕言身上淡淡的星砂香气,和云清谣琴音里,那缕若有若无的梅香。随即便转身化作一阵冰冷的风而去了。
星穹阁的烟尘尚未落定,五人背靠着残垣喘息。“刚才是雪妖的幻象,让你们俩误解了。那是雪妖,我曾在大殿中碰到过她。她不是什么好人,…”苏慕言说罢。“她叫沈绛雪,对么?我曾在青鸾阁的书柜中了解过。”江晚棠说道,“她隐居在霜雪崖,主要用她的玉簪发动寒梅引攻击敌人,现如今应该是体内雪妖在作祟,因此才来攻击我们,达成与幽冥殿的交易。”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而五人却知道接下来要合作完成重要的任务,因此也就一块儿休息了。他们在山脚下找了家临溪的客栈,木质二楼廊檐挂着红灯笼,晚风一吹就晃出暖融融的光。沈降雪被安排在最里间,主角团四人则分了相邻的两间——温砚辞和苏慕言一间,江晚棠与云清谣、宋婉一间。
“暂且就此休息吧,明日再出发。”宋婉说道。临溪客栈的红灯笼刚亮起,宋婉正拿着房牌往廊下走,温砚辞站在二楼栏杆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碎影剑的剑穗——刚才宋婉说房间分好了,他和苏慕言一间,江晚棠她们三个住隔壁。
晚风卷着溪声漫上来,温砚辞的目光落在楼下空荡荡的石阶上,不知在等什么。云清谣抱着琴从他身边走过,轻声道:“苏公子和江姑娘去集市了,说要买点东西。”
他“嗯”了一声,视线却没移开。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江晚棠清脆的笑:“苏慕言你看这个!老板说画青鸾的话要多蘸半勺糖,你看这尾巴翘得多精神!”
温砚辞低头望去,就见江晚棠正挽着苏慕言的胳膊往客栈里走,她另一只手里举着支糖画,青鸾的尾羽被糖浆拉得细长,在灯笼光里闪着琥珀色的光。她额角沁着薄汗,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子,比起之前在青鸾山的蔫蔫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个人。
“慢点跑,当心摔了。”苏慕言的声音带着笑意,手里拎着个油纸包,里面鼓鼓囊囊的,飘出烤栗子的甜香。
“才不会摔!”江晚棠晃了晃手里的糖画,青鸾的喙差点戳到苏慕言胳膊,“刚才还帮张婶逮了只偷糖的小狸猫,它跑得多快我都追上了!”
两人刚上二楼,江晚棠眼尖地瞥见站在栏杆边的温砚辞,温砚辞的目光在她挽着苏慕言的手上顿了顿,又飞快移开,落在那支糖画上,声音没什么起伏:“幼稚。”
“要你管!”江晚棠把糖画往苏慕言手里一塞,伸手去够他拎着的油纸包,“我买了桂花糕、杏仁酥,还有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家烤栗子——哎苏慕言你别躲!”她踮着脚去抢,发间的流苏扫过苏慕言的衣袖,笑得像只偷到糖的小狐狸。
苏慕言无奈地把纸包递给她:“小心点,别洒了。”随即将手搭在了温砚辞的肩膀上“我说温兄,你不是挺大方的吗?怎么在江晚棠这儿这么腼腆呢?”温砚辞眼神慌了一瞬,对上了苏慕言弯弯的眼角:“那你别管…”
“走啊苏慕言!你跟大冰块儿说啥话?”见云清谣出来,江晚棠抱着纸包往她面前凑了凑,“姐姐!你尝尝呀,这是晚灯坊最好吃的栗子啦。刚才在集市上,有个卖糖画的老爷爷,他说我的青鸾扇比糖画还好看呢!”她说着,还得意地扬了扬别在腰间的扇子,扇面上的云纹在灯光下轻轻晃动。说着也分了一点给一旁出来的宋婉。
温砚辞的视线掠过她泛红的脸颊,喉结动了动,没接话,转身往房间走。刚走两步,就听见宋婉跟苏慕言说:“你看他,装正经的样子……”
苏慕言低低地笑,二人会心一笑。“诶,这江小姑娘怎么这么有活力啦?”云清谣问道。“她从小到大都这样,就是上次在青鸾山灵力失了些,身体虚弱所以没表现出来,一直很活泼的”苏慕言说道。
温砚辞的脚步顿了顿,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他推开房门时,听见身后传来江晚棠欢快的声音,像檐角的风铃被晚风拂过,清清脆脆的,把客栈里沉闷的空气都搅活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