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界崩塌

　　生机……真的会有吗？

　　林和业沉默了许久，突然，他像是从梦境中惊醒了一般，深深的看了一眼后山，却什么话也没说，扭头离开。

　　待回了家，林和业缓缓走到窗台前，静静地坐下，凝视着窗外绿意葱葱的玉米。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忆起自丧尸灾难爆发以来经历的种种事情。

　　人性复杂，世事无常。他也是人，他曾下定决心再也不轻易干涉别人的生死。

　　而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看似是一个出村的好时机，外面的世界充满未知，但有些人已经尝到了出村的甜头，而且并未受伤。

　　但相对的，未知代表着风险，丧尸更是一个完全不可控的炸弹，一旦出现意外，那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一旦是由他亲口说出同意大家出去，万一出了意外……万一……他不敢再想下去……

　　时间悄然流逝，林和业把自己关在家里苦思冥想了将近一周，而在这些天里，玉米已抽穗完成，进入了授粉期。

　　往年是风力授粉为主，人工授粉为辅，还有些小鸟和昆虫可以协助传粉。

　　而今年，一是没有肥料，二是可以协助传粉的动物媒介大量减少，三是高高筑起的围墙影响了风力授粉。

　　为了保证产量，村民们只能勤勤恳恳的进行人工传粉。

　　今天太阳很好，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林和业却无端觉得那片地板泛着惨白的光芒。

　　风一吹过，这片光亮与玉米拔高后投射下来的阴影交织在一起，宛如某种张牙舞爪的怪物，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它彻底吞噬……

　　然而窗外却隐约传来些许欢声笑语，细细听来，是村民们时劳作的谈笑声。

　　林和业走到窗前，思绪一瞬间变得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那个灾难还未降临的时刻。

　　从良心上也不能说完全是为了大家……

　　但是……

　　或许……

　　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就试一下，他们现在完全有自保能力，不行就再撤回村里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和业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迅速找到林络，让她帮忙通知村里人，一家派个代表到仓库集合，有要事相商。

　　接到通知后，大多数村民反应都淡淡的，毕竟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发生在张大彭身上的事，也大概能猜到林和业要说什么，无非是强调“禁止出村”之类的话。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心里打鼓，现在可是玉米授粉最关键的时期，如果只是不让出村，做什么还要把他们叫到一起去说这些废话？

　　等人到的这段时间，林和业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和村老们商量，又急忙拉着张春旺拜访了几个村老，和他们说了自己关于出村的一些想法。

　　一路上，张春旺一开始还一头雾水，后来听了林和业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当即表示全力支持。

　　最开始他们还想着上面会不会派人来救他们，但这灾难太惨烈了，看来救援是不可能等到了。

　　而且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外面的人总不能全死光了吧？或许真的应该出去看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也不知道这些村老是不是早就商量过了，给出的答复竟然出奇地一致——让林和业自己决定就好。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但至少也没有提出反对，这让林和业的信心又增加了一些。

　　等人大概来齐后，林和业站在人群最前端，面对着众人，看着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他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甚至微微有些眩晕。

　　他突然想起自己当年竞选支书的时候，演讲台下好像也是这么多双眼睛，当初……好像没那么紧张来着？

　　现在怎么……

　　突然，他感觉到身后的张春旺拍了拍他的肩。

　　抬起头，又看到人群最前方的林络和骆洵之正认真的看着他。

　　而他们的身后，那些藏在防护服下的眼神，有藏不住的疑惑和期待。

　　他知道，他即将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而这也是他们唯一可能抓住希望的一个机会。

　　没关系，就算失败了，他们也有退路。

　　想到这，他心里放松了些许。

　　“把大家叫过来，是想和大家探讨一下出村的事……”

　　林和业话音未落，人群中就传来接连不断的惊呼。

　　“出村？”

　　“林支书说的是出村没错吧？”

　　“不对啊，出了张大彭那事居然还让咱们出村……”

　　“……”

　　眼看着讨论声愈演愈烈，林和业双手下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大家请先听我说，等下会留时间让大家讨论”，林和业干咳两声，组织了一下语言。

　　“首先，我要明确一点，出村是自愿的，绝对不会出现一家一户抓壮丁这种强制的行为。但是，留在村里的人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劳作，毕竟我们的资源有限，需要大家共同去创造和维护。”

　　林和业视线扫过众人，某种沉重的责任感再次压上他的肩头，他果然无法做到完全放下……

　　他顿了顿，面上却如释重负，露出了一丝真心的微笑：“而且也确实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毕竟咱们也不可能一直躲在这个小村庄里与世隔绝吧。只是，出村也意味着我们会面对不可控的危险……”

　　说到这，林和业的嗓子微微有些发紧：“比如我们可能会直接对上丧尸，甚至有被感染的风险……好在我们知道有玉米可以克制丧尸，所以我的初步想法是咱们村里组建几个小队，做好防护措施出村去探索，一旦遇到危险还能相互照应。”

　　听到这话，人群中传来一小阵骚动。

　　“而得到的所有物资，暂定还是统一分配。无论是想要出去还是留下，大家别着急做决定”，注意到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林和业目光沉了沉，连忙摆了摆手，“这件事关乎我们每一个人的利益，所以希望大家能慎重考虑，建议大家回去好好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或者大家有什么问题或者有更好的主意，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低语。虽然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林和业眉头皱起，目光顺着大家回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男人微微佝偻着身子，低着头，似乎有些不敢直视其他人的目光。

