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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鲛珠
昭栗很困很疲惫,却依旧睡得不安稳。
叶楚楚来给昭栗送饭时,看见她搁在剑旁的锦囊流转着浅浅光芒。
她问:“你给锦囊下了法咒?”
昭栗捧着一碗粥,点了点头。
叶楚楚道:“这锦囊本就是法器,还有师父的灵力加持,化蛇逃不出来,你灵力没剩多少,怎么还给它用?”
昭栗瞥了那锦囊一眼:“它太吵了。”
叶楚楚疑惑:“怎么一个吵法?”
昭栗撤去灵力,锦囊弹跳一下。
化蛇立即骂道:“死丫头,快闷死老子了你知不知道?!如花似玉的姑娘,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呢?多久过去了?你找到你朋友了没有?”
昭栗平静地说:“没有。”
化蛇嬉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找不到他,幸好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现在放了我,我还能带你去找他……”
叶楚楚挥手将锦囊封住。
昭栗喝了一口粥:“师姐,你忘记放糖了。”
叶楚楚:“我放过了。”
昭栗:“不甜。”
叶楚楚看着她,缓缓地,轻声说道:“因为你在流泪,你在难过。”
昭栗仓皇拿袖子擦掉眼泪:“师姐,我想吃完饭后再去找他。”
叶楚楚摇头,冷静地道:“不可以,以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次进山。”
昭栗低声道:“我是不是不该把他带进羽山?是我连累了他,我不能把他丢在羽山。”
镜迟他没有朋友,没有师兄师姐,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要是把他丢在羽山,那真的没有人再会去找他。
叶楚楚道:“阿栗,你好好想想,以镜迟的修为,会死在羽山吗?以你的修为,会在羽山找不到一具尸体吗?我猜测,他多半是离开了羽山,或者是他不想让你找到他。”
昭栗很是不解:“可是师姐,他为什么……”
“阿栗。”叶楚楚正色道,“且不说失踪的只是一个你认识不久的朋友,就算今天是我或者师兄死了,你都不能这样,你要清楚身为无极宗弟子的责任,什么事才是你最该担心的,任何人的生死都不能左右你斩妖除魔的道心。”
叶楚楚摸了摸昭栗的脸,温柔地道:“我很欣慰你没有因为一己私念,放出化蛇。”
沉默半晌,昭栗闷声道:“斩妖除魔的责任是我们的,不是他的。”
“我当然知道。”叶楚楚温声道,“如果你实在担心他,师姐可以替你去找,但是你要乖乖留在客栈照顾师兄,可以做到吗?”
昭栗点了点头。
叶楚楚微微一笑:“喝了完粥,去看看师兄,我有些事要交代给你。”
压制化蛇这种千年妖兽,需得用十分强悍的法阵,被这种法阵反噬,苏世遗伤得不轻。
好在他们有随身携带的丹药,细细调理几日,便可赶路回无极宗了。
昭栗猫着腰进入苏世遗的客房。
苏世遗斜她一眼,哼了一声。
昭栗轻手轻脚来到床榻边,拿出锦囊在苏世遗眼前晃了晃,随后双手捧上,含笑道:“上交给师兄。”
苏世遗淡淡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
昭栗睁大了眼,故作惊讶道:“你不是我师兄,你是我什么?师弟?”
苏世遗:“……”
昭栗对着锦囊左瞧右瞧,说道:“小小锦囊,居然能装下这么大一只妖兽。要是谁将这个锦囊转交给齐堂主,齐堂主一高兴,肯定会赏他几颗丹药。鉴于师兄在这次行动中付出最大,我和师姐一致认为,由师兄将锦囊转交给齐堂主。”
沉吟片刻,苏世遗怀疑道:“你们不会是在可怜我吧?”
“师兄这句话,可就让我们师妹俩寒心了。”叶楚楚推门而入,将几包药材递给昭栗,嘱托道,“午时熬,要熬足一个时辰,再给师兄喝,太阳落山前,我会回来。”
昭栗接过药材:“好。”
苏世遗翻白眼:“她能把我毒死。”
昭栗哼道:“师兄莫不是忘了自己养的鸟,是在谁的手中起死回生?”
