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沉鱼

　　天花板毫无征兆地破裂，刹那间，木屑裹挟着钢筋混凝土落了一地，紧接着两个人从天花板中跌落在地，扬起一阵尘埃。

　　三人被呛得咳了两声，定睛一看，正是池漾和陶锦书摔在地上。

　　池漾两眼一黑，感觉屁股都要被摔成两半，陶锦书也没好到哪里去，正面朝下，膝盖摔了个结实。
　　池漾还在眼冒金星，听见周围有人上来，喊着她和陶锦书的名字，一片混乱。她摆摆手说：“别管我别管我，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疼痛逐渐淡去的时候，池漾抬起头，正与门外风尘仆仆的陆让川对上了双眼。

　　·

　　车上，杜青泽坐在驾驶座上开车，池漾坐在副驾驶上，后座上坐着陶锦书和陆让川，容叙夹在两人中间，面色不虞。蝎子被扔在后备箱里，因为太吵而被堵上了嘴。

　　池漾和陶锦书刚破解密室，容叙身旁就打开了时空拼接，何起潇想趁着混乱之际将人带走。好在杜青泽接到了陆让川的指示，早有准备地把容叙和自己铐在一起，另一边还把蝎子和容叙铐在了一起。

　　何起潇的目标只是容叙，莱颂从时空拼接伸出手，想把手铐捏碎。杜青泽抬手挡了一下，又抬脚把要走出来的莱颂踹了回去。时空拼接的豁口合上。杜青泽看向门口，正是陆让川启动状态回溯。

　　池漾坐在副驾驶上，摸了摸手腕上的手环。陆让川已经把手环复原，汹涌的力量又归于平息，池漾感觉有点沮丧，把头靠上车窗。

　　水从手心涌出，在手中凝成水晶球，这次上面没有出现字，池漾愤愤地说了一个：【？】
　　何起潇回复得很快，【时管局杀上门来，我迫不得已。】
　　池漾说：【迫不得已杀了你的合作对象吗？有点意思。】
　　何起潇：【我很抱歉。】

　　池漾：【抱歉有用？】
　　何起潇：【你想怎么样？去时管局揭发我吗？】
　　池漾：【你以为我不敢？】

　　何起潇看着池漾说的话，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和陆让川同样的语气。想起今天一连被两个人威胁，何起潇差点咬碎一口牙。

　　池漾还在继续：【被人堵在老巢，想杀了我和陶典时又失败，还损失了一个手下和容叙。我觉得COT的能力还是有待考察，你们真的能让我们留在这儿？】
　　何起潇被气得说不出话，感觉伤口又疼了几分。

　　那边久久不说话，池漾心里感到一阵畅快，在密室里九死一生的恐惧消散了几分。池漾收起水晶球，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本来想看看陆让川在干嘛，却猝不及防地与容叙对视，池漾莫名有点心虚，朝容叙尴尬笑笑，眼睛一瞟，看见陆让川在闭目养神。

　　从别墅回来，陆让川就一直在休息，看起来比她还累。
　　想到这儿，池漾也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好久没有爆发这么多能量，难免感到有些疲惫，于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车平稳地行驶，偶尔传来轻微的颠簸。由于速度并不慢，车窗外声音呼啸。池漾难得做了个梦，梦见《海天一色》的五个男主角围着自己，喊她的名字。

　　先说话的是容叙，容叙声音温和，带着仿佛永远不会变的温柔问她：“漾漾，今晚还回家吗？”
　　其次是顾展翎，顾展翎面色有些冷漠，语气平淡，但池漾了解他的性格，也听得出他的关切，“外面危险，记得回家。”

　　然后是好久不见的周墨，周墨吊儿郎当地笑，“你玩儿野了，宝贝。”

　　接着是楚见深，眼里写满阴鸷和占有，“外面的风景有我好看？”
　　最后是莱颂，莱颂张扬的红发在此刻似乎彰显着他的愤怒，仿佛头顶着了火。他刚要开口，车忽然一个急刹车，池漾从梦中惊醒。

