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笔记

　　43.

　　“关立纯！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的师兄！”

　　关立纯躺在床上，被包扎得像个棍，他看着床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师父，明明听着这样伤人的话，他的心里却只感到奇怪。

　　这个人，看似是在为他的行为痛心疾首，一切情绪却只虚浮在表面，不达眼底，他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发现了一块金子，不，比那还要喜悦得多。

　　于是面上的愤怒与眼中的喜悦混合，形成了一张可怖又扭曲的面容。

　　关立纯那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在疯狂警报，好像有什么不太对，但是那是师父啊，七岁起就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师父。

　　别探究了吧，直觉告诉他，如果探究下去的话，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改变的。

　　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没忍住顶了一句：“我的师兄只有一个。”

　　师父许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我不记得有教过你软剑，你是从哪学来的歪门邪道？”

　　“我使的就是横山剑法！师父，我发现我们的横山剑法更适合用软剑！”
　　关立纯一下忘记了那些不适，快乐地同他的师父分享这一发现。
　　“您看，我们的剑法中有一些甩和挥的动作，您一直说这些动作是迷惑敌人的动作，但是只要把我们的剑换成软剑的话，这些动作就会让剑发挥出巨大的攻击力！”

　　师父冷冷地笑着：“你是这样想的啊，但是那位老祖用的可不是软剑，横山用软剑的，只有那个叛徒。”

　　“您……在说什么啊？”

　　师父在细细打量他的面孔。

　　“没什么，好好养伤吧。”
　　他最后这样说，然后离开了。

　　关立纯闷头苦想了一阵，还是没想明白师父的态度突变是什么情况。
　　师兄倒是一如既往地严苛，这次训斥他也只是因为这次他险胜杜老的女儿，丢了横山和他的脸的原因吧。但是师父待他一向和蔼，怎么两年不见就变得这样古怪啊。

　　还有杜老手下的那几位弟子，说的什么‘偷来的剑法’是什么意思？比斗的时候他自动把那些话统统归集成垃圾话屏蔽掉了，但是现在一想……

　　想不出来呢。

　　总觉得师父和杜老背后一定有什么事情，这两年师父也经历了很多的样子，沧桑了不少，这云城暗流涌动，可他实在看不出来。

　　不过师兄那么聪明，他一定有所察觉，现在就去问问师兄吧！

　　关立纯想到就做，他努力在床上蛄蛹蛄蛹，蛄蛹了半天都没成功移动一步。

　　可恶，到底是谁把他捆成这样的！他根本没伤到这个地步啊！

　　他浑身上下都被捆的严严实实，腿都弯不了一下，唯一捆得不太紧的竟然是那条受了伤的手臂。

　　他身残志坚地忍着疼用那条手臂扯布条，好不容易扯松一点，门口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关立纯清清嗓子：“请进。”

　　一个簪着粉色小花的脑袋探了进来：“那个，我来探望一下你。”

　　关立纯歪着脑袋看了眼：“啊，是杜小姐。”
　　他勾了勾唯一能动的手指，心平气和地打了个招呼：“进来坐吧。”

　　杜小姐不像先前那样张扬，反倒局促起来，坐到了离关立纯最远的凳子上：“我没想到我的那些师兄会因为这件事情为难你，害你受伤了。”

　　关立纯无所谓道：“受伤倒是没什么，他们四个加起来还没有你打我的伤多，你大师兄的脸可能伤的比我的手更重。”
　　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努力支起头看向杜小姐：“为什么你的师兄们用的都是软剑，但你用的却是鞭子啊，还比你师兄厉害那么多，之前和你打过之后，我还以为云城人都这么厉害呢，看到你四个师兄一起打我真是吓了我一跳，以为就要这样交代在擂台上了。”

　　杜小姐脸色更臭了：“哈？他们居然一起打你，平日里学的礼义廉耻都学狗肚子里了吗？”

　　哇，原来杜小姐不知道吗，骂得好凶哦。
　　关立纯敬畏地看着燃烧着怒火的少女，一瞬间在杜小姐身上看见了师兄的影子。

　　“我之后会好好抽他们一顿，让他们来跟你道歉的，至于鞭法，一部分是我从我父亲的至交好友，琉璃宗宗主那里学来的，另一部分，”她顿了一下，“是从横山剑法中拆出来的。”