昭栗妙手回春,在无极宗仅居于齐堂主之下。
当年齐堂主多次劝昭栗拜入小苍峰无果,至今是他人生的第二大憾事,第一大憾事是无法根治夫人的病。
假如四岁没在雪地拿起那枝梅花的话,昭栗觉得学得一身医术,行医救人,倒也不错。
苏世遗无法反驳,对叶楚楚道:“你要去哪?”
叶楚楚坦诚道:“去羽山,找镜迟。”
苏世遗沉默地看向昭栗,昭栗心虚地看向窗外。
原先师兄就是不同意镜迟一起去羽山的,现在还出了意外。
师兄一向不喜她们在无极宗外的事情上,耗费太多时间。
苏世遗淡声道:“路上小心点。”
叶楚楚点头离开。
昭栗收回目光,颠了下手里的药材,快速说道:“快到时辰了,我去给师兄煎药!”
“阿栗。”苏世遗叫住她。
昭栗机械性地转身,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苏世遗说道:“先前遇见变异妖物,传讯回无极宗,师伯师叔们会来勘察妖物变异原因,应该快到了,就这两天,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求助他们。”
昭栗愣了一下,嘟囔道:“我还以为师兄……”
苏世遗接道:“以为你师兄是一个冷血小心眼?”
昭栗立即反驳:“怎么会?!我师兄天下第一好。”
苏世遗很受用,嘴角微微上扬,严肃地道:“去煎药,别给我照顾死了。”
*
昭栗问小二借了的药炉,在客栈后院煎药,看见同在后院杀鱼宰鸡的伙计。
那鱼直挺挺地扑腾到昭栗脚边,伙计连忙赶来捉住,不好意思地道:“这鱼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难杀得狠,刚刚没吓到你吧?”
昭栗想起小悠泉里的肥鱼,扑腾着往瀑布上跳的时候,也是这生龙活虎的模样。
她笑起来,耀眼明亮:“没有关系。”
伙计红着耳尖回去继续杀鱼。
干完了活,掌柜来给伙计结工钱。
昭栗看见掌柜给了伙计好几个铜板。
待伙计走后,昭栗追上掌柜,毛遂自荐道:“我也可以帮你干活。”
昭栗绝对不是因为嘴馋,她是看师兄受伤,想给师兄吃顿好的,补补身体。
多么细心体贴的小师妹。
有这么个师妹,完全是苏世遗的福气。
掌柜听见是个女声,头也没回就拒绝:“我们这儿不缺洗碗工。”
昭栗不卑不亢道:“我帮你劈柴吧,我超会劈柴的!”
昭栗留意到后院那堆,垒得有院墙高的木柴,都是完完整整的,还没劈过。
昭栗在历届“小剑篁劈柴大赛”中,年年高居前三,很有信心胜任这份工作。
掌柜上下打量,摇摇头,显然不信:“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柴劈你还差不多。”
昭栗并不气馁:“要不你给我一炷香时间,我劈多少算多少,你按量给钱。”
少女杏眼微闪,期待地看向掌柜。
看着她十分真诚的模样,掌柜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妥协道:“行,只有一炷香,你劈一捆柴一文钱,没到一捆,给不了钱。”
后院,杀牲畜的伙计和结工钱的掌柜走后,只剩昭栗一人。
昭栗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挥着剑诀,木柴在空中被剑风劈成两半。
不需要一炷香,半炷香,昭栗就将后院堆的柴全劈完了,并稳稳当当地垒在一边。
到了时间,掌柜的来到后院查看进度。
昭栗拍了拍手,说道:“怎么样?”
掌柜呆若木鸡:“你一个人劈的?”
昭栗:“当然。”
掌柜揉了揉眼,上前摸了一把柴,才敢确信这是真的,随后双手背在身后,老生常谈地开口:“我这个人呢……”
“五十文。”昭栗伸出手,“我刚刚劈柴的时候数了,有五十捆。”
掌柜叹息一声:“你先听我说,这劈柴啊……”
昭栗把手杵到他眼前,重复道:“五十文。”
两人大眼瞪小眼。
掌柜数了五十文给她,说道:“桌子你擦不擦?十张一文钱。”
昭栗低头数着两串铜钱,想了片刻,点头道:“擦!”
