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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
迟小言往山上没命的跑着,他不敢回头,左臂的伤口早已麻木,微微凝固的血痂随着跑动挣开,渗出的血液将桑栗头顶的绒毛打湿,桑栗嗅到迟小言身上的血腥味,声音都打着哆嗦,她拽紧迟小言摆动的衣袖,咬牙道:“你…受伤了,快停下,小言…”
“不行!栗姐,狐狸会追上来的,你再坚持一会,千万别晕!”迟小言的呼吸在凛冽的空气中飘散,这个天气越来越冷了,越往高出跑身体的感觉越轻,失血过多眼前也开始模糊,闪过一片片漂白,他咬破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才发现,看不清的漂白哪是什么因为头晕产生的,这悄无声息降临的,分明是大谭山迟来的大雪。
看着飘雪逐渐变大,迟小言慌了神,他不能再这么盲目的往前冲,得尽快找个躲藏的地方,不然迟早迷失在山里,等待的下场不是被冻死就是被狐狸追上分吃个干净。
“冷….小言,好冷。”桑栗的状况非常差,她蜷缩在迟小言的臂弯,无意识的拽紧他的领口,想找个温暖的地方钻进去。
迟小言只能低声哄着,扯开被血水浸透的衣襟让桑栗往里钻,她这个动作却蹭着他的伤口,迟小言眼里闪过痛意,怕吓着她,把呜咽压回喉间,四处张望,企图在残崖断壁中寻找一丝生机。
断崖边,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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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轻轻掸去袖口上沾上的药灰,往手边的灵丹集翻过一张,书斋靠后的窗户没关严实,被一阵风刮开,带着成片的雪花飘进屋内,沈清微微蹙眉,搁下笔,起身往窗边走去,他望向窗外,地面不知何时已经堆起厚厚的一层雪。
这大雪比往常还要猛烈,沈清站在窗边,有些失神地看着飘雪,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线,今天一整天都很安静,让他有些不适应起来,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每天身后跟着一个小鹿崽,在他身边活蹦乱跳的。
现在应该是着急忙慌的去救他的血凤了吧,脑海里浮现出迟小言手忙脚乱固定绳索的样子,沈清想着,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时辰不早,他合上窗户准备返回静园,刚踏入静园的沈清,脚步突然顿住,片刻,他疾步走入玄土地,血凤在雪中虽有撑布遮挡,却还是像一只只断了翅膀的蝴蝶,因风力过猛被吹得东倒西歪,花瓣散落一地。
沈清心中察觉出不对,这孩子竟然没有来加固?
他转身往迟小言的寝室走去,空气中察觉不到他的气息,沈清推开寝室,屋内无人,桌上散着几张经文残片和摘抄的笔记,旁边的蜡烛早早凝固好像一整天都没有被点燃过。
他捡起桌上的一张笔记,上面写满了药草习性,在这一串紧堆着的字体中依稀分辨出来山壁缝隙四个字,沈清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他松开纸,转身快步离开。
灵儿这会正裹着棉被,颤悠悠的把汤婆子往被子里推,还没等兔腿贴上热源就被阵邪风一把刮开门,她不禁冻,手臂抱紧自己又往被子里钻了钻,可察觉不对,从被子里伸出头,眼前,沈清沉着脸看着她,用他比冰碴子还冷得声音问道:“见过小言没有?”
灵儿被冻僵了脑袋还懵着,兔耳朵支起来又塌下去,迷瞪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言?没有啊!他最近不都是跟着你吗?我这连着几天都没见到他了!”
话音刚落地,那阵邪风又带着沈清从她眼前消失,快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短暂停留了一片墨色的衣角,灵儿甩了甩头,等清醒后连忙往屋外跑,可哪还能追的上沈清,他甚至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桑琼!”沈清的声音穿过寝室门,惊落了梁上的积雪,寝室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动静,桑琼从屋内冲了出来,身上还飘着运转灵气的几缕白烟,跟随出来的鸢泽看着沈清难看的脸色也慌了神,嘴里张了又合:“山君?你怎么….”
“小言在哪?”
