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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方(一)
“林兄!你怎么了?你们这茅房在哪啊?”齐默凡抓着旁边的小厮就厉声问道。
小厮被他晃得头晕,随手一指,齐默凡拎起林枝意的胳膊,一把把她捞了起来,驾着她就往茅房跑。
齐默凡猫着腰往前跑,玄色袍角被路边的荆棘勾住,他反手扯了两下,压低声音吐槽:“林郎中,对付这点事,就没有更体面些的法子?”
林枝意跟在他身后,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齐公子要是有高招,刚才怎么不见你施展?” 说话间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下,踉跄着撞在他背上。
两人一前一后钻到茅房旁的树丛里,茂密的枝叶立刻将身形掩住。
齐默凡拨开挡眼的构树叶子,鼻尖萦绕着股淡淡的粪臭味,忍不住皱紧眉头往旁边挪了挪。
林枝意半蹲在他身侧,裙摆被草叶上的露水打湿,冰凉的潮气顺着布料往上渗。
她扯了扯被树枝勾住的袖口,小声道:“再等等,方才那丫鬟的脚步明明是冲这边来的。”
就在他准备起身的瞬间,林枝意突然按住他的胳膊。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挎着竹篮走过来,站在茅房门口左右张望。
小姑娘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不是说在这里等我吗?人怎么不见影?”
她刚要转身,茅房屋脊上突然滚下来块碎瓦,“啪” 地砸在齐默凡头顶。他疼得倒抽口冷气,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额角瞬间鼓起个红印。
慌乱中脚下轻轻一挪,正好踩在那片碎瓦上,瓦片被碾得四分五裂,发出 “咔嚓” 一声轻响。小丫鬟猛地回头,目光直直扫向树丛:“谁在那里?”
他咬紧嘴唇忍下剧痛,脚下轻轻一挪,却踩到那片碎瓦,发出来些声响。
“谁?”丫鬟颤声开口,拿着跟烧火棍就往草丛这来。
见势不妙,齐默凡“蹭”的从草丛中跳出,一掌打晕了她。林枝意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气愤地问道:“你干嘛打晕个丫鬟,谁来扮?”
齐默凡垂眸细细打量林枝意一番,半带轻笑道:“林郎中,你的身形跟她差不多,你来!”
林枝意杏眼圆瞪,难为情地质问道:“差不多什么,我...不要!”
齐默凡脸色一怔,指了指身后的木质楼梯说:“好像这里可以直接到二楼。”
面前窄长的木质楼梯,直直通向二楼,林枝意指尖摩梭着扶手上斑驳的木纹。
这条楼梯,应当是花涧坊伙计们平常走的甬道。
林枝意眼眸微闪,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故作神秘地问道:“齐捕头,你猜林某刚才在二楼瞧见了谁?”
齐默凡是个急性子,最不爱玩这种猜谜游戏,他不耐烦地问道:“谁?”
“阿发。”陈猎户的儿子,他一个猎户之子,还欠着钱,怎能上到花涧坊二楼,定有蹊跷!
“你在下面守着,我去瞧瞧”齐默凡抬手指了指墙边被打晕的女子,转身便走上了木梯。
墙角的木梯斜倚着墙,梯身是用老松木做的,常年经风吹日晒,木头的纹路里积满了灰黑的污渍,几处磨损的梯级露出里面浅黄的木茬。
往上走时,每一步都伴随着木头挤压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齐默凡轻轻推开陈旧的木门,他附身压低脚步闪进了门,忽地一只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齐默凡抬眼望去,竟是他!
刚才的乐师,他换了一袭竹青色纱袍,背着古琴,一双水眸冷冽地审视着齐默凡。
他眼神扫了眼雅间,细声开口问道:“公子,在此所为何事?”
齐默凡略微迟疑,面色如常答道:“抱歉,在下似乎迷路了。”
琴师闻言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公子,莫要骗在下!不过,在下也并非恶人,公子只要原路返回,我不会追究。”他顿了顿,凑到齐墨凡耳边轻声接着道:“楼上的贵客,可不是齐捕头您可以招惹的!”
齐默凡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琴师是如何知晓他身份的?
他侧头却瞧见了刘老爷走出了雅间,身后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男人,两人走后不久,齐默凡看到了抹熟悉的身影。
他袖口的手指微微收紧,额上的青筋随着压低的气息若隐若现,他也明白琴师并未立刻赶走他的意图。
此时,屋外的林枝意附身蹲在丫鬟的身边,她将中指按在丫鬟的腕部关脉处,轻叹一口气:“齐默凡,下手也太狠了吧!”
“谁?!在那?”一个穿着相同的丫鬟提着灯笼就往这跑来。
林枝意眉头一皱,不好!刚才她好像是来这等人的。
她站起身打算跑回草丛猫着,一个大掌猛的从后面圈住了她的细腰,腾空一越,跳上了花涧坊边墙的屋檐,翻出了院子。
林枝意被禁锢住了双臂,手指轻轻挑出腰部的针囊正准备反击。那只大掌松开了她,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迟知许冷着脸,轻声说道:“别乱动!”