　　“这么说来，杜老用的剑法也是横山剑法喽？”

　　“不，我父亲剑法不精，他精通的是腿法。”

　　“欸？”
　　关立纯嘴角一抽：“你们家还真是奇怪啊，师父用腿，师兄用剑，师妹用鞭，很好呢，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那你师兄的剑法该不会是你师父的另一个至交好友，比如我师父教的吧。”

　　“你猜错了。”少女面无表情，“我也很奇怪为什么父亲不传授他们腿法，反而让他们硬学软剑，他们开始学软剑的时候我才出生，所以并不知道具体事情，不过我后来了解到，就是从父亲和你师父绝交后，父亲才开始改让师兄学软剑的。”
　　“他们实在是不擅长软剑，结果腿法也荒废了，所以就成了半吊子。”

　　“原来如此，所以他们的剑法才那么烂啊。”
　　关立纯感觉一些疑惑得到了解决，但是却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杜老和师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闹成这样，他离开师父历练的这两年又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和好了呢？

　　但是这些问题是问杜小姐也得不到解答的，毕竟杜小姐比他的年纪还要小。

　　“看你还蛮有精神的，我就先走了，还赶着抽我那些神经病犯了的师兄呢，回见。”
　　杜小姐潇洒地起身挥了挥手。

　　关立纯还在消化情报，下意识回道：“好，回见。”

　　杜小姐走到门边，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道：“明天父亲就要开宴迎宾了，如果你想去的话，明天记得午时去正厅。”
　　“会有很多老前辈的，里面就有我的半个师父，琉璃宗宗主，据说你想学软剑，软剑和鞭有共通之处，她是个很和善的人，你可以请教一下她。”

　　“多谢杜小姐，我一定会去的。”

　　杜小姐点了点头，推门走了。

　　关立纯继续艰难扯布条，一边扯一边感叹。

　　杜小姐真是个热心的好人啊。

　　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为什么不让杜小姐帮他把布条解开啊！

　　44.

　　关立纯最后还是成功解开了布条，但是他并没有找到师兄。

　　“大师兄昨天晚上连夜离开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事。”
　　小师妹摇头，情绪很低落。

　　不光是关立纯发觉了师父的变化，和师父相处时间最长的小师妹才是感知最多的那一个。

　　当比试结束后，小师妹就拉着师父的袖子想要询问，但是师父并没有给她任何解答，现在大师兄还走了，小师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陌生，好在二师兄醒了。

　　“二师兄，我觉得云城一点都不好，我想回家了……”

　　“我也这么想。”关立纯默默点头。

　　“我们一定要参加那个演武大会吗？我不想让二师兄再受伤了，我还想大师兄了，才见一天的面，就又走了。”

　　“演武大会可以遇见很多新的朋友哦，师妹在横山一个人的日子很寂寞吧。”

　　“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而且师兄也一起回去我就不会寂寞啦。”

　　关立纯拍拍师妹的头：“虽然我也很想横山的生活，但是我更想见识一下天下的武功，虽然师兄已经走了，但是我是不会走的，抱歉啊，师妹。”

　　小师妹用力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师兄，我知道师兄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比起回家我还是更希望师兄得偿所愿！”

　　关立纯感觉自己已经被师妹萌化了，他蹲下来用力搓了搓师妹的脸：“师妹！你怎么这么好！谢谢师妹！”

　　“呜呜呜补用蟹嘶兄——”

　　师妹脸蛋红彤彤地跑走了，她说感觉二师兄也挺吓人的，她要去找新认识的姐姐玩。

　　于是徒留关立纯望天兴叹。

　　师兄要去哪里呢？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就连夜走了，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此匆忙。

　　师妹说感觉这里很陌生，很不舒服，其实他感受到的要更多，他和师兄已经在外历练两年了，两年来形影不离，要说真正的分别还就这一次。

　　关立纯实在想不到师兄会有什么秘密连他都不知道的。

　　云城，真是个神秘的，可怖的城池啊，不管是这里的人，还是来到这里人，都会变一副模样。

　　就连他也……

　　明天宴会就要开始了，他真的要去吗？

　　这个宴会总觉得并不会一帆风顺的结束呢。

　　45.