　　张春旺正要开怼，结果还没来得及发话，这小男人又说话了。

　　“所以还是按人头平均分呗？大家付出的都不一样，凭什么得到的东西还是一样的？”

　　这声音中明显是带着些怨气的，林络本来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正小声和骆洵之说着什么，听到男人这话，也不禁回过头去，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向这个男人。

　　林和业向前走了两步，目光锐利而坚定地看着男人：“我们现在是一个集体，外面是危险的末世，只有团结才能生存。按人头分配是为了保证每个人都能活下去。”

　　瘦小男人却梗着脖子，大声道：“可我家里人多，现在按人头分根本不够吃，我得为我家人考虑，而且，我要是靠自己的本事找到食物凭什么要交出来一起分。”

　　“之前都说了，不够吃可以再申请。但是出去找食物有危险，大家一起行动才能提高生存几率，村里庇护着你，还给你发着每月按人头分配的物资，你明明一直都在享受着集体的力量！说什么要靠自己的本事，简直可笑？”张春旺有些忍无可忍，真没想到这种关头了还有人在纠结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气得肺疼，张春旺深深喘了几口气，这才继续说道：“而且全村上下都是一样的标准，怎么其他家就没说过不够吃？那不如你之后也别领村里的物资了，遇到危险也别指望有人救你，带着你的家人滚出去，看看你能不能给你们家挣条活路？”

　　瘦小男人涨红了脸，只是一味的耍赖：“村里给的不就是让大家维持基本生存吗，这也不让我们领，我看你们是要逼死我！”

　　“你也知道是基本生存？那你还在这说什么？”张春旺厉声打断他，“这么仔细一看我想起来了，张顺亮？你家几乎每个月都要多补一次物资，我们没给吗？结果你还说不够吃？放下碗骂娘啊你，要不要脸？”

　　瘦小男人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脸色像猪肝一样难看。

　　但也因着这个插曲，人群中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有人支持瘦小男人，也有人觉得应该集体统一分配。

　　林和业提高音量，语气依旧温和：“大家想一想，如果都各顾各的，咱们这个村子又怎么维持下去？”

　　林络也站出来附和道：“对啊，大家换个角度，目光放长远些，我们现在一起分配，是为了度过眼前的难关。等我们出去探索，有了更多资源，可以再重新商量分配方式。现在各自为战，只会让我们更难生存。”

　　人群又渐渐安静下来，开始思考林和业和林络所说的话。

　　瘦小男人也不再言语，但脸上明显还是有些不服气。

　　林和业见局势稳住，便让大家回去和家人说一下，也再好好想想，明天还是这个点来仓库集合。

　　就在众人准备散去的时候，仓库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他脸色苍白，嘴里还不停喘着粗气：“支书！不好了！我们......咳咳......有一大波丧尸正在靠近！已经快攻到围墙下面了！”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有些吵闹的仓库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脸色渐渐染上恐惧。

　　林和业上前抓住来人的肩膀：“林三土？玉米呢？咱们不是撒了好多玉米在地上吗？他们怎么可能靠近围墙！”

　　林垚抹了抹脸上的泪，哭丧着脸说：“不行啊支书，这次不一样，来的丧尸太多了！根本来不及一个一个杀，最先靠近玉米的那些丧尸确实被化成灰了，可这波丧尸成灰后，身上的衣服把玉米都盖住了！我们现在只能赶紧往外撒玉米，希望能拦住他们！”

　　林和业心中大惊，脸色瞬间煞白，林络和骆洵之就站在旁边，连忙搀住他。

　　他们只是提了一嘴想出去，老天这是在警告他们吗？

　　不，至少这丧尸潮不是等他们出去之后才遇到的，勉强算得上幸运。

　　众人面色惊恐，根本消化不了这个可怖的消息，正在大家努力平复心情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由于跑得太急，这人在进入仓库的时候，被门槛绊住，狠狠地摔了一跤。

　　可他顾不上喊疼，一骨碌爬起来，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慌乱：“支书！后山......后山！张大彭！张大彭他们......”

　　众人在听到“后山”和“张大彭”时紧张地甚至都要忘了呼吸，而林络瞳孔一缩，瞬间抓住问题关键所在，语气近乎逼问一般：“你为什么说‘他们’，除了张大彭，还有谁？”

　　“还有林建刚和孙梅他们！”

　　谁啊......

　　这是林络的第一想法。

　　哦，那几个最开始就要出去的人，

　　“为什么？”

　　这是第二个。

　　她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是啊，为什么？

　　虽然早猜到他们出去不会落个什么好下场，但他们怎么会摸到后山去？

　　因为围墙的两边一直修到了山体附近，一开始没设置任何防御措施的后山附近如今也种满了玉米，所以如果要抵达后山，那势必要经过村子附近才对。

　　难道他们是去年冬天就已经到了后山？

　　不对……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林络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山体的那一面是悬崖，但这座山怎么说也绵延了数百里，连接着附近的村庄，难道说……他们是从其他村爬到后山上去的……

　　想到这里，林络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骆洵之，又看向林和业，在他们眼中有着同样的惊讶。

　　简直是防不胜防！万一那些丧尸把后山也占领了，到时他们不是腹背受敌，而是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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