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远能靠近

　　回家的路上，树木的枝干被吹得没有了方向，父母一路缄默者，莨芊怡觉得寒风刺骨的冷冽，如同刀锋打的脸生疼，虽然紧紧抱住自己，却还是抵不住寒风往身上刮。
　　莨芊怡感觉父母好像在想着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正向的信息，她不知道李老师说了些什么，但一定是说了些什么。

　　传媒学校提前面试的日子越来越近，莨芊怡父母却丝毫没有要做什么准备。
　　事实上，自从上次跟李老师吃晚饭，就没再跟莨芊怡提过去传媒学校的事情了，莨芊怡终于忍不住问了。
　　“爸，我看传媒学校提前面试的报考已经出来了，我是不是该准备报名了，李老师说没说什么注意事项啊？”莨芊怡很乖巧。

　　芊怡爸爸给莨芊怡夹的菜在半空中停住，抬头看着芊怡妈妈，然后又继续将夹的菜放进芊怡的碗里。
　　“芊怡啊，这也不着急，要不再等等。”芊怡妈妈轻描淡写的说。
　　“不能再等了吧，那报名截止日期还有一周，报完名还得准备面试，还得定交通住宿什么的，这些我都可以自己找的，你们忙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去的。”原本是想让芊怡妈妈陪着去的，可她平时连送点材料去学校都觉得远，芊怡不确定妈妈是否愿意陪自己去。

　　“爸。。。”莨芊怡尝试对着爸爸撒娇。
　　但是芊怡爸爸这次却没有向往常那样立即回应自己，反倒是眼神躲闪回避。
　　“芊怡。。。小闺女，这个学校，不，这个专业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芊怡爸爸终于开口。
　　“考虑。。。什么？”莨芊怡以为学校、专业的问题上一家人，早就有了共识。
　　芊怡爸爸放下筷子。

　　“咱们家也没有人从事过这方面，到时候真的就靠你自己了。那首都可不比长吉市，吃住成本都很高，我问了之前同事，去那打拼的孩子有的住在地下室，环境是很艰苦的。”芊怡爸爸语重心长。
　　“我可以的，环境艰苦，我都能克服，谁实现梦想都得有个艰苦的过程啊。”
　　莨芊怡第一次听见家里反对的声音，有些意外。

　　“芊怡，这个专业去向你想好了嘛，你成绩已经很好了，爸爸觉得不如读个金融啊，会计，这都行，以后好找工作，家里也可以帮衬点。”
　　“是啊，芊怡，这个专业确实不太合适，换个会计好，以后好就业，毕业就能挣钱，你这传媒毕了业万一找不到工作，家里还得搭钱。”芊怡妈妈落脚点又在钱上。
　　莨芊怡诧异的看着父母，情绪一下子爆发。

　　“钱钱钱，你只知道钱吗？我还没毕业，现在就惦记上让我交钱了吗”莨芊怡有些失控。
　　“你说什么呢，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芊怡妈妈像被点点到了痛处。
　　“你让我去考，以后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打工也给你好不好。”莨芊怡怒气，又很无奈。
　　“莨芊怡，你。。。”芊怡妈妈站起来，指着莨芊怡大声吼道。

　　“好了，在讨论专业的事情，别再说这些。”芊怡爸爸出来打断即将开始的争吵。
　　“爸爸，当初就是为了考这个专业我才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个高中学校，选择了文科，我每天是学校第一个起来去教室的。”芊怡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你知道每天起床支撑我的就是考这个专业，它是我完成梦想的一步，是我高中，甚至整个青春的目标，以前你不是也非常支持我的吗？现在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芊怡基本喊着，眼泪止不住的源源不断的涌出来，那是身体本能的反抗。

　　“芊怡，这个行业可能和你的梦想差别很大，就因为你有这样的执念，你很渴望在这条道路上成功，可有很多事，不是努力就能达成。”芊怡爸爸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再怎么深入这个话题。

　　“你会遇到很不好的事情，那个时候你的选择都将是身不由己，而爸爸却一点都帮不上忙，你明白吗？”芊怡爸爸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天李老师说的场景。
　　“到底是什么困难，是李老师说了什么？我一定会成功的，无论什么方法我都愿意承受，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爸爸，求求你，让我去参加考试吧。”莨芊怡握着爸爸的手恳求着。

　　“承受？无论什么方法。。。”听到这几个字，芊怡爸爸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
　　“芊怡，这个事情不讨论了，你也高三了，专心学习，考一个经济类专业，就这样吧。”芊怡爸爸语气变得不可商量。
　　莨芊怡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突入其来的改变到底为了什么。

