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今天又心动了

　　小二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躬身退下。

　　萧颂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穗岁说话。

　　“久未回京，不知道京中近来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

　　沈穗岁闻言抬起眼，扯了扯嘴角：“你问我？”

　　萧颂并未急着动筷，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越过她，直勾勾地盯向门口，几个黑衣侍卫在门前站得笔直。

　　他面露疑惑：“上回便想问你了，为何出门总带如此多的护卫？京城这般不太平吗？”

　　沈穗岁将上巳节被绑架之事娓娓道来。

　　“京城防卫竟如此松懈？”萧颂眉心微蹙，“江霁是怎么管的？”

　　沈穗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说谁？”

　　顾明瑶柔声提醒道：“定北侯世子江霁，上次宴席上见过的。”

　　沈穗岁仍是不解，这跟江霁有什么关系？

　　“江世子乃是现任大理寺卿，这京畿布防、巡防治安，可都是大理寺的职责所在。”顾明瑶继续解释道，“不过他是上巳节之后才就任的大理寺卿一职，京中拐子一事，原就与他无关。”

　　没想到江霁还有这层身份，如今想来，当时的那场意外，或许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端午将至，华灯初上。

　　萧颂放下筷子，目光望向窗外，忽然提议道：“今晚逛逛？”

　　他侧过头，看向沈穗岁：“我遣人去国公府送信。”沈夫人已然知晓了他们之间的渊源，想来应当不会反对。

　　集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萧颂这个摊子转转那个摊子看看的，顾明瑶则像个尽职尽责的向导，跟在他身侧介绍，沈穗岁在俩人身后随意闲逛，视线扫过拥挤的人群，她突然脚步一顿。

　　一个本不该在此地出现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来不及细想，她悄悄地跟了上去。

　　转过一条喧闹的街角，一座灯火通明的三层小楼赫然矗立，小楼大门上方悬着“醉仙楼”三个烫金大字，门前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挥着香帕招揽客人。

　　沈穗岁的视线停留在楼前的背影，此人正是上个月在破庙被她跟江霁送进官府的那个中年男子。

　　男子此刻正左右张望，沈穗岁心头一跳，急忙避到路旁的摊位前，低头佯装挑选物件，摊上小饰品琳琅满目，架子上还挂了端午时兴的五色丝绳，青、红、黄、白、黑五色交织。

　　她随手拿起一根，心头正盘算着该如何行动，就在这时，身旁忽然多出一道身影，她似有所感，微微抬头。

　　“你也瞧见了？“她低声问道。

　　江霁身形微滞，这个声音……

　　恰在此时，中年男子突然回头张望，来不及思索，沈穗岁侧身转向身旁：“低头。”

　　她压低嗓音，将手里的丝绳绕上了江霁的手腕。

　　话音刚落便见男子闪身没入醉仙楼侧门，她正要追上，江霁侧身拦在她前面。

　　“沈小姐。”江霁忽然开口。

　　“哦？”沈穗岁眉梢一抬，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霁，“原来世子认得我啊，我还当……”后半句话在唇齿间转了个弯，消失在口腔中。

　　女子尾音拖得绵长，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江霁蹙了蹙眉，确切地说，他是认得这声音。

　　摘星楼里一墙之隔，只不过当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目光停留在沈穗岁眉眼间，他眸色骤然一沉。

　　是她。

　　江霁心底升起一丝异样，从初见时女子将他错认成旁人开始，她看向他的眼神，与他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思绪未及深究，他已然开口：“齐玉。”

　　“沈小姐还是莫要进去的好。”他向前半步，凑近沈穗岁。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衣侍卫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他右手虚按刀柄，左手做出引路的手势，身子微微侧向路边：“沈小姐，请。”

　　沈穗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心下了然，转过身，正要随那侍卫一并离开。

　　“等等。”

　　江霁忽然改变了主意，永宁侯府如今在走下坡路，不足为患，可若是睿亲王借此攀上了国公府，那局面就完全不同了。圣上信任沈国公的忠心，但他也信自己的直觉，眼前这位沈小姐，不对劲。

　　他瞥了齐玉一眼，“你留下，我送沈小姐。”

　　齐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垂首应道：“是。”

　　沈穗岁转过身：“江世子这般体贴，那便……”她抬眸，直直望向江霁，“有劳了。”