提着灯的丫鬟带着几个护卫跑了过来,看到了地上仍在昏厥的丫鬟。她大喊道:“快,有刺客!”她吩咐几人在园中四处搜索,当然是一无所获。
迟知许轻挑眉头,对着林枝意小声调侃道:“林郎中,莫不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去尝牢里的粗茶淡饭。”
林枝意斜晲了他一眼,如蚊蝇哼唧般小声地甩了句:“谢谢。”
她拍了拍手掌上的薄灰,记起齐默凡还在里头,刚准备起身,被迟知许一把擒住,他修长的食指轻搭在嘴边,暗示林枝意里面的人还未离开,如今再进去反倒可疑,到时再出什么乱子,先暂且等他一会吧。
里面声音渐渐弱了,只听见一护卫喊道:“都给我听好了!你们几个去前院仔仔细细的搜,但是动静给我小点!打扰了客人的雅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还有二楼的那间,谁都不许靠近!!”
林枝意回想着刚才的几幕画面。刚刚,阿发进的好像就是那一间,那里到底有谁在?
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后,“吱呀”一声后院的木门缓缓打开,一护卫对这里面的同伴,急促地说着:“刚出来的急,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就拎着裤子,脚步踉跄,夺门而出,奔到墙角,四处张望一番。
林枝意的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外墙,迟知许站在她身前,刚刚慌乱之间,迟知许一把将她拽到了这狭小隐蔽的角落中。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视线里所有的光亮,林枝意都能清晰地感到他的心跳,一下两下,如定鼓般敲响。
口,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想必那屋内,除了刘老爷,还有齐捕头不敢得罪之人。”
林枝意迈步走进侧门,忽得想起什么,质问身后人道:“你如今在此处,刚才那人呢?谁看着?”
身后之人只是回了四个字“还在柴房。”
她转头怒瞪一眼,快步跑向后院的柴房,一掌拍开木门。
只见那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林枝意甩开衣摆蹲下,提了提衣管伸出两指,缓缓挪到那人鼻下,试探着他的鼻息。
还好只是被打晕过去了,要这人在璇玑阁有点什么,明日齐默凡定要追究。
迟知许站在她身后,抬眸一扫,面色如常。林枝意确认好男子的情况后,“蹭”的一下跳起来,叉着腰对着迟知许呵斥道:“你怎么把他打晕了,要是死了怎么跟齐默凡交差?”
她嘴唇紧抿,扫了眼地上那人,没好气地开口道:“若你总是这般擅自行事,我璇玑阁留不得你这尊大佛!”她衣袖一甩,迈出门去。
柴房里只有一盏油灯,昏暗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黑暗中的眼眸颤动,他独自一人伫立在房内。
突然一黑影从歪斜的梁上跃下,跪地附身道:“属下的错,请主上责罚!”
迟知许垂眸看了眼他,眼角满是冰冷,他缓缓从腰间的束带中拿出一把小刀,在修长的手指间转动。
“铛”地一声刀摔落在地面,他抬脚一踢,刀不偏不倚的滑在黑影的膝边,迟知许冷冷的开口:“下次直接拿它以死谢罪,就好了。”
木门缓缓打开,取药回来的林枝意见他依旧站在原地,没好气地从他身旁绕过,将托盘重重扣在木桌上。
她拈起瓷瓶倒出了一粒棕色小丸,眼神撇了眼迟知许。他心领神会地蹲下,将那人半扶起。
林枝意将那人的嘴巴捏起,直接塞了进去,又抬手拿水碗兑了些水进去,缓缓将人放平在地上。
片刻后,那人才徐徐张开双眼,猛地想坐起,奈何双手被麻绳反绑着,在地上蛄蛹了两下。
“你们想干嘛?”那人慌张地瞪眼看着身侧的二人,冷汗从他的额间滴落,滑在了他干裂的唇上,他抿了抿,偷偷抬眼一瞟:“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误会,你们现在放了我,我定不同你们计较。”
“哼”林枝意冷笑一声,从桌上盘中取下一个莳绘的芦雁图方盒,轻启盖面,取出一粒乌黑的小丸,散着淡淡的药香。
她把药丸放在掌心,抬手举到男人鼻间,沉声开口道:“这药呢,寻常人吃了强生健体,但爱说谎的人吃了...就会肠穿肚烂!你尝尝吗?”
男人凝视着乌黑的药丸,咽了咽口水,直接倒了过去。林枝意看着他半眯的眸子,起身踹了他大腚一脚。
好嘛好嘛,想吓吓他,这人倒是给她直接装晕了,看来一时半会是问不出什么了,先关着明天交给齐默凡吧!
“你在这守着,明天我叫齐默凡来取人”林枝意说罢,便径直走了出去。
...
天空微亮,一声马啸刺破寂静的街巷,冲散烟雨朦胧的晨雾,直停在璇玑阁的匾额之下。
齐默凡纵身跃下马背,握拳重重地锤敲着厚重的描金大门。
他扯着沙哑的喉咙喊着“ “开门,开门!”,回应他的只有内墙传出的阵阵回音。片刻后,见无人应答,他就准备从侧面的矮墙翻入后院。
“吱呀”门缓缓地展开了条细缝,春芳姐睡眼惺忪地探出脑袋,眯着眸子,微微瞥了一眼,才发现竟是齐捕头。
她的眼神瞬间清明,赶紧抬手打开门栓,请齐默凡进屋。
齐默凡见前厅空无一人,将手中的马鞭往桌上一甩,就准备朝着楼上去,边走边问道:“你们林郎中还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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