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茉莉香

　　周牧绮盯着导航屏幕上闪烁的"道路封闭"警示，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副驾驶座上，蓝璟辞正对照着纸质地图——这是她在小镇加油站特意买的，因为山区信号时有时无。

　　"看来塌方比我们想象的严重。"蓝璟辞的手指沿着地图上蜿蜒的路线移动，"下一个出口在二十公里外，但那边有个小镇，标记着有旅馆。"

　　周牧绮点点头，转动方向盘驶入岔路。这本该是一次轻松的周末短途旅行——蓝璟辞的医生建议她多呼吸山区新鲜空气，而周牧绮刚好结束了一个大案子。但现在，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山路塌方，打乱了她们原定的行程。

　　"至少我们带了换洗衣物。"周牧绮试图让语气听起来乐观些，尽管她心里已经在计算因此耽误的工作。

　　蓝璟辞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伸手覆上她的手："就当是冒险。"她的指尖微凉，轻轻摩挲着周牧绮的手背，"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雨中的约会吗？"

　　周牧绮的表情柔和下来。那次雨夜之后，她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更多的肢体接触，更深的情感交流，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给这段关系贴上明确的标签。有些事情，似乎不需要言语定义。

　　小镇比想象中还要小，只有一条主街，几家店铺。所谓的旅馆实际上是一栋三层的老式建筑，招牌上的"青山客栈"几个字已经褪色。周牧绮停好车，两人冒雨跑向门口。

　　柜台后的老板娘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住宿？"

　　"是的，两间房。"周牧绮说，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

　　老板娘摇摇头："只剩一间了。塌方后好多旅客滞留。"她拿出一把钥匙，"三楼尽头，有独立卫浴。"

　　蓝璟辞和周牧绮对视一眼。尽管已经亲密相处多时，她们从未真正同床共枕过。周牧绮的公寓里，蓝璟辞有自己的房间。

　　"要再看看别家吗？"周牧绮低声问。

　　蓝璟辞摇摇头，接过钥匙："就这里吧，雨太大了。"

　　房间比预期的要干净整洁，一张双人床占据中央，窗户正对着远处的山峦，此刻被雨幕模糊成水墨画般的轮廓。周牧绮将行李放在墙边，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今晚她们将共享这张床。

　　"你先洗澡吧，别着凉。"她转向窗户，假装对雨景突然产生了浓厚兴趣，耳朵却捕捉着身后蓝璟辞翻找换洗衣物的声音。

　　浴室的水声响起后，周牧绮才松了口气，坐在床沿打量房间。简朴但温馨，床头柜上甚至摆着一小束野花。她拿出手机，没有信号，工作邮件暂时无法处理了。这让她既焦虑又莫名轻松。

　　蓝璟辞洗完澡出来，穿着棉质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水很热，很舒服。"她微笑着用毛巾擦头发，"该你了。"

　　周牧绮拿起自己的洗漱包，在狭小的浴室里，蓝璟辞留下的茉莉香气还萦绕在蒸汽中。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加速的心跳。这太荒谬了，她们已经接过吻，有过更亲密的拥抱，为何同住一间房会让她如此紧张？

　　热水冲走了部分疲惫，但当她擦干身体换上睡衣时，紧张感又回来了。周牧绮在浴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推门出去。

　　房间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蓝璟辞靠在床头，正在看一本从家里带来的书。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我帮你擦头发。"

　　周牧绮顺从地坐下，背对着蓝璟辞。柔软的毛巾轻轻包裹住她的发丝，蓝璟辞的手指偶尔擦过她的头皮，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你紧张。"蓝璟辞的声音带着笑意，呼吸拂过周牧绮的耳畔。

　　"没有。"周牧绮下意识否认，然后叹了口气，"好吧，有一点。"

　　蓝璟辞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为什么？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那次不一样，"周牧绮转过身，"你生病了，而且是在沙发上..."

　　蓝璟辞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她慢慢靠近，吻了吻周牧绮的嘴角："那今晚就当我也生病了，需要周护士长照顾。"

　　这个吻逐渐加深，周牧绮的手不自觉地环住蓝璟辞的腰。当她们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睡吧，"周牧绮轻声说，"你今天坐车累了。"

　　蓝璟辞点点头，滑进被子里。周牧绮关掉灯，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躺下，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条细微的缝隙。

　　雨声敲打着窗户，远处偶尔传来闷雷的声响。周牧绮僵直地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阴影。

　　"周牧绮，"蓝璟辞在黑暗中轻声说，"你这样不累吗？"

　　周牧绮还没来得及回答，蓝璟辞已经翻身靠过来，头枕在她的肩上，一只手搭在她腰间。"放松，"蓝璟辞的声音带着睡意，"就当是在自己家。"

　　慢慢地，周牧绮的身体松弛下来。蓝璟辞的重量和温度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她侧过身，将蓝璟辞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茉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这样好多了。"蓝璟辞含糊地说，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周牧绮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声，手指无意识地轻抚她的后背。在这个陌生的小镇，简陋的旅馆里，怀中人的呼吸成了最熟悉的节奏。不知过了多久，她也沉入梦乡。

