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错

　　第四层楼上，各式各样的餐厅分在路两旁，令人目不暇接。
　　“就这家吧，走得我脚都酸了。”池焰停下，指了指面前的两个个大字——“云水”。从一开始逛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里面的装修不拘一格，靠近出口的地方根本没有门，反而是空的，然而靠墙的一边竟还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的两个大红字，正是“云水”。
　　这石头之下，绵绵的水流过，下面是石头围起来的小型池塘，更有小型水车翻转着，发出莹莹的光。往里走几步，是一座亭台，底下像是有一条小溪流过似的，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是人造景。不过里面还有好几条金鱼游来游去，有趣得紧。
　　“好，”余杭没多作犹豫，点头，“那就选这家吧。”他说气话总是温温柔柔的。
　　他温柔到了尘埃里，她跋扈到了星芒里。像是净世的莲。
　　“您好，这是我们店的菜单，两位可以看一下。”
　　服务员递上菜单过后，又匆匆跑出去帮忙，只留下两个身影在饭桌那边。
　　“你想要吃什么？”余杭拿起菜单，递给她。
　　池焰细细翻看，突然脸色大变。
　　“哇，没想到它它它竟然还有......”正当余杭以为她会说出什么奇珍的名字来，池焰却喊道，“炒酸奶！”
　　嗯？何时对甜品这么上心了？
　　不过也是，像她那样的女孩子，肯定会喜欢吃甜甜的东西的吧。
　　就像她一样，很甜，化不开的甜。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嗯，所以你想要吃什么？主食。”
　　池焰想了想，看着手里的菜单，眼神黏在饮品甜点区域不走。“算了，你有什么忌口的，或者说是平常不爱吃的？”
　　池焰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振振有词：“葱姜蒜还有香菜都不吃，那些味道太难闻也太冲了。不要辣不要麻，鸡鸭鹅白斩鸡不吃，鹅肉一概不吃，鸭肉如果是烤鸭还好，如果是烧的也不吃。芒果虽然过敏，不过爱吃，这么多年其实也吃着吃着没事了。味道不要太淡也不要太咸或者齁甜的，要适中，苦瓜不吃，苦的一概不吃。”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想了想，然后才说道：“好像没有了吧。”
　　注意力又被墙上滚动的字所吸引，她一瞧，竟是小学六年级升学考语文课本后边的古诗中的一首，记忆犹新——《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当时她背的时候可是焦头烂额，因为六年级的期末考，也就等于小升初的升学考试，间接决定了她在那一所初中念书。当时还滚瓜烂熟的，怎的到了高中，记忆力反而大不如前了呢？竟然叫自己给忘了部分。
　　“好，那我点菜了，等菜上齐就可以吃饭了。”余杭哑然失笑，不过还是一字不落全都听进心里去，毕竟是......同桌。不过有没有人告诉她，她一本正经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他“噗嗤”笑出声，却被瞪眼警告。那位急得跳脚，自以为很凶狠地瞪着他，殊不知这一瞪，竟让他愈发觉得她可爱了......像一只兔子。非说是什么品种的话......荷兰侏儒兔？
　　“池焰，”他状似不经意，实则内心暗自偷偷笑着，问，“你是属兔的吗？”
　　对方呆了一下便很快说道：“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她很茫然，并且不知道为什么余杭会问她这种问题。