　　一路无言。

　　她不疾不徐地跟在江霁身后。

　　这人怎么回事？先前还冷着一张脸，仿佛她是陌生人，现在倒好，亲自来送，却又摆出这副“生人勿近”的架势，沈穗岁嘴里嘟囔：真是记仇。

　　气氛实在压抑，她清了清嗓子，主动打破了沉默：“那人怎么回事？”

　　江霁脚步未停，反问她：“你又为何要跟着他？”

　　沈穗岁被他问得一愣，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他这么快就被官府放了，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京城，难道你跟踪他，不是因为觉得这事有蹊跷？”

　　江霁沉默片刻，最终只沉声道：“此人与我正在追查的一桩旧案有关。”

　　沈穗岁眸光微动，她低声自语道：“看来，他背后果然不简单。”

　　江霁终于停下脚步，他猛地转过身，目光落在沈穗岁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你还知道什么？”

　　沈穗岁闻言一怔，这不是他当初的原话吗？

　　她审视的目光落在江霁脸上。

　　“那日他被官府抓的时候，我恰好在场。”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语罢紧紧盯着江霁，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江霁一脸平静：“沈小姐当真是见多识广，连官府抓人的场面都能亲眼目睹。”

　　瞧着不像演的，沈穗岁微微皱眉，不会吧……

　　失忆这种事情还能有再一再二？

　　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世子可曾去过云栖观？”

　　江霁摇头：“未曾。”

　　不是吧？

　　沈穗岁无语凝噎，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碰到，这人当真是天选之子……

　　“都——怪——你！”

　　集市那头，顾明瑶咬牙切齿地蹦出来三个字，她气鼓鼓地瞪着萧颂：“让你看这看那，东逛西逛的！这下可好……”

　　萧颂正要开口安抚，顾明瑶的怒斥却戛然而止，她像是被定住一般，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他疑惑地蹙了蹙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人潮涌动的缝隙中，一男一女正并肩而行，男子身姿挺拔，女子身形窈窕，瞧着倒甚是登对，萧颂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沈穗岁此时也看到了二人，心下顿时一虚，方才情急之下，竟将他们忘了个干净。她赶忙快步迎上前，亲热地挽住顾明瑶的臂弯，声音也软了几分：“实在对不住，我一不留神就走远了……”

　　顾明瑶的视线在她与江霁之间来回打了个转，眼神里充满了“你给我解释清楚”的意味。

　　还没来得及开口，萧颂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他目光越过沈穗岁，落在江霁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你们两个怎么在一块儿？”

　　沈穗岁飞快地看了江霁一眼，连忙解释道：“我刚不小心走远了，一回头发现不见你们，正好碰到江世子，他就好心把我带过来了。”

　　“好心？”萧颂发出一声轻嗤，他上下打量着江霁，慢悠悠地开口，“江世子今日倒是清闲，还有心思做好人好事。”

　　江霁看了萧颂一眼，又淡淡地瞥开，他袖手而立，淡淡道：“再清闲，也比不得小世子，这整座京城，怕是都成了您的后花园。”

　　“你……”萧颂一时哑口。

　　沈穗岁默然无语，她能感受到这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眼见气氛要僵，顾明瑶连忙出来打圆场，她微微一笑，对着江霁道：“岁岁许久未回京，对这城中路径不甚熟悉，今日多亏世子出手相助。”

　　江霁冲她淡淡颔首：“举手之劳。”

　　“岁岁？”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个字在心底过了一遍。

　　看江霁没有离开的意思，萧颂开口：“人既已平安送到，便不劳江世子费心了。”语气里尽是逐客之意。

　　江霁仿佛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暗示，他向前半步，目光径直落在沈穗岁脸上：“沈小姐应当不会介意我一路同行吧？”

　　沈穗岁：“……”

　　这哪里是问询，分明是通知。

　　她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如果她的猜测是真，江霁真的忘却了那段记忆，此刻该跟她形同陌路才对，可他刚刚不仅认出了她，现在又要跟着她们，这实在令人费解。

　　“介意，非常介意，格外介意，介意的不得了。”萧颂毫不犹豫地出口拒绝。

　　江霁一挑眉：“我问的是沈小姐，你是沈小姐吗？”

　　萧颂正要再度发作，被顾明瑶拉了拉袖子制止了。

　　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沈穗岁身上。

　　她坦然地望向江霁，微笑道：“自是不介意的。”

　　也好，与其猜测他在想什么，倒不如掌握主动权，她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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