　　宴会这天，的确是热闹非凡。

　　关立纯其实并不太了解参加宴会要怎么样得体地交流行动，但是早一点到总是没错的。

　　杜小姐告诉他午时前来，他提前了一个时辰，这里现在还只有佣人在忙碌，打扫卫生，布置桌椅，关立纯顺手帮忙抬了几个重物，几乎快要混成佣人的领头了。
　　直到有一个佣人壮着胆子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少侠，今日新来的客人们都在前厅歇息呢，不如您去和他们交流一下，这些粗活我们来就成。”

　　关立纯才恍然大悟，原来参加宴会不用帮忙啊。
　　他来帮忙反倒让这些佣人诚惶诚恐的。

　　“好好，我马上就去。”
　　他把最后一个桌子放下，赶紧洗了洗手去赶去前厅。

　　还没到前厅就能听见歌舞的声音，杜老担心这些贵客等得无聊，特意去请了一队西域的歌舞班子来跳胡旋舞。

　　关立纯踏进院撇了两眼，这胡旋舞确实好看，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另一处吸引走了。

　　那是一个高挑优雅的女性，身着一套精简干练的素白的衣服，带着白纱斗笠，最重要的是，她腰间缠着的是一条乌黑发亮的骨鞭！

　　这一定是杜小姐所说的那半个师父，琉璃宗宗主！

　　关立纯立刻就向那边走去，但是越走越发现前进的道路上阻碍多多。

　　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撇着琉璃宗宗主，好奇她斗笠下的容貌，还有的人在悄悄接近，要是只一个两个这么干还不算显眼，要是所有人都这么干那简直和扯着嗓子喊，这里有个美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很快就有她的朋友去打招呼，一些小辈要去问候，还有想要巴结琉璃宗的人，想要得到宗主青眼的人，通往琉璃宗宗主的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关立纯在人海中浮沉一会，决定还是暂时放弃。

　　要不还是和杜小姐请教吧，她的师父太难接近了。

　　他被鞭法充斥的脑袋突然想到一件事。

　　师父和小师妹去哪了？

　　他连忙张望起来，但是没在人群中看到他们两个的任何一个。

　　奇怪，小师妹和师父是肯定会参加宴会的，怎么会不在这里呢？

　　忽然门口响起一阵喧哗声，管事将门大开，鞠躬道：“诸位贵客请移步。”

　　关立纯随着人流向前走，望向门内，杜老和杜小姐果然就在门内，但令他十分意外的是，师父就站在杜老身边，而小师妹则站在杜小姐身边。

　　师父和杜老的关系竟然这么好吗，要知道就连杜小姐的半个师父，贵为琉璃宗宗宗主的李夫人都是在外厅等候的。

　　而且小师妹和杜小姐交上朋友了啊。

　　关立纯欣慰地注视着在杜小姐身边转来转去的师妹。

　　看来长时间的山间生活没有让师妹失去她强悍的社交能力呢。

　　师父他们都在那边，他要不要也去那里？平时只用跟着师兄，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他来操心，现在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宴会，着实让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关立纯开始往杜老那边一点一点挪动。

　　“砰！”
　　一个壮汉用力将他挤到身后。

　　壮汉回过头来冲他笑道：“抱歉啊小哥，看你没有长辈在身边，是跟着别人误入进来的吗？大哥好心劝你一句，别肖想能搭上杜老这艘大船，小心把你这条小命赔进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一句话只有一直盯着他口型的关立纯才知道是什么，他的笑容依然和蔼，但是在关立纯看来宛如恶鬼。

　　关立纯愣在原地，看着壮汉乐呵呵地一路挤过去给杜老打招呼，杜老同样乐呵呵地拍了拍壮汉结实的肩膀，他们的笑出奇地相似，令关立纯不寒而栗。

　　就这么一小会，就见杜老举起手中酒杯朗声道：“感谢诸位赏脸来此，都是江湖儿女，也不必拘于小礼，快快请坐，别辜负了这好酒好菜，开怀畅饮吧！”