　　还真是啊。余杭笑意更甚，他就说呢，怎么她一举一动都像只兔子。
　　还是只可爱的兔子。
　　“没有没有，”他坐在凳子上，指节轻叩桌面，“只是觉得你比较像兔子。”
　　“哪里像了？”池焰疑惑，但是很快，她被菜肴转移了注意力。“这么多，你不怕吃不完？”池焰眼神中满是震惊，“而且这桌菜少说也得好几百了吧？怎么可以让你破费？”
　　“先吃吧，”他温声细语，“吃完再说，而且，我不缺这些。如果你觉得不行的话，我们平分，怎么样？”
　　池焰听见点了点头，认可这个方案：“好，我们AA。”
　　菜肴是绝对不差的，特别是红烧肉。“天哪，”她嘴里塞满红烧肉，含糊不清地夸赞，“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红烧肉？”
　　余杭咳了两声，他也就看这是道招牌菜，所以点的，没想到她这么喜欢，以后多带她来这里吃。“这是店里的招牌菜，所以我就点了。”他做解释道，“不过确实很好吃，没想到你这么喜欢。”
　　“嗯嗯！”池焰点头，她眼睛看得都直了，“真的没想到，这里的肥肉居然没有让我吐出来，肥瘦相间哪！而且这个味道......应该是放了冰糖。”
　　余杭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说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红烧肉，而我奶奶啊天天给我烧，也就是纵容着我这小脾气啦。”她有些怀念地垂下眼睑，盯着碗里的肉，“她啊，就是放冰糖的，和这个味道简直一模一样，而且手艺一绝，其他菜都烧得特别棒！”
　　池焰忽而想到什么，眼神黯淡下去，不再言语，只是沉默着吃饭。她想，那样好的人，怎么会生出那样的儿子。是她的第一个父亲，她母亲的前夫。
　　余杭自然是察觉到了，不过如若对方不想说，那他定不会逼她说，人各有秘密嘛，这是人之常情。
　　“这样的话，我们AA下来，好像也不是怎么贵啊......”在前台结完帐，池焰感慨。盛华，她几乎不来四楼，除非杨梅邀请她一起吃饭、看电影，否则就不会来。
　　一是没有必要，二是孤独惯了。没有人能理解她，成了她灵魂的孤独。好在，还为时未晚。
　　“对了余杭，我们去二楼。”池焰拽了拽他的衣袖，“二楼新开了一家弹珠店，玩弹珠的特别好玩！”
　　她的语气明显兴奋不已，就差直接飞过去了。
　　“可以。在哪儿？”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又纵容着默许着，“你带我过去吧。”
　　“就在二楼的拐角。”他们运去的身后，“云雨”这两个字依旧牢牢地钉在石头上，仿佛无声无息地告诉她，亦或是他。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在他们两人的心里，对方便是那个翻云覆雨之人。只是时辰未到，便已如此。
　　四楼的烤肉店，烤盘上的肉“滋滋”往上冒烟，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肉香。“还得是我杨梅姐，就是大方！”何华比了个大拇哥，赞叹。“等着好吃好喝就是了，跟了他们一路也累了。”
　　女声传来，俏皮得紧。“哎哟，姑奶奶你这体力不行啊？”何华夸张得一笑，“我怎么听说你那个哥哥找了你的女朋友啊？你怕不是被气炸了啊？”
　　“胡说八道！”杨梅怒斥，眉毛一挑，“我都还没说呢，你这暗恋我哥也暗恋了好些年吧？怎么？是不敢直接上？让我女朋友有可乘之机。”
　　什么？等等？我听到了什么？
　　服务员一听可不得了，这是......也就是说，这位女顾客的女朋友跟她的哥哥跑了，然后她见面的这位男顾客竟然喜欢她的哥哥，暗恋多年未果？
　　惊天大瓜必须吃。
　　服务员主动来给他们烤肉，边烤心里边想，快多说点快多说点......
