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边界

　　像火球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清晨，空气里微凉。

　　昨晚回来时将近九点，赵桦烟没有按照以往的生活习惯，在十一点上床，而是早早就搂住被子，闭上眼睛。

　　和范青艺分开之即，她邀约她明天继续玩，赵桦烟没有答应。

　　阳台的窗帘飘动，赵桦烟动动发僵的腿，放下笔，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点开。

　　范青艺：【出来玩嘛】

　　赵桦烟退出页面，没有回复。

　　在接着埋头又学习两个小时后，她起身，整理桌面书本，目光落在上面好几秒，直到心底深处生出满意，才提着椅子推进去。

　　时间来到九点半，家里这个时间点，往日的话，楼下已经有动静了，今天很安静。

　　陈松梅和程博宇去外地过二人世界，范阿姨在家陪孩子，这栋房子，现在只有赵桦烟和程恪臣两人。

　　不过她没有注意昨晚程恪臣有没有回来，也许在外面歇下来也说不定。

　　飘忽的念头一闪而过，赵桦烟打开卧室门，决定下楼吃点东西。

　　长廊有些窄，两端透明玻璃投射进来的明亮汇聚成一道光束。

　　细微的尘埃浮动不过几秒，男生身形融入，遮挡大半。

　　在意识分支去想更多之前，赵桦烟已经收回无法规避的视线轨道。

　　离楼梯口有几步距离，她垂眼，目光落在墙壁脚线，余光范围里，程恪臣也在朝楼梯走来。

　　短短几米的路程，时间被拉长，感官无限放大。

　　赵桦烟视线从下方平移，侧过头，紧接着，她停下来，蹲身系鞋带。

　　标准的蝴蝶结完美至极，她扯扯蝴蝶翅膀，弄散，然后放慢动作开始打结。

　　地板上方，程恪臣存在感极强的身影走过。

　　赵桦烟眨一下眼，将鞋带系好，保持姿势几秒没动。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站起来，放慢步子走向楼梯。

　　程恪臣才走到拐角处，他侧着身，轻撩眼看过来，赵桦烟站在楼梯口，避开视线。

　　她察觉到程恪臣往下走，自己的脚也抬起来。

　　没有其他人，一楼总显得空荡。

　　前面的男生径直打开门出去外面，赵桦烟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

　　她钻进厨房，给自己煮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做的过程反复犹豫，时刻注意外面那扇门有没有动静。

　　最终，门虽然没动静，但她在加汤的时候刻意多加个人的量，煮面的时候也多煮一份。

　　等她在餐桌吃完自己的那一份，程恪臣依旧没有回来。

　　赵桦烟肚子正好也没怎么吃饱，再等下去，面也坨了，她就想自己把剩下的那一分给吃了。

　　结果刚站起来，腿还没离开餐桌，斜前方那扇木门忽然被从外打开。

　　赵桦烟步子一僵，已经看到进来的程恪臣。

　　早上的相遇视线移走太过迅速，这会儿冷不丁地，毫无征兆地碰上，倒是看清了他的样子。

　　依旧一身深色的衣服，眉眼清晰漠然，手上提着塑料袋。

　　他反手关上门，赵桦烟从桌子前离开，走进厨房。

　　走到一半，她扫一眼橱柜上的那碗面，一时没动作。

　　过了几秒，她没端，而是折身返回。

　　也许是程恪臣腿长的原因吧，就那么点功夫，他竟然已经走到厨门，不声不响的，赵桦烟完全没准备，直接撞到男生胸口。

　　赵桦烟下意识闭眼，脸颊蹭过程恪臣的下颌，一站稳，她条件反射往后退。

　　她抬手捂了下自己额头，本能地开口：“你简直像个幽灵。”

　　程恪臣没说话。

　　静谧的空气流淌，厨房的空间也许是错觉，顿生狭窄。

　　是正常的安静，但时间被变相地变慢，无法忽略，呼吸的不正常无比清晰。

　　赵桦烟敛眸，视线落在旁处，“你吃面吗？”

　　“自己拿碗。”

　　两句话撞在一起，赵桦烟低头去看程恪臣拎着的袋子东西，程恪臣注意到柜台上的面。

　　空气安静半秒，赵桦烟移开视线，隐蔽地吸一口气。

　　程恪臣：“给我做的？”

　　赵桦烟伸手去端碗：“不是。”

　　没有成功抢到，手更长的程恪臣已经触碰到碗壁。

　　他端着面往外走，丢下一句：“你吃我买的。”

　　赵桦烟拿着两双筷子跟上去。

　　—

　　假期临近尾声，程恪臣提前两天回校，在外度假的程博宇他们也到达家里。

　　范青艺没再联系赵桦烟，她的生活没什么改变，依旧是吃饭，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

　　去学校那天，她一个人乘坐公交车前往。

　　因为先去了趟书店，从北门进去，校园里此时已经没什么人，几乎都待在教室。

　　离图书馆关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赵桦烟决定把书归还。

　　天色肉眼可见地暗下来，星星点点的路灯依次亮起来。

　　张傲把书放进书架，扫一眼图书馆内，寥寥几人，很安静。

　　他走到前面白色桌子站定，低头跟还在看书的沈熙小声道：“还看啊，天都黑了，走吧。”

