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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心斗角
等宋星桥神智渐渐清明,想起方才种种,羞愤得恨不得咬死魔王。
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这样!!
一而再,再而三,终究是忍无可忍了,扬手啪啪往对方脸上招呼,声音清脆响亮。
再好看的脸也不能抵消他的怨气。
跟小猫爪子挠似的。
心满意足的奥雷利维恩一点都不生气。
他仍覆在魅魔上方,笑吟吟抓住魅魔纤细的手腕:“哎呀呀,可别打了,仔细手疼。”
宋星桥一听,浑身的气力霎时泄了。他气魔王,更气自己。
那真的是他吗?
他的唇舌怎会吐出如此靡艳下流之语?他的手脚怎会如此贪恋纠缠、不舍分离?
他怎么会这样?
他冷脸甩开魔王的手,扯过那件漏风的古希腊短袍,胡乱裹了,一言不发,径直朝封印外走去。
被推开的魔王眉梢高高扬起。
就在宋星桥即将踏出封印边缘的刹那,数道流星似的箭矢尖啸着刺来。
宋星桥腿一软,向后跌坐,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
待心跳如鼓,惊魂稍定,魔王慢悠悠的嗓音才从身后飘来:
“瞧我,竟忘记与你说,你要是想出去,只有从高空飞离。真是抱歉,下次一定。”
宋星桥手撑在地上,气得胸口起伏,指尖深深掐进泥土里,攥紧了一把,猛地起身狠狠掷过去。
果然被对方轻巧避过。
他板着脸:“你把我送出去。”
“不行。”魔王答得干脆。
宋星桥睁大眼睛:“为什么?”
“我这是为了你好。”魔王煞有其事地正经道,“你发.情期还没结束呢,万一走到一半饥饿难耐怎么办?”
啊啊啊!狗屁魅魔身子!
还我性冷淡光明精灵!
宋星桥从来没有觉得性冷淡三个字竟然如此动听。
他面色惨淡地盘腿坐下,一声不吭的,整个人都失去了颜色,仿佛有一小团乌云独独在他的头顶落雨。
人到底是脆弱的,却也有着意想不到的韧性。在极致的绝望后,宋星桥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开始细细查看【博物·魅魔】:
【生活在阿尼亚反面的稀有种族,以情欲为核心,成年后第一次发情对象决定其魔力上限与起点……】
很长一段,宋星桥一目十行看过去,停顿在发.情期的介绍上:
【魅魔力量越强,x瘾越大,强行隐忍情欲而不得纾解则会导致欲望反噬,形成时长不定的惩戒发.情期……】
——魅魔竟然有x瘾!
——原来如此。
——这真的是正经游戏吗?
几个念头同时产生。
宋星桥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笑,或许他也离变态不远了。
穿越过来的这一个月,他无时不在隐忍身体种种陌生的异样——敏感得不像话的尾巴、生长痛的犄角,还有更难以启齿的、时刻蒸腾着热意的深处。
好了,这下好了。
宋星桥淡淡地想:平常忍着x瘾,会强制发、情期被睡,不忍着x瘾,也要睡。忍与不忍,都逃不过这一桩事,无非后者可以自己选择对象。
难道就没有一个干净清白的选项么?
实际上,宋星桥并不排斥情爱,他真正厌恶的是不受控制的情欲。
他是个正常人,更认同发乎情止乎礼,如若不控制下半身欲望,与野兽何异?
然而身体与思想的哲思矛盾亘古难解。当惩罚机制这种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上涌时,他的意识便如风中残烛,倏地灭了,只剩下魅魔的本能在贪婪索求。
这感觉太可怕,而目前没有克制的方法。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未来的自己:底线一退再退,终至溃不成军,彻底沦为一只真正的、坦荡的、不知羞耻的魔族。
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灰头丧气的?这么想出去啊。”一道影子拢住他。
宋星桥抬头,对上魔王戏谑的眼。
对方逆着光,黑发自然流泻,只是微微低头,眼珠下撇,睥睨着他,姿态极傲慢,偏又浸着一种优雅的贵族气,衬得那双眼里的野欲更深、更沉。
宋星桥怔住。
他忽然意识到,魔族是一个高度社会化的种族。假若魔族真的是全然放纵的乌合之众,又怎么能与正面大陆抗衡至今?
魔族一定有一套系统的、关于欲望核心的修行法则。
这念头如萤火,在他心里幽幽亮了一下。他头一回生出些探究阿尼亚的心思来,不止为了任务。
“怎么这样看着我?不会在心里说我的坏话吧?”魔王又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宋星桥白了他一眼,心底却无端涌起一股倾诉的欲望。
独自穿进游戏世界,系统又步步紧逼,他心头一直压抑着不安。而眼前的魔王,却意外与他性命相连,竟然成了唯一可稍作喘息的对象。
可是真要实话实说,他又不信任。
那便半真半假地说些疯话吧。
反正发泄情绪嘛!发疯谁不会啊!