“他?不在我这….”桑琼的话音戛然而止,沈清在他面前站定,向来冷静自持的山君,此时眉头深深地皱着,桑琼与他对视,承受不住眼神错开,随后又接上话:“我…我有让他上山给桑栗带点储备,”桑琼语气紧绷面上变得僵硬,他看着飘落的大雪,心里的慌乱感越来越强:“他每次上山都会顺带点草药,不对,怎么会,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私自让迟小言上山,回来再罚你。”沈清说完,闭目将屏障化开,接着转身往山上飞去,桑琼和鸢泽反应过来,随即也紧跟在后。
桑琼沿路踩着积雪,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咬着牙手里死死攥紧腰上的短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为桑栗准备好的树洞,他记得当初给桑栗挑选了三个树洞,妹妹最喜欢呆在那根细长点的松树里,桑琼一下跃上树,只见洞里早早被搬空,只剩下遗落的几片草药。
突然,鸢泽停在在树洞不远处,他蹲下拨开厚重的雪,被雪掩盖这着是散落的几缕毛发,赤红色,上面还凝固着暗红的血块,围绕在旁边还有几个凌乱的脚印,他慌忙喊过桑琼,桑琼蹲下身,指尖捡起一撮黑红相间的毛发。
“赤狐的毛。”
站在一旁的沈清开口,将手里刚才在灌木丛中发现的麻雀尸体轻轻放在雪地上,他望着山顶略微思索,走到一边闭目遣气,风雪太大阻挡了不少气息,他控制着灵气一寸寸向附近探开。
桑琼听完瞳孔骤然紧缩,死盯着被折断脖子的麻雀,他猛地站起身,向着相邻的树洞狂奔过去,有一处树洞从老远望去里面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
宋程从桑栗走后就在洞里昏昏沉沉的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冷意让他从昏沉中苏醒,他扶着伤腿挪到洞口,拨开挡风的叶片,洞外已经一片雪白。
见着天色已经暗下,他呆了一会向四周望着,迟迟没有等到桑栗的身影,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受伤的脚腕,那里红肿还没有消下去,他尝试着左右扭动,疼痛已经不是那么明显,宋程转身捡起剩下的布又在伤口处缠了几圈,决定出门寻一寻桑栗。
就在他准备好快要来到洞口的时候,一只手从外伸进来,一把揪住他的后颈皮,将他拖出洞口,摔在地上,就见眼前一个眼神锋利的少年,语气冰冷的开口:“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妹妹的洞里?!”
宋程被这么快速的拖拽出来,头晕目眩的下意识缩紧身体,顾不得疼痛,全身被吓得控制不住颤抖,他挣脱不开颤巍巍的喊着:“放开、我,我不知道!”
“你少装傻,桑栗认识的妖就这么几个,快说!她到底去哪里了!”
桑琼没有多少耐心,手指掐上宋程的脖子,随着说话逐渐收紧,宋程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艰难的发出点声音,那声音窒息微弱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一旁的鸢泽看出不对,桑琼现在的情绪非常暴动,他上前扣住桑琼的手腕:“桑琼放手!你快把他掐死了!”
桑琼血红的眼睛移到鸢泽身上,一把给他挥开,喉咙愤怒的撕扯着:“滚开!桑栗要是出事——”
“你杀了他还怎么找桑栗!”鸢泽喝道,上前夺下宋程。
宋程在鸢泽手里急切的喘息,气息不匀断断续续的道:“桑栗?你们认识桑栗?…你是桑栗的哥哥吗?….对不起….是她把我救下的,她今天早上去找食物和御寒的…咳咳,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骗人!如果是这样她怎么会跟狐狸扯上关系!”
宋程听到这话呼吸一滞,脑子轰然炸开,他颤抖的抬起头看向桑琼询问道:“你说什么?狐狸?”
“你果然认识那只狐狸!”桑琼已经无法忍受桑栗跟狐狸能牵扯出什么,任何一种想象都足以逼疯他,他猛然上前准备再从鸢泽手中夺过宋程,却被鸢泽避开,桑琼手里抽出腰间的短刀,直指向宋程,道:“告诉我他们去哪了!不说我立刻给你杀了!”
“桑琼!”鸢泽听不下去,声音也跟着带上点怒气,“你妹妹还在山上生死未卜,你在这杀了一只白鼬有什么用?杀了他我们还怎么找线索?!”
桑琼哪还听得下去,手里的短刀调转方向,刀锋顺势往下压,却被鸢泽抵在胳膊上,再往下几寸就要扎到宋程,桑琼见状对着鸢泽齿缝里恶狠狠的挤出几个字:“你给我滚开!”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你没有家人,懂什么!你当然觉得这不重要!”
抵挡的力度随着话音落地猛地松开,没有阻挡的刀峰在一瞬间往下刺入,桑琼没料到鸢泽突然间卸了气,他倏地反应过来把鸢泽往后推开,可还是迟了,混着皮肉划开的闷响,刀尖斜斜地割过鸢泽的掌心,一道鲜血在两人之间喷溅开来,鲜血瞬间染红了鸢泽的衣袖。
桑琼眼中被鲜血刺红,他惊愕的抬起头,只见鸢泽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垂着头盯着受伤的掌心,桑琼紧忙伸手往前查看他的伤势,却被鸢泽抚开,他轻轻抬头注视着桑琼。
桑琼一愣,他从没有在鸢泽眼里看见过这种情绪,充斥着巨大的悲伤、绝望、甚至残存着分辨不出的…死寂,时间都在这一眼里凝固了。
分不清是多久,鸢泽又回到最开始的情绪,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声音却还夹杂着哽咽:“桑琼,你疯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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