　　好家伙，一下子凑齐了男男男女女女......“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明显地，这位男顾客跟着动怒，“我又不像你那亲亲女友，为爱劈腿。”说着还怎么阴阳怪气呢......杨梅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报复自己。
　　“切，那你就光明正大了吗？”杨梅翻了一个白眼，说的话无比自然，“那你呢？为爱当三？”
　　服务员有些不敢烤下去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晚间时报，惊天大新闻都不为过！
　　服务员颤颤巍巍地夹起一块肉，无奈流泪继续，忍痛吃瓜。从没吃过这么炸裂的瓜啊，这都得多大了？总不至于跟瑜伽球那么大吧？
　　事实证明，是的。
　　“不是，但是我们要解决问题，就要从根源开始。”杨梅不紧不慢地吃着烤肉，炫了一大盘。
　　对面的轻嗤一声：“你还知道解决问题？你有没有脸见列祖列宗了？啊，你哥喜欢你，你就真答应和他在一起了啊？”
　　“那咋了？又不是亲的。”
　　很好，服务员余光瞥到那个男顾客脸都发青了：“不是亲的，是表的就行吗？”
　　“你也知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大家和和平平的，再这么计较下去又不是办法。”杨梅傲慢又极为不屑地嗤笑。
　　“和和平平？”男顾客听到这话竟然不出声了？倒是吃起来了，吃吧吃吧。
　　炫完三大盘后，他欲言又止：“那个......我好像不喜欢你哥了。”带着试探。
　　“嗯？”
　　“我喜欢你，所以和我在一起吧。”
　　服务员听到这话差点跳到天上去，合着颠来倒去的，竟是为了说这个？先前她就听得一头雾水的，怎么还突然转了频道了？难不成他们其实都是......双？
　　她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兴奋到把肉都烤完了。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留下来继续吃瓜？她反正挺想知道结局的，看这位女顾客是否会答应对面的那个。
　　俊男靓女，极其养眼，一击必杀。
　　“行啊小荷花，”杨梅状似随意地一说，却连指尖的轻颤都模仿到位，“我答应你。”
　　服务员激动了，激动得要死。
　　天哪，这算是什么狗血戏码？平时这种都只发生在小说里，今儿个倒是被自己碰上了？了不得啊了不得。
　　殊不知，何华刚才因为这句话心跳漏了一拍。
　　狠狠的。
　　“我们继续，”走出这家烤肉店，杨梅便恢复了正常状态，眯了眯眼，“估计池焰她想去玩弹珠，跟我唠叨过好多次了，结果没跟我去成，却被你兄弟抢了。”
　　“走吧。”她迈出第一步，何华便乖乖跟着了——这位姐不仅演技精湛，而且暴躁如雷！不敢惹呜呜呜！
　　但是刚才，他说的他喜欢她，其实是真的。
　　不过她无需知道。
　　池焰点了几下兑换弹珠的机器，兑换了三百颗珠子。余杭照做。兑换好后，两人便找了僻静的地方坐下。“你先还是我先？”余杭侧头问她，墨发蓬松，碎发飘逸，如此形象，出门在外，自然备受关注。而池焰柳眉桃花眼，多情眸，生得就好，颜值是摆在那的，所以也有不少眼睛盯着。
　　“我先吧，听说这是五颗弹珠一次。”池焰先投了五颗，盯着拉杆一拉——再一松，“咚”的一声，没有落到发光的孔洞里。
　　不服气，再来！
　　“失败是正常的，我也来。”余杭安慰她，语气却像教导，“到时我们可以兑换这些。”他指了指头顶柜子里的娃娃、玩具以及便签本等等。
　　池焰一笑，就连光风霁月的公子名士也失色：“好，我们比比。”
　　“他们怎么那么好看？好好看，我妈妈说我应该长成这样。”
　　“惊天地泣鬼神，惊为天人！”
　　“我没看错吧？这......这好像是沈城七中期中考的第一第二，那个男生是第一，女生第二！”
　　陈韵毫不理会他们的交头接耳，只是在暗处盯着他和她。
　　池焰？......那不正好了么。
　　就在她妈妈管理的班级。
　　“呵，”她嗤笑，下巴扬起，靠在楼梯口的柱子上，“别让我逮到，否则.....让你永无安宁之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池焰实在难以招架这种场面，相比之下，余杭比她应对得好了不知道多少。她还是喜静，喜欢待在清净一些的地方。
　　“余杭，”她着实累了，“我们去下面负一楼吧，那里也有的。”
　　他抿唇，俯身轻声说：“好。”
　　相较于楼上，负一层的弹珠店明显安静了很多，不过都是同一家店。池焰的运气忽好忽坏，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仅剩十几颗弹珠店时候，又起死回生，反而弹珠多的时候她会连连败退。
　　而余杭，他和她不同，他比较稳健的方法，不久之前就已经拿到第一张黑卡了。那可是一张黑卡！
　　这里分为好几个等级，要么是出弹珠，要么出卡，卡可以根据上面的分值兑换积分，积分兑换礼物。
　　而卡则分为：铜卡、银卡、金卡、黑卡。
　　而余杭，出的就是这最难出的黑卡！
　　不仅仅需要运气，而且还需要实力——特别深的实力！
　　“余杭，”她的声音染上委屈以及不解，“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弄到了黑卡？”她震惊，她不解。
　　从余杭的角度来看，她简直是在撒娇。
　　他又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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