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痕

　　年下事繁，孟则序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文敬宸正坐在他卧室外的小客厅里。桌子上摆了几瓶酒，“你来了怎么没让人叫我？”
　　“你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左右无事，让人折腾你干什么！”
　　“这是新启出来的？”眼光落在那几瓶酒上，“你什么也不缺，所以给你送点不值钱的。”孟则序瞪了他一眼，直接上手拍开泥封，揭开上面的油纸，解开麻绳，拔下木塞，嗅了嗅，眼睛亮了一下，随手翻过一只杯子就开始喝起来。
　　文敬宸坐在他对面，见人斟一杯就饮一杯，实在有些不可置信，连忙抢了那杯酒自己喝了，“你这是借酒浇愁呢？”
　　“不算，最近太忙了，没时间发愁。”
　　文敬宸抬手又拿了一只茶杯，倒了一杯茶给他，“说起来，很久没见你这么喝酒了。”
　　想想以前，每次自己喝酒，孟则序都在一边饮茶，“难得有人让你勉用杜康，也是稀奇。”
　　“人呐！总是会觊觎自己没有的东西，缺失的部分，总要有什么来补上。”
　　“还没搞定？”
　　孟则序苦笑，“他是个妙人，我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身体里封着一团火，不烧死别人，就会焚毁自己，性子太烈。”
　　“那祝你好运！”两人碰杯。
　　“晚上留在家里吃饭吧！要不初一你也吃不上消停饭。”
　　文敬宸放下杯子，“今年不行了，明天祭祖，可有一场好戏，我得好好准备。你要是无聊就来看看，我给你留个雅座。”
　　“文家除了你，见哪个我都嫌脏了我的眼睛，要不是长辈之间有关系，我哪次不是能躲则躲。”
　　“我辛辛苦苦坐到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好过的。”孟则序不置可否，起身从一旁的博山架上拿下来一个木盒递给文敬宸。
　　“什么？”说着打开闻了闻，眼睛瞬间就亮了。
　　“前阵儿新得的，本来想过阵子给你送家去，既然你来了，省得我跑一趟了。”
　　“却之不恭了。”
　　孟则序撑不住笑了，“少来。”
　　“走吧，一起下楼陪长辈们待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年夜饭也不差那几个小时。”
　　文敬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语气变沉，“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好。”

　　姐弟俩围坐在茶几那里看着春晚，江灵微实在不想年夜饭也受人虐待，直接从饭店定了一桌，开车带回来的。余陵乔乐得不下厨，自然从善如流。
　　春晚主持人开始带领全国观众一同倒计时聆听春钟，余陵乔捧着手机解锁又熄屏，如此反复。他在煎熬要不要发新春祝福给孟则序，说起来承对方好处不少，自他来到这里就刚开始联系了一次，此后再无音信。
　　他有些拿不准。
　　“干嘛呢？”江灵微已经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
　　“校对时间。”这时传来新春零点钟声，主持人开始说新春祝语，余陵乔还是点开跟孟则序的聊天界面，输入一段话进去，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击发送。随即把手机丢到一边去，继续看春晚，可刚安静了一会儿的外面，此起彼伏的又响起鞭炮烟花声。
　　东北的冬天，永远有鞭炮声，大人喜欢玩，孩子更喜欢。
　　电视里的声音被外面的喜庆声响压住了，余陵乔却觉得不真实。姐弟俩都穿得严严实实，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味道，地上满是红色的鞭炮纸皮，院子的雪堆里有无数的皮屑和二踢脚的残骸，各家院子里的地上都堆着燃放后的烟花箱，目之所及，皆是过年的喜庆，不论是孩子在外面淘气的欢笑声，还是大人们你看我家，我看你家的调笑声，余陵乔第一次觉得好开心，久违的开心。
　　当烟花在余陵乔眼前绽放的那一刻，眼前景色绚烂，当最后一个烟火在录像里消逝之后，余陵乔把视频发给了孟则序。归于静谧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喧嚣。那是一种太过于陌生的感觉，他第一次面对有些手足无措。
　　孟则序整个晚上手机都没离手，反反复复看着那段话和那段视频，其实无甚特别，但就是让他心情愉悦。
　　“大过年还忙工作？”今年家里又是只有他们叔侄俩，孟坤平喝了一盅。“没，我估计得明天早上才能联系到那位首长同志了。对了，小婶今年又在任上？”
　　“别提了，这一家子，就咱爷俩是自由身了。”
　　“明天能去找小婶？”
　　孟坤平笑了，“你小婶明天到家！”孟则序闻言端起酒杯，“二爹，碰一个。”
　　“臭小子。”
　　爷俩喝得高兴，虽然就两个人依旧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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