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合

　　训练赛的胜负弹窗刚跳出来，夏星辞就被张哥叫进了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砚舟在外面跟二队教练说话，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有点模糊的沉。

　　“XQ那边放话了，决赛要让你替补。”张哥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玻璃桌面映出夏星辞骤然绷紧的脸，“他们教练跟我喝酒时说的，说你这赛季状态起伏太大，不如让新人试试。”

　　夏星辞捏紧了拳，指节抵着膝盖发颤：“他凭什么？”

　　“凭你上周排位赛连跪七把，凭你昨天训练赛被对面打野单杀三次。”张哥的话像冰锥，“砚舟为了保你，野区都快被反烂了，你自己看不出来？”

　　办公室的冷气钻进衣领，夏星辞突然想起早上换训练服时，砚舟的手腕上贴了新的肌效贴，青紫色的勒痕在苍白皮肤下格外扎眼。他喉头发紧，却梗着脖子说：“我会调整过来。”

　　“调整？”张哥冷笑，“决赛还有三天，你怎么调整？砚舟跟我提了，说让新人上也不是不行，他能带动……”

　　后面的话夏星辞没听清。他猛地推开门，正撞见砚舟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电解质水，见他出来，指尖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

　　“你跟张哥说什么了？”夏星辞的声音发哑，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质问亮起，把两人的影子钉在墙上。

　　砚舟的喉结动了动：“没什么。”

　　“没什么？”夏星辞往前走了两步，逼得对方退到墙角，“是不是说我状态差，该替补了？”

　　走廊的窗户没关，风卷着训练室的键盘声灌进来。砚舟的睫毛颤了颤，肌效贴边缘的皮肤被汗水浸得发红：“张哥只是在考虑……”

　　“考虑让我滚蛋？”夏星辞笑了声，笑得眼眶发烫，“砚舟，你是不是早就想换个射手了？我这‘拖油瓶’，终于要碍不住你的眼了？”

　　他记得三年前砚舟把他从青训营捞出来时，说“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射手”；记得去年他发烧打比赛，这人背着他去医院，说“输了就输了，身体要紧”；可现在，这人站在他面前，连句“不是”都不肯说。

　　“星辞。”砚舟伸手想碰他，被夏星辞挥开。电解质水掉在地上，蓝色的液体在瓷砖上漫开，像道无法逾越的河。

　　“别叫我。”夏星辞转身就走，后背撞上匆匆跑来的小余，对方手里的战术板“啪”地掉在地上，上面用红笔圈着的“野射联动”路线图，被风吹得哗哗响。

　　下午的训练，夏星辞把自己关进了单人训练室。他一遍遍地玩公孙离，伞的轨迹却总歪歪扭扭，像被狂风卷着的蝶。手机震了又震，是砚舟发来的消息，他一条没回，直到阿哲找上门，把他拽到监控室。

　　屏幕上正放着早上的画面：砚舟跟二队教练争得面红耳赤，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夏星辞必须上，不然这决赛我也不打了”；张哥拍着桌子骂他胡闹，他却从抽屉里翻出厚厚的笔记，一页页指着说“你看他这两周的进步，这波闪现躲得比谁都快”。

　　“张哥那老狐狸，就想激你。”阿哲递给他瓶水，“他跟XQ教练喝酒是假的，怕你决赛紧张才是真的。”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砚舟为了保你首发，刚才跟张哥赌了——决赛要是输了，他就把队长位置让出来。”

　　夏星辞的手指在监控按钮上攥出红痕。他想起走廊里砚舟藏在身后的电解质水，想起那人手腕上越勒越紧的肌效贴，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心脏像被野区的惩戒狠狠刮过，疼得喘不过气。

　　训练室的灯亮到后半夜，夏星辞才磨磨蹭蹭地出来。砚舟的座位还空着，键盘上放着个保温杯，是他惯用的那个，里面的蜂蜜水还温着。战术板上多了行字，是砚舟的笔迹：“明天练‘伞切’，我陪你。”

　　他刚拿起杯子，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砚舟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兜帽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紧：“还没走？”

　　夏星辞把杯子往桌上放，手滑了下，温水溅在战术板上，晕开了那个“伞”字。“我……”他想说点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张哥说你想通了？”砚舟的声音隔着兜帽传出来，有点闷，“那就好，明天早上八点……”

　　“对不起。”夏星辞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不该说那些话。”

　　砚舟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眼底的红血丝，显然也没睡好。“没什么。”他转过身去收拾东西，“明天训练别迟到。”

　　夏星辞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对方连训练服都没换，手腕上的肌效贴换了新的，边缘却更红了。他想起阿哲说的“赌上队长位置”，想起监控里那人红着眼眶说“他必须上”，喉咙像被堵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窗外的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明明只隔着半米，却像隔了整个峡谷的距离。夏星辞攥着那个还温着的保温杯，突然明白有些误会就像野区的迷雾，看着浓得化不开，可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看见藏在雾后的人，正举着灯等你。

　　只是这一步，他好像走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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