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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不知坐落于何处的一栋小木屋里,意知州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梦中似有惊扰,他眉头紧锁,置于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唇齿间泄出低不可闻的呓语,细碎地消散在凝滞的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意知州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动作带着未褪的慌乱,呼吸急促,胸膛起伏着。
他一手撑住额角,在浓稠的黑暗里定了定神。待喘息渐平,才终于有余裕打量周遭。
视线在昏暗中缓缓扫过,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悄然升起。在脑海中搜寻半晌,他骤然惊觉——这不正是他最初醒来的那间木屋么?
副本重启了?为何又回到了原点?
突然,一道声音切入了他的思绪。
“你好,请问你还要想多久呢?”
问话礼貌得近乎疏离。意知州循声望去,角落的阴影里,一个披着宽大黑袍的身影,正端坐在椅子上。
黑袍人姿态优雅,声音仿佛蒙着一层薄纱,辨不清男女。
“抱歉,一时出神。”意知州无意徒生枝节,选择了致歉。尽管声音难辨雌雄,但那举手投足间的气韵,让他直觉对方是位女子。
“无妨。”黑袍人的脸似乎转向他,兜帽下的阴影却依旧深浓,吞噬了所有窥探的可能。“只是在想你何时从我床上下来。”
意知州这才惊觉自己仍占着人家的床榻,立刻翻身下地。
“失礼了。”
黑袍人未再言语,只轻轻摇了摇头。
小屋陷入沉寂。房间无窗,唯有桌上一支蜡烛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
意知州开口:“请问,这里是哪里?”
黑袍人望向他,声音平淡:“这里没有名字。”
“这里周围很少会有人来,只有我一个人,就没有取名字。”
“那……这里还在不夜城吗?”意知州记得上次离开此地,抵达岸檐菀居并未耗费多少辰光。
况且,上次醒来时,并未见到此人……他又是如何回到这里的?
“在。”黑袍人的声音透出些许倦意,“这里离未名湖和城主府都不远。”
意知州颔首,走到门边欲推。身后黑袍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外面落雨,先别开门。”
隔着门板,雨滴叩击地面的声响清晰入耳。
“嘀嗒——”
声声敲在寂静里。
意知州收手回身,目光再次掠过室内。陈设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四处散乱。墙角那柄曾被他带走的雨伞,已然不见踪影。副本重启的猜测,似乎站不住脚了。
“屋内杂乱,见笑了。”黑袍人仿佛洞悉了他的念头,淡然开口。
“岂敢,该谢过收留之恩才是。”意知州望向那兜帽深处的黑暗,仿佛想捕捉一丝眸光。
她却摇头,“非我所救。归来时你已在此,我不过稍作看顾。”
言罢,她执起桌上茶杯,轻轻摇晃,方才啜饮。执杯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透着世家般的矜贵。
“即便如此,亦当言谢。只是仓促之间,难表心意。”
意知州话音未落,黑袍人已接道:
“不必拘礼。这份心意,我收下便是。”
她微微侧首,似在倾听门外未曾止歇的雨声,淅淅沥沥,如泣如诉。“雨还没有停,先坐下休息吧。”
意知州依言取了把椅子坐下——上次来时分明只有一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
见他落座,黑袍人又道:“叙谈至今,还未请教先生名讳。”
“意知州。”他双手置于桌面,姿态看似松弛,实则蓄着无形的警觉。
“敢问姑娘芳名?”
此言一出,黑袍人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亦无名,同此地一般。”
“若定要称呼……唤我‘风’即可。”
这回答令意知州略感讶异,但她并未否认“姑娘”的称谓。
“是个好名字。”他评价道。
短暂的沉默弥漫开来,“风”似乎陷入沉思。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轻了些:“多谢。随口拈来罢了。”不等意知州回应,她话锋轻转,语气带着一丝看透的了然:“不过意先生,在此处不必伪装成另一副模样。我无意对你如何。”
意知州的脊背瞬间绷紧,面上却波澜不惊,只以沉默应对。
“人与人之间,些许坦诚是信任的基石,不是么?”“风”的声音依旧平淡。
片刻的死寂后,意知州肩头微松,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自然。”
“那……我们该聊些什么?”这话不像询问,倒像是带着微讽的反问:卸下伪装,还有何可谈?