昭栗擦着桌子,竟有种发家致富奔小康的感觉。
她不太知道五十文能够买些什么,就和一起擦桌子的小二聊了起来。
聊着,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昭栗感到一股汹涌的灵力迎面而来,那是在整个人界,昭栗从未感知到过的强大。
只一瞬间,澎湃的灵力就被主人隐藏。
昭栗抬首,客栈门槛处立着一个少年。
少年眉眼深邃,眼睫低垂着,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翳。
他就这样沉默地站着,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阴郁气息。
昭栗停下手中的动作,迎上前去,问道:“你去哪里了?受伤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在羽山都没有找到你。”
她小声道:“我没有告诉别人你的秘密,你不需要有负担。”
清爽的风,穿堂而过,夹杂着淡淡的客栈外的西府海棠花香,拂过面颊,冰冰凉凉。
昭栗歪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呀?”
镜迟低眸望着她,那双眼睛深深沉沉,宛如一汪潭水,看不出情绪。
他慢慢开口,声音不高不低:“你很烦。”
一字一字,清晰无比。
一下下地戳在少女柔软的心脏上,泛起一层层涟漪。
昭栗眉目微动,不自觉地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双眸还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镜迟表情淡漠,回想起自己在羽山湖底愚不可及的行为。
他怎么能在潮汛期,把鲛珠渡给一个认识没两天的人族女孩?!
*
潮汛期,鲛人族所特有,在达到特定年龄后会出现,一年一次,一次持续三至四日。
既是鲛人灵力提升的关键时期,也是鲛人最脆弱的时候。
拥有海神神脉的鲛人与普通鲛人不同,普通鲛人的第一次潮汛期只代表这个鲛人从幼年进化成少年,而前者还代表着神脉的觉醒。
水幕中,数十条成年鲛人被烧得通红的玄铁铁链缠住鲛尾,自上而下穿过锁骨,绕住脖颈,终端被吸进巨大的海底漩涡中。
泽元长老欣喜道:“太好了!少主潮汛期已至,神脉觉醒,沧海子民离开海底炼狱只是时间问题!”
泽元摇着尾巴,不慎牵动铁链在体内拉锯,疼得龇牙咧嘴。
浮崖长老斜他一眼,转而对镜迟道:“您何时回沧海进行海神祭礼,召唤海神杖?”
从鲛人少主进化到海神,不仅仅只需要经历潮汛期,还要进行海神祭礼,获得沧海子民的认可,获得海神杖的认可。
潮汛期只代表着神脉觉醒,而得到海神杖,才代表着海神觉醒。
镜迟说道:“待拿到月下飞天镜。”
浮崖道:“您曾说过月下飞天镜在无极宗,可人类宗门不会轻易将世代守护的神器交给别人,您要如何拿到月下飞天镜?”
羽山湖底,少女憨头憨脑的模样在少年眼前闪过一瞬。
镜迟挑眉,不甚在意地说:“办法我已经想好了。”
临了,若溪长老弹指,一道心法通过水幕传给镜迟:“少主并无伴侣,这道心法能帮助您安稳度过潮汛期,结合我们鲛人的鲛珠即可奏效。”
镜迟停顿了片刻,说道:“我的鲛珠,给了一个人。”
泽元闻言,很是意外。
他们的这位少主自出生起便担起整个沧海子民的命运,每一步都是谨慎小心,生怕行差踏错,居然也会把最珍贵的东西,轻易托付给别人。
有意思。
浮崖惊讶道:“您的鲛珠,给了一个人?”
镜迟无法否认,他的鲛珠,此刻正在另一个人的胸腔里跳动。
若溪肃容道:“鲛珠等同于鲛人的第二颗心脏,弥足珍贵,从前也有不少鲛人爱上人类,选择把鲛珠相赠,以证真心。少主,您可以爱一个人,但您的鲛珠不可以交付给一个人,您的真心永远属于沧海子民。”
“您的软肋,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浮崖说道:“少主,您必须即刻把鲛珠拿回来,人类的寿命只有须臾百年,您是天神,她怎么可能陪您一辈子。鲛珠在她体内待得久了,若您动心,鲛珠就会与她的血肉生长在一起,届时您再想唤回鲛珠,便没那么容易了。”
上代鲛人少主献祭鲛珠的过往,记忆犹新。
沧海子民绝再不能承受第二次背叛。
镜迟嗤笑一声:“我怎么可能会爱上她。”
若不是她趁他潮汛期偷亲他,他又怎会毫无防备地将鲛珠渡给她。
真是卑劣,轻浮。
“那就好。”泽元勾唇道,“只要少主您没动过心,鲛珠就不会在她体内生长,您可轻易拿回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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