　　“好——”
　　“杜老先生大气！”

　　众人纷纷落座，关立纯失去了挤过去的时机，只能随着人流稀里糊涂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了，一抬头，正对面坐着的就是杜老的大弟子。

　　“……”
　　吊着一只手的关立纯看着鼻青脸肿的杜老大弟子，他也幽幽回望，两个人相顾无言。

　　杜老大弟子率先低下头错开了视线，拾起筷子夹了一根菜放在碗上，也不吃，就那么看着。

　　关立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可以称之为敌人的人，于是也只好沉默地拿起筷子。

　　“你小子，很会讨女人欢心，是吧。”
　　杜老大弟子眼睛盯着饭碗，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关立纯才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说话。

　　关立纯：“……嗯？”

　　杜老大弟子把这个疑问的语气自动听成了肯定的‘嗯。’，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让小师妹对你死心塌地，居然为了你来打我这个把她从小带到大的师兄。”

　　关立纯：“哇。”
　　杜小姐仗义的，说抽就是真抽啊。

　　杜老大弟子愤愤：“居然还想让我给你道歉，呵，不可能！你怎么配！”

　　关立纯看别人破防，就觉得浑身畅快，一时间也不感到局促了，从容地在杜老大弟子面前夹走一块肉：“我配不配可不是你说得算的，这么说来，我和杜小姐应该算是朋友了吧，感谢杜小姐。”

　　“朋友？”杜老大弟子冷哼一声，“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已，算什么朋友，我师父可不会同意小师妹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这样吗，就当我不是杜小姐的朋友吧，那我师妹肯定是。”
　　关立纯仰头示意他往后看。

　　杜老大弟子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小师妹挽着一个矮得像萝卜似的小屁孩，为了迁就她的身高还弯下一点腰，听着她的话就露出一个粲然的笑来，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走到桌前坐下，甚至坐的是同一边！

　　杜老大弟子牙都快咬碎了。

　　“哈。”
　　关立纯端起酒盅，就着杜老大弟子的臭脸饮了一口。

　　真是好酒，入口回甘，感觉浑身上下都热乎起来，不知不觉一盅都被他饮尽了。

　　杜老大弟子阴沉着脸转过来：“这只是因为师父保护师妹不让她接触到你们那些阴私事情，她才会被你们迷惑，如果她有一天知道了……哼。”

　　他也端起酒盅抿一口。

　　关立纯不忿道：“你啊，到底对我们师门有什么不满，一会小偷一会阴私的，好歹说说我们偷了什么让我辩驳一下吧，况且你师父和我师父关系多好，你不会只是看不上我？”

　　杜老大弟子闻言抬起头上下打量关立纯，又垂下眼：“是因为年纪小才不知道这些事情吗？还真是好命的小子，要是实在想知道，不如去问问你师兄，他那个年纪肯定知道这些事，呵，他还这么泰然自若地住在这，不得不说你师父和他真让人佩服。”

　　“别再卖关子了，我师兄昨夜已经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有什么事直说不行吗？”
　　关立纯实在是受够了这些哑谜。

　　“他没脸待下去了？走了也好。”杜老大弟子闻言神色稍有缓和，竟然拎起酒壶给关立纯续上了一杯酒！

　　关立纯看着那杯酒，犹豫着不敢下手：“你给我下毒了？”

　　他干脆承认：“对，你别喝了。”

　　关立纯被他这么一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往桌上一拍：“我会怕了你？”

　　杜老大弟子来了兴致，又给他续了一杯：“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酒量如何，敢跟我拼酒吗？若是你赢了我，我就把那些事全都告诉你。”

　　“有何不敢？来！满上！”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拼了几轮，喝空了好几壶酒，喝得关立纯只觉耳朵都在向外冒热气，飘飘忽忽如在云中。

　　“小子，酒量不错。”

　　“你，也不赖。”

　　“你这样，我倒是知道了你师兄不告诉你的原因了，我也不想打碎你这场美梦啊。”
　　杜老大弟子挠了挠头，叹口气。
　　“附耳过来。”

　　关立纯对这个不知是酒友还是对手的人观感稍有些复杂，但对真相的好奇还是让他凑近过去。

　　“你对你们横山老祖了解多少？”