　　半夜，周牧绮被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惊醒。蓝璟辞在她怀里动了动，呼吸有些急促。

　　"没事吧？"周牧绮立刻清醒，手抚上蓝璟辞的脸颊。

　　"只是...有点闷。"蓝璟辞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抓住周牧绮的衣襟。

　　周牧绮迅速坐起身，从包里找出蓝璟辞的吸入器："用一下。"

　　蓝璟辞乖乖地吸了两口，呼吸渐渐平稳。周牧绮下床倒了杯水给她，然后坐在床边，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好点了吗？"

　　蓝璟辞点点头，突然笑了："你看，我真的'生病'了。"

　　周牧绮没有笑，只是凝视着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蓝璟辞的脸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线。这一刻，她意识到一个简单而深刻的事实——她无法想象没有这个人的生活。

　　"继续睡吧，"她轻声说，"我守着你。"

　　蓝璟辞拉住她的手："一起。"她挪了挪身体，让出位置，"我需要你在这里。"

　　周牧绮重新躺下，这次蓝璟辞完全依偎在她怀里，头靠在她胸前。周牧绮能感觉到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这种亲密感既陌生又熟悉，像是她们本该如此。

　　"周牧绮，"蓝璟辞的声音带着睡意，"你有没有想过...未来？"

　　周牧绮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样的未来？"

　　"就是...普通的未来。"蓝璟辞的手指在她胸前画着小圈，"五年后，十年后...你会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周牧绮沉默了片刻，然后诚实地说："以前没有。现在...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未来。"

　　蓝璟辞抬起头，在月光中寻找她的眼睛："真的？"

　　"真的。"周牧绮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想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你。"

　　蓝璟辞没有回答，只是凑上来吻住她的唇。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试探，而是带着某种确认和承诺。当她们分开时，蓝璟辞的眼睛闪闪发亮："那就这么定了。"

　　清晨，周牧绮先醒来。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蓝璟辞仍在她怀中熟睡，呼吸均匀而平静。她小心翼翼地抽出已经发麻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窗前。

　　拉开窗帘，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呼吸——雨后的山峦笼罩在晨雾中，如同一幅水墨画，远处云海翻腾，朝阳为一切镀上金边。这是城市中永远看不到的景色。

　　"真美。"蓝璟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站在周牧绮身后环抱住她的腰。

　　"嗯，很美。"周牧绮转过身，却发现蓝璟辞不是在说风景，而是在看她。

　　她们在晨光中接吻，比昨晚更加深入，更加缓慢，仿佛有无限的时间可以探索彼此。当楼下传来其他住客的说话声时，两人才不情愿地分开。

　　"路应该通了，"周牧绮说，"我们吃完早餐就出发。"

　　蓝璟辞点点头，却仍抱着她不放手："再五分钟。"

　　回程的路上，气氛与来时完全不同。两人十指相扣，时不时相视而笑。山路依然蜿蜒，但阳光明媚，车窗大开，带着泥土芬芳的山风灌进车内。

　　"所以，"蓝璟辞突然说，"回去后你要搬来我那里，还是我搬去你那里？"

　　周牧绮差点踩错刹车："什么？"

　　"同居啊，"蓝璟辞理所当然地说，"除非你改变主意了..."

　　"不，没有改变主意。"周牧绮急忙说，"只是...我以为需要更多讨论。"

　　蓝璟辞笑起来："周大律师需要开会讨论感情问题吗？需要PPT演示吗？"

　　周牧绮也笑了："好吧，你那里离学校更近，我的公寓离律所更近..."

　　"我们可以找个中间点，"蓝璟辞建议，"或者干脆买套新的，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我们两个人的。这几个字在周牧绮心中激起一阵温暖的涟漪。她点点头："好。"

　　回到城市后，生活继续，但一切都不同了。周牧绮开始认真整理自己的公寓，为即将到来的搬家做准备。在一个尘封的抽屉里，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信封——里面是她送给蓝璟辞的第一张便签："建议减少板书时间"的复印件，旁边是蓝璟辞娟秀的字迹："第一天，他送我姜茶的日子。"

　　周牧绮拿着这张纸，胸口泛起一阵温暖。原来早在那时，蓝璟辞就开始记录她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她想起蓝璟辞办公室里的剪贴簿，想起那本《诗经》，想起雨夜里的钢琴声...这些碎片拼凑起来，是一幅她从未敢想象的爱情图景。

　　当晚，当蓝璟辞回到家时，发现餐桌上摆着烛光晚餐，和周牧绮难得一见的局促笑容。

　　"怎么了？"蓝璟辞放下包，好奇地问。

　　周牧绮举起那张复印件："我发现你的'证据收集'比我想象的还要早。"

　　蓝璟辞的脸红了，但眼神坦然："从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

　　周牧绮绕过餐桌，将她拥入怀中："而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幸运。"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繁星般闪烁。而在属于她们的小小空间里，烛光摇曳，映照着两张幸福的笑脸。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此刻，她们已经找到了彼此——在法律与金融的世界里，在姜茶与白玫瑰之间，在每一次呼吸与心跳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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