　　“爸，你知道你在干什么，那我的梦想算什么，那我整个这几年在干什么。。。”
　　屋里没人再肯说话，像是一纸判书下了通牒。
　　“不让考那好，我什么都不考了，这个学我也不上了。”莨芊怡转头跑进了屋，她说的不是赌气的话，是真的觉得这个学没有必要再去了。
　　就像本来奋力前进航海的船突然没有了方向，任由它在大海上飘荡，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

　　接下来的一周，莨芊怡没有去上学，闷在屋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怎么吃饭怎么喝水。
　　芊怡父母刚开始还劝她去学校，后来觉得这个状态，去学校也是学不了什么，还不如在家顺顺心情。
　　莨芊怡是真的什么都不吃，甚至昏了过去送进了医院，打了营养液才苏醒过来，可给芊就父母吓坏了，他们也终于知道，莨芊怡的执念深到他们根本掌控不了。

　　“来，多少吃点。”芊怡父母把莨芊怡从医院接回来后开始变了发哄她吃饭。
　　莨芊怡张口小口吃着，向任人摆布的娃娃，吃了一点便又回屋了。
　　她不哭不闹，大概是哭累了，脑海里该想的也都想了，现在脑海里反倒是空空的，不知道想什么，不知道说什麽，不知道做什么。
　　“我有点不知道，我们做的选择到底对不对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专业。”芊怡爸爸看芊怡回了屋，叹着气跟芊怡妈妈说。
　　“哎，我们也都是为了她好，现在能怎么办，那个学校提前招生已经结束了，难不成还让她复读啊，这女孩耽误一年可还了得。”芊怡妈妈说。
　　“大不了让她去学，上了学就让她玩，学不到什么自然就回来，回来找不到工作，家里养她。”芊怡爸爸说。
　　“哎呦，你可算了吧，哪有把孩子往歪了养的。”芊怡妈妈斜一眼。

　　终于有一天芊怡爸爸决定跟莨芊怡谈一次。
　　“芊怡，爸爸想跟你谈一次，好吗？”莨芊怡爸爸看着躺着的芊怡，芊怡不知道谈什么，但还是机械的起来吃点东西，维持着生命体征。
　　“小闺女，爸爸。。。爸爸自己很小就从老家出来了，那时候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有的时候孤独无助感，到现在我都还记得。”
　　芊怡爸爸语气融合的说出自己的故事。

　　“有一次有提升的机会，第一年爸爸被一个关系户挤掉了名额，第二年被小人算计，失去了资格，那时候爸爸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走了一夜，那一夜也是不知道路在哪。”
　　芊怡爸爸慢慢的诉说之前从来没说过的经历，他大概之前还没有准备好，让莨芊怡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残酷。

　　莨芊怡停下了筷子，她好像体会到了那种无助感。
　　“第三年，爸爸都要放弃了，你知道一个人没有背景，没有任何人依靠在外打拼有多难。”

　　“后来呢？”
　　莨芊怡不知道，眼前这个高大无所不能的超人，原来还经历过这些事情。
　　“后来，后来有人临时退出，虽然临近考试没多长时间了，但爸爸每一秒都鼓足了劲，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拿下了这次机会，但爸爸知道，能参加上考试就已经是万幸。”

　　莨芊怡抬头观察着父亲。
　　“不让你再去选择这个专业，是我们考虑到很多因素，你会碰到比这更残忍多少倍的事实，爸爸不想让你经历，可这么长时间，爸爸有些。。。不管怎么样，那是你的梦想和你坚持要走的路。”

　　莨芊怡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神态显得更加疲惫，此刻他不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而是一位无奈的父亲，而这份无奈竟然来源于自己的。

　　“小闺女。。。对不起，也许是爸爸错了。”莨芊怡爸爸顿了顿，终于说出了这段时间压在心底的话。
　　莨芊怡终究是控制不住，抱着爸爸大声的哭了出来。

　　“小闺女，传媒大学提前招考已经结束了，爸爸查了几家还在招考这个专业的学校，你要去就在试试吧。”
　　莨芊怡抬头认真看着父亲，这段时间他也苍老了许多，白头发好像比以前更多了，突然之间莨芊怡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父亲终究是为了自己，而自己竟然逼他到这个份上，说到底是自己没本事。
　　莨芊怡哭的越来越大声，像是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哭出来，也像是对自己青春梦想做一次告别。
　　“爸爸，明天送我去学校吧。”莨芊怡平静的说话眼泪还是往下流，芊怡爸爸看着他，好像也明白了女儿终究是放弃了。
　　“这世界，终究现实是残酷的。”莨芊怡看着窗外，暗暗告别了只属于青春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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