　　她茫然地抬头，梦中人莱颂就站着车前。
　　池漾莫名感觉一阵恐怖，杜青泽连忙要下车戒备，陶锦书在后座盯紧容叙，而陆让川却紧闭双眼，仿佛正陷入梦魇之中。

　　莱颂在车前打了个响指，池漾和杜青泽、陶锦书被钉在原地，杜青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陶锦书拼命眨着眼睛，看得出她的挣扎。
　　莱颂于是堂而皇之地打开后备箱，带走了五花大绑的蝎子，又打开后车门，把陶锦书扔了出去，带走了容叙。

　　池漾挣扎着，但她带着手环，没法动作，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陆让川，他还是闭着眼，没有任何动作。池漾心里着急，但又忽然想到自己是卧底，应该配合莱颂，于是放弃挣扎。

　　临走前，容叙看了她一眼，仿佛想带她走，池漾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管自己。

　　三人刚走出三步，身后突然响起陆让川的声音，“三位，要去哪儿？”
　　莱颂听见他的声音，忙不迭要走，怎料时空拼接的大门开了一半突然停下，顾展翎不知从何处出现，挡在三人跟前。

　　“二位，这是在玩警察抓犯人的游戏吗？”
　　这话显然是对着莱颂和容叙说的。

　　陆让川走下车，打开前车门握住了池漾的手腕，池漾突然感觉自己能动了。
　　她被陆让川拉下车，看着陆让川又解开了自己的手环，池漾心里暗道千万不要，我还要当卧底呢。然后听见陆让川对自己说：“帮个忙，把那两个人抢回来。”

　　池漾说：“天天让我帮忙，其实是让我当免费劳动力吧。”
　　陆让川轻笑，不知怎么，看起来有点有气无力，“刚救了你，帮个忙怎么了？今晚给你做鱼吃总行了吧。”

　　力量重新在体内流动，池漾很贪恋这种感觉，心想何起潇今天刚准备杀自己，那她转个头帮帮陆让川应该也没什么吧。

　　池漾自知打不过莱颂，于是美眸一转，计从心生。
　　那边，莱颂在和顾展翎对峙，“让开，好狗不挡道。”
　　顾展翎绕过人群看向池漾，对视一眼，又看向莱颂，对他的辱骂置若罔闻，“两次来看见你们都在打架，我想帮帮漾漾。”

　　莱颂又召唤出权杖，只是没来得及实现就被顾展翎暂停，“说两句话你就开大，这么弱？”
　　池漾在远处观察，趁权杖被暂停之际，抬手将权杖抢了过来。

　　只不过权杖是海洋之王的特有法术，到了池漾手里她也没法用。池漾瞬移到蝎子和容叙跟前，将两人与莱颂隔开。

　　蝎子在后面状似无意地提醒：“池漾，你……”
　　池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一抬手，空气中的水雾凝结成两个水牢，将容叙和蝎子困住，将两人送去远处，转头时，给容叙使了个眼色。

　　打破那两个水牢对莱颂来说轻而易举，只是他一有动作就被顾展翎的暂停术限制，每次冲破暂停术顾展翎就故技重施。

　　莱颂怒不可遏，水弹一个接一个朝顾展翎打去。
　　顾展翎闪身躲开，水弹都被打入了时空拼接之中。

　　池漾跳到顾展翎跟前，水凝结成一道屏障。莱颂现在唯独不认池漾，水弹不要钱地砸过来。
　　顾展翎怪道：“他连你都打，移情别恋了？”

　　池漾干笑了一下。带着顾展翎，绕到莱颂身后，莱颂转身过来攻击她。开了一半的时空拼接就在莱颂身后。
　　池漾说：“水弹攻击莱颂的时候，取消暂停术。”
　　顾展翎在身后看着她，点点头。

