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蚀光

　　沈怡雾的神魂沉入了一片无边的雾海。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边界，只有无数记忆的碎片如星辰般悬浮。裴既明的星辰之力化作细密的金线，缠绕在她的灵台之上，将那些被天道斩断的过往一一缝补。
　　"睡吧。"他的声音穿透梦境，温柔而坚定，"这一次，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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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段记忆：混沌之初——
　　梦境的最初，是一片朦胧的雾霭。
　　那时的沈怡雾，只是凌山深处一缕懵懂的雾气，无喜无悲，无思无念，终日随着山风游荡。她看过春花秋月，听过溪流潺潺，却从未想过自己为何存在。
　　直到那一日——
　　天穹裂开一道缝隙，一颗燃烧的星辰坠落在凌山之巅。
　　她本能地飘近，看见焦黑的陨坑中躺着一名男子。他的银甲破碎，手中紧握一盏青铜灯，灯芯的火焰微弱得几乎熄灭。最奇异的是，他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泛着星辉的金。
　　"你……还活着吗？"她试着化出一只朦胧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男子突然睁开眼，那双眸子映着整片星河。
　　"晨星君，裴既明。"他咳着血，却露出一个让她心头震颤的笑容，"小雾灵，你我有缘。"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有人能看见无形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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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段记忆：百年相伴——
　　梦境流转，山间竹屋的轮廓渐渐清晰。
　　裴既明在凌山住了下来。他教她化形之术，教她辨认星轨，甚至教她品尝人间百味。
　　"这是桂花酿。"他将玉杯递到她手中，"试试？"
　　她学着凡人的样子抿了一口，顿时被呛得雾气翻腾："好辣！"
　　裴既明大笑，伸手拂去她嘴角的酒渍："慢些喝，又没人同你抢。"
　　某个雪夜，她蜷在竹屋的窗边，看雪花一片片落在掌心。
　　"为什么雪是凉的？"她歪着头问。
　　裴既明正在灯下擦拭青铜灯，闻言抬头："因为这样才能让人记得，温暖有多珍贵。"
　　她似懂非懂，却记住了他说话时，眼中跳动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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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段记忆：化形之劫——
　　雷云压顶的凌山，狂风呼啸。
　　沈怡雾跪在峰顶，周身雾气被天雷劈得支离破碎。这是她化形的最后一道劫难，若撑不过去，便会魂飞魄散。
　　"凝神！"裴既明的声音穿透雷鸣，"想着你最渴望的模样！"
　　她紧闭双眼，脑海中浮现的竟是竹屋里，他低头拭灯时垂落的发梢。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时，青铜灯突然飞至她头顶，灯焰暴涨成屏障。雷光炸裂的瞬间，她听见裴既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线。
　　当她再度睁眼，发现自己已化出完整的人形。素手纤纤，青丝如瀑，眼角还缀着一颗朱砂痣。
　　"好看吗？"她赤足踩在焦土上，有些忐忑地转了个圈。
　　裴既明怔怔地望着她，手中的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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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段记忆：神魔之战——
　　血色的记忆汹涌而来。
　　魔域大军压境，沈怡雾奉命镇守北天门。她的雾气化作万千利刃，所过之处魔灵哀嚎。
　　"小心身后！"
　　一道星光突然掠过她耳际，将偷袭的魔将钉死在城墙上。裴既明踏着星火而来，战甲上满是裂痕。
　　"你不是在无渊思过吗？"她抹去脸上的血渍。
　　"听说某位新晋雾神差点被魔将捅个对穿。"他挑眉，"特来看看笑话。"
　　那一战，他们背靠背厮杀了三天三夜。她的雾缠上他的星火，在战场上绽开无数朵银蓝色的花。
　　战后，她替他包扎伤口时，发现他心口有一道陈年旧伤。
　　"这是......"
　　"替你挡天雷时留下的。"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碍事。"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道疤，突然很轻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裴既明沉默良久，才低声答道："因为你是我的晨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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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段记忆：永生之祸——
　　梦境骤然阴沉。
　　沈怡雾偶然发现，天帝正在用众生记忆炼制永生丹。那些被抽取记忆的凡人，会变成浑浑噩噩的空壳。
　　"这是逆天而行！"她闯进凌霄殿质问。
　　天帝冷笑："区区雾神，也敢妄议天道？"
　　当夜，她偷走了天罚剑，找到正在观星的裴既明。
　　"我要斩断轮回。"她将剑递给他，"你......可愿助我？"
　　裴既明凝视她许久，突然轻笑："三百年前我坠入凌山时，就料到会有今日。"
　　他接过剑，指尖在她眉心一点："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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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段记忆：诛神之劫——
　　血与火染红了九重天。
　　沈怡雾的雾气被天道法则寸寸撕裂，裴既明的星火也渐趋暗淡。最后关头，他将青铜灯塞进她手中。
　　"记住，无论轮回多少次......"
　　天罚剑贯穿他心口的瞬间，她撕心裂肺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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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段记忆：三百世轮回 ——
　　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雨倾泻——
　　—— 第一世，她在无渊前犹豫了，剑锋偏开三寸
　　—— 第一百世，她在凌山石壁上发现第一盏冰灯
　　—— 第三百世，她偷偷藏起一枚灯芯碎片
　　——每一世，他都会在锁链上刻下她的名字
　　直到这一世。
　　她终于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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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醒时分
　　沈怡雾猛地坐起，泪水已浸透衣襟。
　　裴既明正倚在窗边擦拭青铜灯，见她醒来，眉眼瞬间柔和："这次睡得够久。"
　　她怔怔望着他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道与梦中一模一样的疤。
　　"疼吗？"她轻声问。
　　裴既明放下灯，走到榻前单膝跪地，执起她的手贴在脸颊："看到你醒来，就不疼了。"
　　窗外，凌山的晨雾渐渐散去，天边泛起鱼肚白。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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