　　沈熙停留在抒情散文的这一页已经几分钟，他再次试图重新从头到尾阅读，头也不抬道：“你先走，我再待会儿。”

　　“不是，”张傲有些惊诧，“你何时对看书那么感兴趣了，还是……”

　　他眼疾手快夺过沈熙手里的书，举到空中，翻到书籍封面看。

　　“《那些年，那些雨》”张傲嘶了声，“这不像你会看的书啊。”

　　沈熙伸手要拿过来，张傲躲让，他翻开书籍第一篇章，还未仔细看，先前坐着，情绪稳定的沈熙突然站起来，一手夺了过去。

　　他高他半个头，天花板白炽灯明亮，一小片阴影打在他脸上。

　　张傲对视上沈熙那双深邃黑色的眼睛，听到朋友略带点情绪地道：“你吃饱撑着了？”

　　张傲没当真，贱兮兮：“我就是好奇，怎么之前都不怎么来图书馆的人，现在变性似的，隔三差五就来。”

　　他抱着手，斜觑人，哎一声，八卦，“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不过很快他就否认，摸着下巴，陷入思忖：“但我跟你天天玩在一起，也没发现什么苗头，别说恋爱，可爱的女同志都没发现一个。”

　　张傲手搭在沈熙肩膀：“不如兄弟，你就跟我招了吧。”

　　沈熙神色很淡地拍开张傲的手，坐下翻开书，说：“你未免对自己太不自信。”

　　“也是，”张傲觉得自己多想了，他翘着嘴角，“我是你最好的哥们，你有情况不可能不告诉。”

　　沈熙：“赶紧走吧。”

　　张傲成绩一般，对课外书籍的兴趣更是一般。

　　他只是最近发现自己的兄弟某些行为很异常，问他，他又不说，只好自己当个侦探，试图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现在图书馆里的女孩子走了不少，他早就待不下去了，当下听沈熙这么说，他立即就抬脚，往门口走去。

　　自动感应玻璃门向两侧敞开，张傲本来是低头在想着什么，直到与一个女生擦肩而过。

　　他倏地扭头，只依稀看到这个女孩子侧脸。

　　门即将关上，张傲踏出去，没忍住回首。

　　看着前方越走越远的女生背影，张傲内心闪过一句卧槽。

　　又是一个大美女。

　　张傲收回视线，在电梯前等待，不禁感慨：世界好看的女孩子真多啊。

　　电梯门打开，他进去，按下电梯键，仰头望天。

　　不知我的正缘在哪里？

　　他脸上浮现笑容，脑海里开始幻想粉色泡泡会升起的场景。

　　-

　　沈熙在的那张桌子正对图书馆门口，他坐的位置也偏向门口，所以有人进来，只要他想注意，往往抬头就能看见。

　　张傲离开后，沈熙整理思绪，想聚精会神好好读几页。

　　在潜意识里，他已经默认，今天赵桦烟不回来。

　　所以当他很随意地抬眼，看到朝他这里走来的女生时，欣喜，惊讶，紧张，各种情绪充斥在他的胸腔。

　　他甚至忘记管理表情，在说话之前，嘴角先一步暴露他的心情。

　　沈熙有些促急地站起来，他目光落在赵桦烟脸上，往她走几步。

　　“来看书？”他声线温柔，轻声说的时候更为明显。

　　赵桦烟：“不是，还书。”

　　话音落，她头也不回地向前面书架走去，沈熙跟上去。

　　他左手拿着散文，右手手指搭在封面，轻轻敲击，说：“那么晚了还过来？”

　　赵桦烟寻找书的位置，眼睛在一排排书架扫过，声音不大：“还没上课。”

　　沈熙眼里有笑意，他嗯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佯装赞成的意思：“说的也是。”

　　来到d区，沈熙没跟上去，把自己手中的书给归还了。

　　穿过书架间的缝隙，女生背影若隐若现。

　　沈熙停在原地几秒，在看到女生折返回来时，从书架间出来，去到过道。

　　他手搭在木架，微往后让着身体，赵桦烟从他跟前经过。

　　沈熙快走几步跟上，直到赵桦烟身侧，放小步子，与她并肩走着。

　　他偏头：“要走了？”

　　赵桦烟目不斜视嗯一声。

　　沈熙正过头：“那正好，一起。”

　　离开图书馆，乘坐电梯从五楼到一楼，往教学楼去的道路上，四周安静。

　　沈熙扭头快速地看了眼旁边的女生，思忖着开口：“你今年刚转来的？”

　　赵桦烟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沈熙长相是偏温润清贵的帅气，他露出笑，所有的疏离和距离在无形中会消失，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我后来回忆起那天我见你，你没有穿校服，还问教务处在哪里，又是读高二，仔细想想就猜到了，”

　　沈熙双手背在身后交叉伸了伸，“怪不得之前没在学校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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