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玩具

　　『越是疼痛的伤口，越需要沉默的触碰。——许昭宁』

　　☆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传来时，许昭宁正在厨房切番茄。

　　刀锋顿住，汁水顺着木质纹理，洇开一片淡淡的红。

　　她放下刀，擦了擦手，转身走向玄关。

　　周予淮站在玄关的阴影里。西装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袖口处那对银质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低着头，手指勾着钥匙，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许昭宁没说话。走过去，接过他的外套。

　　西装上沾着淡淡的烟味和雨水的气息，袖口处有一道很深的折痕，像是被人用力攥过。

　　她用手慢慢抚平它，然后挂进衣柜。

　　转身时，他已经陷在沙发里，手肘撑着膝盖，脸埋在掌心里。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

　　“饿了吗？”她问。

　　周予淮摇头。

　　许昭宁看着他紧绷的指节，忽然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皮肤冰凉，掌心却滚烫，像是冰层下燃着一团火。

　　她没问他怎么了，只是慢慢地，掰开他紧绷的手指，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

　　周予淮猛地收紧手指，攥得她生疼。

　　她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拨开他垂在额前的碎发。他的额头随即抵上她的肩膀，呼吸沉重，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

　　“我去做饭。”她轻声说。

　　周予淮没松手。

　　许昭宁叹了口气，指尖滑到他的后颈，轻轻揉了揉那路块紧绷的肌肉。周予淮的呼吸滞了一瞬，随后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手臂箍得很紧，紧得像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肋骨里。

　　许昭宁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视线越过他，落在茶几上摊开的杂志上。

　　财经版头条，周氏集团的最新并购案，配图里周令仪身穿墨绿色旗袍，面容优雅，但目光如刀。

　　她闭上眼，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按着他的后脑勺。

　　他不需要她说“我懂”，也不需要她问“怎么了”。

　　他只需要她在这里，安静地，承接他所有的沉默，像大地承接一场无声的雪崩。

　　厨房里，水壶发出尖锐的鸣叫。

　　许昭宁轻轻推了推他，“水开了。”

　　周予淮松开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的情绪像是被搅浑的潭水，深不见底。

　　许昭宁站起身，指尖在他蹙紧的眉心上按了按，转身走向厨房。

　　她没回头，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追着她，像一道无形的锁链。

　　她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沉甸甸地缀在她身后。

　　-

　　番茄牛腩在锅里咕嘟着，香气弥漫。她撒上葱花，关火。

　　端盘子出去时，周予淮已坐在餐桌前。手里捏着那对袖扣，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小小的“H”。

　　她把盘子放在他面前，又转身去拿筷子。

　　“许昭宁。”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她回头看他。

　　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眼睛，轻声道，“……谢谢。”

　　她把筷子递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吃吧。”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腩，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许昭宁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伸手，用拇指擦掉他唇角沾上的一点酱汁。

　　周予淮僵住了。

　　许昭宁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餐桌上很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窗外的夜色沉沉地压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像一把无声的剑，将房间劈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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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她起身收拾碗筷。

　　周予淮跟到厨房，站在她身后，看她洗碗。

　　水流哗哗，许昭宁的手浸在泡沫里，腕骨纤细，指尖被热水烫得微微发红。

　　周予淮突然伸手，从背后抱住她。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手臂环着她的腰，掌心贴在她的小腹上。

　　许昭宁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洗碗，任由他抱着。

　　“许昭宁。”他低声叫她的名字。

　　“嗯。”

　　“我今天见了她。”

　　许昭宁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面对他。

　　他的眼睛很黑，像两口深井，井底沉着某种她无法打捞的情绪。

　　“我知道。”她说。

　　“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许昭宁平静地说，“茉莉和雪松，很淡，但闻得出来。”

　　他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周令仪的香水是定制款，气味极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可许昭宁偏偏闻到了，就像她总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一样。

　　“她说了什么？”许昭宁问。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话语在舌尖徘徊，最终却咽了回去。

　　他不想提林嘉怡。

　　不是因为他有意隐瞒，而是他本能地逃避这个话题。仿佛只要不说出口，那个名字就不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阴影。

　　他宁愿假装这件事不存在，宁愿在许昭宁面前维持一个虚假的平静，也不愿主动撕开那道裂缝。

　　许昭宁看着他沉默的挣扎，明白了。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掌心温热，指尖微凉。

　　“周予淮。”她轻声说，“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这句话，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撬开他内心最坚硬的壳。

　　她看出来了。

　　她看穿了他的懦弱，看穿了他的逃避。

　　可她并没有逼他。

　　“许昭宁。”他的声音微微发抖，“如果我……”

　　“嘘。”她打断他，指尖按在他的唇上，“别说。”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是要撞碎肋骨，直接跳进她的掌心里。

　　“感觉到了吗？”他问。

　　她点头。

　　“这是真的。”他的嗓音低哑，“只有在你这里……它才是真的。”

　　许昭宁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

　　周予淮低头，吻了吻她的掌心。那个吻干燥、温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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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作响，热气氤氲了镜子，模糊了两人的身影。

　　周予淮将许昭宁抵在瓷砖墙上，指尖划过她的锁骨，留下一道淡红的痕迹。

　　“疼吗？”他低声问。

　　许昭宁摇头。手指插入他微湿的发间，将他拉近，吻了吻他紧蹙的眉心。

　　“周予淮，”她轻声说，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有些朦胧，“你不需要…完美。”

　　周予淮的呼吸彻底混乱了。随后，他更用力地抱紧她，仿佛要将这句话，连同她这个人，一起钉进自己的骨头里。

　　-

　　半夜，许昭宁被一阵轻微的颤动惊醒。

　　周予淮的手臂箍着她的腰，肌肉绷得死紧，呼吸急促而不稳。

　　许昭宁转身，借着月光看他。

　　他的眉头紧锁，额角沁出细汗，睫毛剧烈颤抖，像是在噩梦里挣扎。

　　她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沿着脊骨一节节向下，像在安抚一头受伤的困兽。

　　“周予淮。”她低声唤他。

　　他没醒，但手臂收紧了几分，将她搂得更紧。

　　许昭宁凑近，吻了吻他冰凉的下巴。然后，往他怀里钻了钻，像梦呓般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冷……抱紧点。”

　　周予淮的手臂松了一瞬，随即更用力地抱住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

　　许昭宁醒来时，身旁的位置是空的，微凉。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披上外套走出去。周予淮站在灶台前煎蛋，他穿着居家服，头发微微蓬乱。

　　“早。”她说。

　　“早。”他回头。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笑意很浅，却像破开乌云的第一缕光，真实地落进她眼底。

　　许昭宁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周予淮关火，转身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今天想吃什么？”他问。

　　许昭宁抬起头，望进他的眼底。

　　“你做的都可以。”

　　周予淮笑了，眼角弯起真实的弧度。

　　阳光洒落，温暖而明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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