魅魔沉默一会儿,突然开口,说他其实根本不想拯救阿尼亚,他是被逼的,连同这幅魅魔身体,都是神强塞给他的。
言语间对神明的抱怨毫不遮掩。
魔王心中咯噔,错愕一闪而过,心想这可不兴听啊,连忙端出光正伟岸的架势:“黑暗神在上,祂的一切行为皆有深意,想必日后便会分晓。”
宋星桥没好气道:“什么皆有深意,祂们自己不靠谱,撂下摊子,倒让我来修修补补。”
魔王出奇地闭上了嘴。
宋星桥越说越气:“让我收拾摊子就算了,还什么都不告诉我,光给我一副破魅魔身体有什么用。我两眼一抹黑,我能做什么啊,还不如让你做呢,好歹你当了这么多年魔王。”
奥雷利维恩倒吸一口冷气:“你要是想当魔王,我现在就可以让位给你。”
宋星桥可算是发现了,阿尼亚无论正面、反面,都怕神怕得要死,可又不是单纯的惧怕,像是孩子惧怕父母,学生惧怕老师一样,惧里掺着敬,敬里又藏着一丝微妙的期慕。
难道是因为神明知晓每个生灵的一举一动?
联想到【你将获得满点幸运值并受到祂的关注】,从现代信息社会穿越过来的宋星桥无所谓地想:
知晓又怎样?神明活多少年了,什么没见过,难道还能因为几句抱怨就针对?就算祂们心眼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不然干嘛大老远把他拉过来干活?最不济,无非死回老家,根本不带怕的。
于是他摆摆手,彻底放飞自我,说他才不稀罕当,他就想赶紧完成神明布置的任务,早点回去。
魅魔语气幽幽:“哎呀,可惜我什么也不懂,做魔才一个多月,大概率是完不成任务了。”
奥雷利维恩也不敢问回哪儿,伶俐地领会弦外之音,主动道:“小问题,我教你。”
“真的?”宋星桥似乎不信,质疑地看他,“你有这么大方?”
“亲爱的,你这样想我,可真叫人伤心。”魔王捧着胸口,作出一副痛心模样,“你忘了?契约还在呢。你可是我的主,我是你永远的奴隶。”
狡猾的老东西!
宋星桥冷哼一声,对发疯得到的结果还算满意,便勉强道:“那行吧,一会儿我去见神明,一定说你的好话。”
之前两人不知天地为何物,阿尼亚的白日已悄然降临。现在十点马上就到,只不过反面昼短,天色灰蒙,看着跟晚上一样。
奥雷利维恩当然果断拒绝:“为你做这些是应该的,不必禀告神明。”
“行吧。”
身份即将切换,宋星桥不禁激动欢喜,这神情落在魔王眼中,又成了神之子的另一重明证。
奥雷利维恩也不禁心头火热,盘算着小魅魔的发.情期一时半刻退不干净,又可以好好征服一番,来日方长嘛。
倒计时的最后一秒结束。
宋星桥眼前一眩。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织锦繁复华美的床帐顶。
他从极柔软的被衾间坐起,环顾四周。
房间装横华丽却不显庸赘,兀自有一股凛冽的锋利之气,宛若收入镶满宝石的鞘中的利刃。
【身份切换】
【当前身份2:光明精灵】
房间里没人。
宋星桥滑下床榻,猜测自己大约是在北境大公的宫殿中。
只是不知威尔去哪里了。
总归先排除便宜哥哥以为他死透了的选项——他好好地躺在床上,而非棺材里。
试探着转动门把手,很轻松便开了。
跨步出去,是长长的走廊,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两侧窗帘妥善地挂起,冷硬的日光透过玻璃,投下一道道沉寂的光影。
他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
宋星桥耸了耸肩。
管他呢,随便走,反正有不受控制的满值幸运傍身。
脚步声被地毯吸收,悄无声息,一路未曾遇到人影。他被一条廊道两侧悬挂的人像画吸引进去。
画中人男女皆有,男性居多,长相一贯相似,衣着皆隆重繁复,右手戴着同样的蓝宝石戒指,左手举着同样的权杖。
想来是历代公爵的肖像。
行至尽头,最后一幅画却略有不同——画中的女公爵在左手举权杖的同时,右手举着一柄出鞘的剑。
过了画像走廊,宋星桥步下一个旋梯,隐约有哀嚎声从前头传来。
“祖母,你信我,你信我啊,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啊!我没有!”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星桥恰好步入一片开阔的视野。
他站在二楼的廊台,手搭在木栏上,身影挡住了身后彩绘玻璃透进的朦胧光晕,就这样静静地、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厅堂。
顷刻间,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如箭,齐齐射向他。
“卢米斯!”威尔骤然起身,惊喜交加,“你醒了!”
