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握瑜

　　晨光漫过禁地断壁时，江怀瑾指尖的赤红色锁链正微微发烫。昨夜强行催动灵力的经脉仍在抽痛，他蹲下身将最后一块玄铁碎片踢给陆听澜，却见对方正对着玉衡观观主递来的古籍出神。书页间夹着半张泛黄的舆图，墨迹淡得几乎要融进纸纹里。
　　“还在琢磨双生本源？”江怀瑾的声音带着未散的疲惫，目光落在陆听澜耳后——那里沾着片枯叶，是昨夜光盾破碎时从断墙上震落的。他伸手去拂，指尖刚要触到，陆听澜却像受惊的雀鸟般偏了偏头，耳尖在晨光里泛出层薄红。
　　“舆图标着海底遗迹的位置。”陆听澜把古籍往江怀瑾怀里一塞，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手腕，“黑袍人说的献祭仪式，八成和沉在那里的‘共生玉’有关。”
　　江怀瑾翻开古籍的手顿了顿。书页间夹着的干枯安神草簌簌飘落，他认出这是陆听澜常年带在身上的药草。昨夜光盾裂开时，这株草从对方袖中滑落，被他下意识攥在了手心，此刻草叶边缘还沾着点暗红——是他当时掌心攥出的血痕。
　　“你的灵力还没恢复。”江怀瑾突然开口，锁链顺着手臂蜿蜒而上，在陆听澜手腕上轻轻一绕，留下圈浅红的印记，“舆图我先收着，三日后再议。”
　　陆听澜望着腕间的红痕挑眉：“江护法这是要软禁我？”话音未落，江怀瑾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侧：“昨夜光网里，有个穿青衣的影子，眉眼和你现在的样子很像。”
　　锁链突然发出嗡鸣，陆听澜猛地抽回手，帛书残页残留的金光在他指尖一闪而逝：“那是……历代守护者的残魂投影。”他转身时被碎石绊了下，江怀瑾伸手扶住他的腰，两人贴得极近，都能听见对方胸腔里过快的心跳，像要撞碎这清晨的宁静。
　　谢昭璃的银枪突然从远处飞来，枪尖“笃”地扎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她倚着断墙抱臂轻笑：“再磨磨蹭蹭，我可要把你们捆去祭坛重演千年前的仪式了。”枪身上的血色纹路还在流转，映得她红衣如燃，倒比晨光更刺眼些。
　　江怀瑾反手将陆听澜往身后带了带，锁链在他掌心织成小巧的结界：“观主说海底遗迹有灵力紊乱带，你的帛书残页……”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陆听澜突然抬头，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但双生本源不是非黑即白，这道理总得有人去证实。”他从袖中摸出个锦囊塞给江怀瑾，锦囊上绣着株安神草，针脚歪歪扭扭，“昨夜见你锁链的灵力波动不对，这是用安神草做的护身符，能稳一稳气息。”
　　锦囊入手温热，江怀瑾捏了捏，忽然解下自己常年佩戴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半朵莲花，与陆听澜腰间的玉佩恰好能拼成完整的一朵。他把玉佩塞进对方手心时，指尖擦过陆听澜的掌心——那里有常年翻书留下的薄茧，磨得他指腹微痒。
　　“千年前沉入海底的，或许是另外半对玉佩。”江怀瑾的声音低了些，“三日后卯时，码头见。”
　　谢昭璃看着两人交换信物的模样，突然吹了声口哨。银枪腾空而起，枪尖挑起片赤金色鳞片：“某位护法还是先看看自己带了什么好东西吧。”那鳞片不知何时沾在江怀瑾靴底，此刻在晨光里折射出奇异的光泽，“这灵力波动，和共生玉的记载一模一样。”
　　江怀瑾突然想起昨夜巨影消散时，曾有光点落在自己靴底。他抬头时正对上陆听澜的目光，对方的指尖轻轻触上鳞片边缘，两人的灵力在触碰处交织成淡淡的光晕——红与金缠绕着，像极了他们掌心的半朵莲花。
　　“看来不用等三日后了。”陆听澜的声音带着笑意，帛书残页从他袖中飞出，自动贴在鳞片上，“它在指引方向，共生玉的位置比舆图标得更近。”
　　红链与金辉在两人之间流转，谢昭璃转身走向观主时，听见身后传来锁链轻响。她回头望去，江怀瑾正帮陆听澜拂去发间的草屑，陆听澜低头时，鬓角的发丝恰好落在江怀瑾手背上，像根柔软的线，轻轻缠了一下。
　　远处的海雾漫过码头时，谁也没注意到，那片赤金色鳞片上，正浮现出与两人玉佩相同的莲花纹路。而江怀瑾袖口垂下的锁链末端，悄悄缠上了陆听澜的衣角——不是灵力驱动，是他方才下意识捻住的。
　　三日后的码头终究是去了。江怀瑾租了艘渔船，陆听澜抱着古籍坐在船头，海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那枚拼完整的莲花玉佩。船行至半途，陆听澜突然指着海面：“你看。”
　　海水深处泛着微光，像散落的星辰。江怀瑾认出那是共生玉的灵力反应，正要催动锁链探查，陆听澜却按住他的手：“黑袍人的笔记里说，共生玉需双生灵力共同唤醒。”他顿了顿，指尖在江怀瑾手背上轻轻点了点，“就像这样。”
　　两人的灵力顺着相触的掌心沉入海中，海水突然翻涌起来，露出下方的遗迹轮廓。那是座半塌的祭坛，中央竖着块石碑，碑上刻着与帛书残页相同的插画——两个背靠背的孩童，脚下同时绽放鲜花与荆棘。
　　“原来千年前的实验者，是对双生兄弟。”陆听澜抚摸着石碑上的刻痕，“他们想用人魂与地脉灵力共生，却因急于求成导致灵力暴走。”他忽然轻笑，“你发现了吗？石碑上的孩童，腰间各挂着半朵莲花。”
　　江怀瑾凑近细看，果然在刻痕深处看到模糊的莲花纹路。他刚要说话，祭坛突然震动起来，无数黑影从海沟里涌出——是黑袍人残魂唤醒的傀儡，此刻正循着灵力而来。
　　陆听澜将帛书残页抛向空中，金光化作屏障。江怀瑾的锁链如游龙般冲出，却在触到黑影时顿住——那些影子竟在模仿他的攻击，和当初裂隙中的巨臂如出一辙。
　　“用共生之力！”陆听澜喊道，握住江怀瑾的手按在石碑上。两人的灵力再次交融，红与金顺着石碑蔓延，黑影碰到光纹便化作泡沫。祭坛顶端突然亮起，半块玉珏从石缝中升起，与鳞片上的纹路完全契合。
　　“这是……另一半共生玉。”陆听澜望着玉珏出神，“黑袍人只知献祭，却不知共生的关键是信任。”他转头看向江怀瑾，目光清亮，“就像我们。”
　　江怀瑾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锁链在两人身后织成红网，将最后一道黑影撕碎。海风吹过祭坛，带来远处的潮声，陆听澜忽然发现，自己衣角的锁链不知何时松开了，却被江怀瑾更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回程的船上，陆听澜靠在江怀瑾肩头补觉。江怀瑾低头看着他，指尖轻轻拂过他耳后的碎发——那里早就没有枯叶了，却留下个让他总想去触碰的位置。船舷边的海水闪着光，像极了他们交握时，掌心流转的红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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