“风”似有所感,摇头道:“没什么可谈的。我倦了,先生请自便。”说罢,她以手支颐,轻靠墙壁,闭目假寐。宽大的黑袍也掩不住那份刻入骨髓的优雅与疏离。
房间重归阒寂。意知州靠坐椅中,目光缓缓巡视。小屋空间局促,杂物散乱,却奇异地缺乏生活气息。他刚躺过的床铺整洁得过分,唯一的褶皱是他起身时留下的。
当周遭彻底安静,门外的雨声便被无限放大。淅淅沥沥,敲打着地面,也敲打着心绪。这绵延的雨,仿佛在低语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意知州思绪翻涌:若漾轻舟他们皆是虚妄,真实的他们可曾感知?他们带来的感受太过真切。副本选人绝非偶然,若非旧识,便是曾涉足此间,甚或……本就困于其中?
这场盛大戏剧,角色究竟是怎么分配的呢?到底是要打破这个故事还是要扮演?
不知沉思了多久,一丝凉意悄然侵入。意知州抬眼,只见“风”已将房门开启。
她何时醒来?自己竟毫无所觉。这不该。近来警觉如潮水般退去,反常得令人心悚。
视线投向门边,“风”恰好转身,与他目光相接。
“雨停了,你该走了。”这语调不似逐客,更像宣告某个时刻的降临。
意知州起身行至门边,凝视着兜帽下的黑暗,声音轻缓:“你说我们该坦诚些。”
“此言,同样奉还给你。林小姐。”
她身形骤然僵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缚住,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微颤:“你如何……”
意知州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你如何识破,我便如何识破。”
“ 现在,再见。”
话音落,意知州一步踏出门槛。
林澜笙如梦初醒,疾步上前,将一封素色邀请函塞入他手中:“再见,但东西请别忘记拿好。”
意知州接过信函,身影旋即没入沉沉夜色。
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林澜笙独坐于昏暗中,黑袍滑落肩头。黑暗亦无法吞噬她眼中星辰般璀璨的惊疑,低声呢喃在斗室中盘旋:
“他怎会认出?我分明不识此人……”
“是我的记忆……出了差池?”
低语如烟,转瞬被黑暗吞没。小屋重归死寂,直到那扇门,被再一次缓缓推开。
不夜城不远处的一栋别墅里,一个人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指尖把玩着一张纸。
空中一道巨大的显示屏悬挂着,上面播放的正是不夜城内的画面。
看着那个从木屋里离开的身影,他挥挥手,道:“系统,又一幕落幕了,有什么感觉吗?”
空气中凭空出现一道声音,“没有,我该有什么感觉?”
那人轻笑一声,“我怎么知道?算了,叫系统还是不太习惯,我还是叫你九吧。”
“你也可以叫我009。”
“啧,我又不是玩家。”男人不满的挥挥手。
“首席大人成为玩家不是不可以,我想那游戏就会很好玩了。”009的声音依然没有波澜。
“九,没事不要捣乱了。”被称为首席的人,将手中的纸挥了两下后,随意将其丢掉。
“你该想的是怎么恢复你那个玩家的记忆。”
纸张在空中飘了两圈后无力的落到了地上,009出声:“请不要乱丢垃圾。”
男人啧了一声,重复道:“你应该想你该想的事情。”
“不要乱扔垃圾,这就是我该想的事情。”
男人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巾,丢到垃圾桶里,重新坐下来。
“真服了你这个系统,死板。”
009表示不满,愤愤的说:“那首席大人也别太死板,应该去当一次玩家。”
“滚,干你该干的事情去。”
“首席大人指的那件事呢?”
“还要我说吗?想想怎么解决你那个玩家失忆事,还有为什么他一开始的行动没有画面传输过来。”
“这件事我给出的解释是,因为系统错误,现在没办法进行修复。”
“麻烦。”
“那为什么是我成为他的指引执行官?”男人把玩起手指,“我什么级别,他就一个新人玩家。”
“我建议你不要小瞧他,他是被神明选中的人。”
“……”
“我不太想听建议。”
009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男人强行转移话题,“这次副本的另一个人呢?”
“很正常,你不要转移话题。”
“呵呵,我对他挺感兴趣的。”
“现在你对谁都会说感兴趣。”
“不,他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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