　　池漾前几天刚从陶锦书那偷师，水色盾牌在她手中张大，当十几发水弹同时触及盾牌的时候，盾牌如蹦床一般压缩，积累足够的弹性势能后反弹，水弹尽数向莱颂飞去。

　　莱颂躲闪不及，被一枚水弹击中，冲击力使他向后飞去。此时，顾展翎取消暂停术，时空拼接张开，莱颂进入了通道。

　　不远处，容叙找准时机，火焰在水色里燃烧，水汽蒸发，水牢消失，他正要跑去时空拼接的入口，一直靠在车边的陆让川却突然出手，状态回溯开启，容叙又被关进了水牢。
　　池漾见情况不对，只得暂时放弃送容叙走，水牢自下而上笼罩时空拼接，池漾隔空握拳，那入口竟被她收缩关闭。

　　回过头时，正好与陆让川对视，陆让川冲她挑眉，池漾收回目光，看向顾展翎，把手环给他看，上面的数字显示九十五，“倒计时结束我们都会死，要跟我走吗？”
　　顾展翎朝陆让川的方向看了一眼，“时空管理局，这几天了解过了。你想回去？”
　　池漾看着顾展翎的眼睛，纯粹的墨色，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一样，“不回去，我们都会死。”

　　“总有办法吧，不然莱颂怎么给人当了走狗？”
　　池漾惊讶他居然在短短几天了解得这么清楚，“在办法到来之前，我们还是要给自己留好后路。”
　　顾展翎点点头，“过几天，我来找你。”
　　池漾点头说：“好，注意安全。”

　　一转眼，顾展翎没了踪影。
　　池漾转身，解除了两人的水牢，期间蝎子一直紧盯着她，她只当没看到。

　　做完这一切，手环又“咔哒”一声合上了，池漾幽怨地看向陆让川，陆让川刚要开口，却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倒过去。

　　池漾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扶住他，“陆让川？陆让川！”
　　陆让川还能勉强打起精神，紧紧握住池漾的手保持平衡，嘴上逞强道：“我没事……”

　　车里，莱颂的定神解除，陶锦书和杜青泽跑下来，陶锦书帮池漾扶住陆让川，“没事，队长就是太累了，扶他去车上休息一下就好了。”
　　池漾诧异道：“啊？这么脆……”

　　那边，杜青泽重新把容叙和蝎子绑上车，他把容叙按在副驾驶，蝎子又被放进后备箱。
　　池漾夹在陆让川和陶锦书中间，她侧头看着陆让川，他还和刚上车的时候一样，闭着眼睛休息，秀眉微蹙，似乎是不太舒服。

　　池漾想起来自己能量耗费太多的时候也会很累，控制不住地想睡觉，不过陆让川的情况看起来更严重一些。想起他今天帮忙救了自己，池漾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陆让川的手指。

　　陆让川没什么反应，看起来是睡过去了，池漾就轻轻地输送了一点能量过去。
　　她带着手环，没法输送太多，能量像潺潺的溪水缓缓流入陆让川的体内，冰凉又清甜。

　　看着陆让川眉头似乎舒展，池漾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低头看向陆让川的手。陆让川的肤色不算黑，但和池漾一比就显得很健康，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血管凸起，让人联想到盘虬的树根，看起来很有力量。
　　池漾不自觉地捏了捏，却被陆让川反手擒住手腕。

　　池漾吓了一跳，立刻抬眼去看他，陆让川戏谑地挑眉，那神情仿佛是抓到池漾趁他睡着摸他腹肌一样。池漾撇撇嘴角，转头去看陶锦书，陶锦书也在闭目养神，不知道有没有注意这边。

　　池漾挣了一下，没挣开，她不怒反笑，凑到陆让川跟前，气若幽兰，“陆队长，我手腕漂亮吗？”
　　这招果然管用，陆让川立刻松了手，慢吞吞地说：“瘦得只剩骨头，有什么漂亮的。”

　　池漾确实瘦，天天在海里游来游去，不瘦才怪。但池漾没反驳他，手指从陆让川的虎口滑向手腕，进而是小臂，笑着用气声说：“队长的手倒是很漂亮，不仅有骨头，还有肌肉。”
　　陆让川感觉胳膊痒痒的，收回自己的胳膊，往车门处靠了靠。

　　容叙听见后面的动静，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好与乖乖坐好的池漾对上眼神，后者回给他一个完美的笑容。陆让川靠在车门上休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大概是听错了。容叙收回目光，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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