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神祭灾

　　古辽传说第二节
　　——暗夜窥神

　　谷雨·朔月夜

　　黑暗如墨，吞没了玄母盆地。

　　万籁俱寂，连虫豸都噤了声。

　　轩辕暝是被一种声音惊醒的——

　　不是风声，不是兽吼，而是玉佩碰撞的声响。

　　白日里，姬长夜腰间那九枚鸾凤玉佩的清越之音，此刻却变得黏腻、滑溜，像是无数湿漉漉的虫足在骨片上爬行。那声音穿透门扉，钻进耳膜，直抵灵魂深处，激起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轩辕暝猛地坐起，心脏狂跳。

　　她披上外衣，握紧枕边的短匕，如融于夜色的猎豹，循声潜行。

　　声音的来源，指向部落的心脏——

　　祭坛......

　　惨白的月光吝啬地洒落，勉强勾勒出祭坛的轮廓，以及中央那尊威严的玄母神像。

　　就在这幽暗的光线下，轩辕暝看到了让她血液几乎冻结的一幕——

　　姬长夜在跳舞......

　　那绝非人间任何祭祀的舞蹈。

　　她的身体像失去了所有骨骼的支撑，每一个关节都在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角度扭曲、翻转、折叠。手臂如蛇般缠绕，腰肢似柳条般后折，几乎贴地。脖颈诡异地扭转，下颌几乎碰到肩胛。

　　她的动作流畅，却带着非人的僵硬。

　　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

　　空洞无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更骇人的，是她的影子。

　　在稀薄的月光下，她的影子并非一个整体，而是分裂成了三道——

　　第一道影子如最深沉的黑油，贴着冰冷的地面蜿蜒滑行，悄无声息地钻入祭坛下方幽深的地穴入口。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腐尸恶臭随之弥漫开来。

　　第二道影子猛地离地而起，膨胀、变形，化作一只巨大无朋的狰狞鹰隼！它无声地振翅，盘旋在玄母神像的头顶，巨大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投射在地面和神像上的，并非单纯的黑暗，而是不断变幻、闪烁着幽光的诡异符文，充满了亵渎的气息。

　　而最恐怖的，是第三道影子。

　　它时而膨胀如吞天的巨口，时而收缩成扭曲的一团。影子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如同沸腾的泥沼，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其中挣扎、沉浮、无声地尖叫！

　　轩辕暝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惊恐万分地辨认出，其中几张苍白绝望、布满岁月刻痕的脸孔，正是轩辕氏已故的先祖！

　　他们的眼睛空洞地望向虚空，带着被惊扰安眠的怨毒。

　　姬长夜的嘴唇无声地快速蠕动着，吐出古老而晦涩的音节，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冰冷的毒针，刺穿着夜的寂静。

　　随着她非人的舞动，玄母神像光洁的表面，竟开始渗出淡金色的、粘稠的液体！

　　这些液体在滴落之前，便在半空中凝固、结晶，化为一颗颗浑圆、散发着不祥微光的珍珠。

　　每一颗珍珠的内部，都封印着一幅动态的、令人作呕的微型地狱图景——

　　——一个被活生生剥去皮肤的祭司，在幽绿色的火焰中疯狂扭动、舞蹈，皮肉焦黑卷曲；

　　——一具吊在枯树上的孕妇尸体，腹部诡异地蠕动，破裂，钻出数条吐着信子的青铜毒蛇；

　　——九名眼神空洞、穿着祭袍的童男童女，正用颤抖的小手，将一张鲜血淋漓、边缘参差不齐的人皮碎片，小心翼翼地拼合成一张残缺的地图……

　　老祭司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祭坛边缘。

　　他面色惨白如纸，颤抖着伸出手，试图用符咒布囊去接住那些坠落的、蕴含亵渎之景的珍珠。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刹那——

　　“噗！噗！噗！”

　　所有的珍珠同时爆裂！

　　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只有飞溅的淡金色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精准的轨迹。

　　它们并未落地，而是在冰冷的祭坛石面上迅速汇聚、流淌、凝结！

　　最终，一个巨大而残缺的周鼎纹样在祭坛中央显现。

　　纹样古老、威严，却充满了血腥与征服的气息。

　　而在那周鼎纹样的正中央，赫然镶嵌着的——

　　正是姬长夜那张苍白、绝美、此刻却显得无比妖异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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