“威尔。”金发金眼的精灵王子露出清浅的笑,与精灵王相仿的圣洁出尘,却又不带一丝忧郁,宛若暖阳般,令人见之不由心生好感。
“感谢光明神,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兄弟二人迅速靠近。威尔紧紧拥住他,又扶住他的肩,上上下下仔细端详。
“我怎么会有事。对不起,吓到你了。”宋星桥温声安抚。
“你没事就好。”威尔视线不离,他犹豫一瞬,“你忽然晕厥,魔力尽失,我还以为……”
他长舒一口气,轻微摇摇头,露出一个微笑,“不提这些了,你昏迷了半个星时,饿不饿?”
宋星桥摇摇头,用眼神示意稍后再解释,转而看向厅内——厅堂空间不大,人数也不多,人群稀稀落落地聚成几个泾渭分明的阵营。
主位坐着一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神色威严,左颊一道旧疤,目光扫过宋星桥时,不见波澜。
她周身簇拥着侍卫与文官,无疑正是北境之主,弗罗斯曼大公,伊尔玛·嘉尔·乌尔里克。
另一边是以罗德尼为首的教廷职员,人数不多,金白长袍与大公一方隐隐对峙。
罗德尼望过来,依旧慈眉善目,朝他温和地点了点头,目光带着探究。
他身旁跪着一个面色如灰、衣冠不整的中年贵族,脸上还残留着难以遏制的惊恐,惶惶不能回神。
余下便是些零散的侍从。
统共不足二十人。
而在公爵与教廷使者之间,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上,一具无头尸体静静躺着,鲜血正缓缓洇开,蒸腾起丝丝苍白的雾气。
宋星桥移开目光,迅速扫过全场,偏头与威尔耳语:“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原是商讨那封移民决议。”威尔同样压低声音,“不过很快就成了相互指责的闹剧,大公拿出了圣廷指使王孙下毒暗杀的证据,罗德尼否认,并且同样拿出证据,现下成了乌尔里克的家务事。真是荒唐。”
此时,大公已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面前跪地的子嗣身上,语调平淡,却让方才稍松的气氛再度凝固如铁。
“兰伯特,人证物证俱在,你要我如何信你?”
中年人兰伯特垂着头,肩膀垮塌:“真的不是我,我从未想过要害您,我只是……只是想让您多睡几日。我真的确认过了,那只是令人昏迷的魔药,绝不是毒药!我发誓!
他忽然激动起来,膝行两步:“一定是有人陷害我!对,就是这样!祖母,祖母,求求您,我是您的唯一的孙儿啊!”
兰伯特泣涕横流,声声哀恳,期盼地看着在世上最亲的亲人。
可端坐在中心的皇帝只是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眼神审视着他,无动于衷,又似已失望透顶。
“你只会说这些吗?”
“我,我……”
极度恐惧之下,大脑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断开,兰伯特冷极了,控制不住地颤抖,也控制不住地吐露怨恨:
“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嫌弃我!你宁愿把王位传给一个外人也不肯给我!凭什么!我才是你的孙子!”
有人低声惊嘘。
兰伯特嘶声力竭地控诉道,只觉痛快:“你这个不忠不义,不慈不孝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伊尔玛·嘉尔·乌尔里克!你将会死在自己最爱的人的手里,你将会不得好死,你将——”
一个高挑的身影从伊尔玛的身边冲出去,刺耳的出鞘声落下,她已举剑站在口不择言的兰伯特面前,锋利的剑刃抵着他的咽喉。
“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死亡的威胁令兰伯特冷静下来,他吞咽喉咙,倔强地冷笑一声,到底没再说话。
厅内死寂。
“好了,放下你的剑,伊莲恩。”大公没什么情绪地说,“还有你,兰伯特,你病了,病的很重。带他回去,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准私自接触。”
这番话为这场北境与圣廷之间的博弈画下句号。
兰伯特眼中似有悔恨,不过一切都迟了,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彻底放弃挣扎。
两个侍从无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兰伯特的手臂。
兰伯特低垂着头,忽然发出一阵低低的、诡异的笑声,他喃喃道:“你活该,祖母,不,伊尔玛·嘉尔·乌尔里,你活该!”
他大笑,又似哭,“你生下我父,却养而不教;你杀死父兄,却要拱手让位于外人!伊尔玛·嘉尔·乌尔里!你是如此的肆虐,神不会放过你的,我等着你众叛亲离的那一天!我等着!”
他疯癫的神情消失在门后,声音远远在厅中回荡。
又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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