　　关立纯略一思索：“百年前，横山老祖于横山建立宗门，创立天下第一剑法——横山剑法，广收弟子，不拘背景天赋，不吝赐教。”

　　“就这点？”

　　“五十年前，横山老祖于横山坐化，寿终正寝，天地感念，令横山倾倒化作坟茔。”

　　“纯放屁，横山建立至今不过才五十多年，横山老祖是二十年前死的，他死的时候应该也就五十岁，现在这些横山剑法的传人，都是凶手和凶手的后代，他们让正统的横山剑法彻底失传，却用着偷来的劣质品声名鹊起。”

　　关立纯拍桌而起：“怎么可能！”

　　杜老大弟子一把把他拽下来：“你干什么，想死么？”

　　“根本不可能！我在外面历练这么久，什么东西不知道，你就是瞎说！”
　　关立纯努力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控制不住愤怒。

　　“爱信不信。”
　　杜老大弟子端起酒盅仰头饮尽。
　　“后面的事你自己去了解吧，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走了，你好好喝。”

　　关立纯怔怔地坐着。

　　这一定是假的吧。

　　从小听着横山老祖的故事长大，老祖在他的心目中早就已经是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是他的目标，他的梦想，他穷尽一生想要超越的对象。

　　现在，居然说他的师父就是凶手之一，他就是杀死老祖的凶手的后代，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一瞬间他回想起了无数细节，诸多疑点都在表明杜老大弟子说的确实可能是对的。

　　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法的横山剑法，师父为何要不断填补，不断寻求后面的招式？

　　那些被他练得炉火纯青的剑招中生硬的转折，不连贯的衔接，多余的动作，都在表明他现在所学的横山剑法是不完全的！

　　关立纯浑浑噩噩地又灌下去好几壶酒，喝得两眼迷离，头昏脑胀。

　　宴席接近尾声，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关立纯听到有人在悄悄议论他。

　　“怎么会有人在杜老的宴席上喝的烂醉啊，真是没有教养。”

　　是啊，凶手的徒弟，能有什么教养呢？

　　佣人走到他身旁，礼貌询问道：“客人，杜老先生为您准备了一间清净的房间，能否请客人移步到那里再饮呢？”

　　“……好，好，我这就走。”
　　关立纯扶着桌子爬起来，一个趔趄几乎栽倒在地，幸好多年锻炼出的好身手让他保持住平衡。

　　这酒，劲真大啊，那么小小的一个壶，他不过喝了几壶而已，竟然就已经醉到这种地步了吗？

　　在历练的时候，他可是用坛记数，能和诸多江湖侠客比拼依然不落下风的。

　　关立纯再次收拾好心情。

　　他不能因为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擅自怀疑把他教养到大的师父，至少要找师父问清楚！

　　“客人，到房间了，您自便吧。”

　　佣人将他带到了一扇虚掩着的门前，转头就不见了。

　　他忍不住抬手按压一下眉心，原来杜老府上就连佣人都是有武功的啊。

　　头好疼，还有些耳鸣，不该喝这么多的，这样会失去判断力。到了房间里就先休息吧，醒酒了再去找师父询问……

　　关立纯忽视了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推开了那扇门，抬头一看，竟看见了杜老和师父！

　　他们似乎正在激烈的争吵，那些杂乱的声音不止是他耳鸣，还有杜老和师父的声音。

　　糟糕，佣人带错路了吗，感觉这个场面不应该是他一个小辈掺和得了的，还是抓紧出去。

　　关立纯刚退一步，就见杜老攥着一把匕首直插向师父心口！

　　之后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回过神来，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刺穿了杜老的胸腹，杜老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而他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呆立当场。

　　“啊！！杜老遇刺！来人啊！救命啊！”

　　关立纯缓缓回过头，看见好几个人尖叫着飞奔离去，还有好多江湖人士运功赶来。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救师父……师父……去哪……了?

　　他环视一圈，师父消失不见了 ，没有一点踪影，仿佛这间房内从一开始就只有他和杜老两个人。

　　他只觉头昏目眩，视线渐渐黑下去，他倒在地上，沾染了一身不属于他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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