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陌路

　　清晨的阳光穿过教室窗户，在江明夕的课本上投下斜斜的光影。他摩挲着父亲的机械表，表盘上的齿轮纹路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昨夜在废弃工厂发现的微缩胶片正藏在表带夹层里，随着手腕动作轻轻摩擦皮肤。早读课的朗朗书声中，他的思绪却飘向永夜科技大楼顶端那个缓缓转动的齿轮标志——正嘉卓的"欢迎加入齿轮计划"纸条，此刻正躺在宿舍抽屉最深处，与崧君陌的火灾报告叠在一起。

　　教室后排传来翻书声，江之喻修长的手指划过数学竞赛题集，钢笔尖悬在一道拓扑学难题上方迟迟未落。这个转学生总穿着深灰色校服，领口永远扣到最顶端，遮住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疤痕。当他翻动书页时，江明夕瞥见他书包侧袋的齿轮挂件——与正嘉卓的戒指一模一样。

　　"明夕，数学作业借我对对答案。"时若风的声音打断思绪，她顶着乱翘的刘海趴到桌上，墨镜下的眼角淤青淡了些，"昨晚黑进永夜科技系统，熬到凌晨三点......"她的声音突然降低，"通行证搞到了，是人力资源部一个叫林小夏的实习生，照片和你有七分像。"说着掏出张仿制工卡，塑料膜边缘还带着油墨未干的气味。

　　江明夕刚要开口，教室门突然被撞开。抱着作业本的白砚行踉跄着进门，眼镜滑到鼻尖："你们看这个！"他摊开手机，屏幕上是校论坛新帖：《震惊！数学建模冠军竟是学术蛀虫之子》，配图是江明夕父亲与南烛父亲的旧合影，配文直指"江明夕继承其父衣钵，靠阴谋窃取荣誉"。帖子发布时间显示为凌晨2:17，正是他们从废弃工厂撤离后不久。

　　"是南烛的人。"江明夕握紧钢笔，墨水在纸上洇开小团污渍，"正嘉卓在逼我表态。"他想起昨夜正嘉卓的话："有些真相，比谎言更可怕"，而帖子里所谓"真相"，不过是掐头去尾的污蔑。评论区已经涌入三百多条留言，最热门的回复配图是江明夕父亲被泼满红漆的墓碑照片，角落还PS上了齿轮图案。

　　时若风拍桌而起，早读声戛然而止，全班目光聚焦过来。她扯下墨镜，淤青的眼角在晨光中格外醒目："放屁！江明夕为了比赛三天没合眼，你们凭什么......"
　　"若风，坐下。"江明夕按住她的肩膀，余光扫过江之喻——对方正用红笔在题集上圈画，笔尖在"人脑神经网络建模"章节停顿数秒，又迅速划下长长的波浪线。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将江之喻的影子切割成破碎的齿轮形状。

　　白砚行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发帖IP来自校外，但留言区有几个账号很眼熟......"他调出后台数据，"看，这个'齿轮永动'，在第十章就一直在带节奏，和攻击时辞沐的是同一人。"他的鼠标突然悬停在某个账号头像上——那是张齿轮咬合的动态图，每当刷新页面，齿轮就会渗出虚拟的血滴。

　　江明夕翻开笔记本，在空白页画下齿轮图案，又在旁边写下"NY-001""NY-002""NY-003"。父亲的公式在脑海中盘旋，那些看似复杂的曲线，其实是大脑神经元的放电模型，而齿轮徽章的光影，恰好能将公式拆解成七个模块——对应永夜科技旧实验室的七个监控盲区。他没注意到江之喻悄悄撕下草稿纸一角，用铅笔快速记录下这些数字。

　　"明夕，有人找你。"值日生来敲教室门，语气里带着好奇，"说是你父亲的学生。"
　　走廊里，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转身，手里拿着牛皮纸袋，正是昨夜在礼堂角落出现的墨镜男。江明夕握紧口袋里的防狼喷雾，却见男人摘下墨镜，露出左眼角与正嘉卓相似的疤痕——只是更浅，像道褪色的月牙。

　　"我叫陈墨，曾是江博士的助手。"男人压低声音，警惕地看向四周，"三年前那场火灾，不是意外。"他将纸袋塞给江明夕，"里面是永夜科技'人脑齿轮'项目的部分资料，还有......"他顿了顿，从内袋掏出张泛黄的病历单，"江之喻的真实身份。2019年12月31日，他因重度烧伤被送往市立医院，急救记录上的联系人，是正嘉卓。"

　　上课铃响起时，江明夕回到座位，牛皮纸袋里的资料边缘割着掌心。他瞥见江之喻正在整理书包，露出书包侧袋的齿轮挂件——与正嘉卓的戒指一模一样。当江之喻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江明夕注意到对方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成平静的笑意。

　　"下午没课，去图书馆查资料？"白砚行收拾着笔记本，刻意提高音量，"听说新到了《拓扑学与神经科学》。"
　　"我也去。"江之喻突然开口，声音清润如泉，"正好想借几本数学建模的书。"他的目光扫过江明夕的手腕，机械表的齿轮纹路在阳光下一闪而过。起身时，他的校服下摆带倒了铅笔盒，散落的文具中，一枚刻着"NY-007"的袖扣滚到江明夕脚边。

　　图书馆顶楼的小会议室里，时若风反锁房门，白砚行架起笔记本电脑，江之喻安静地坐在角落翻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齿轮挂件。江明夕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是泛黄的实验报告、监控截图，还有张泛黄的工作证——陈墨，永夜科技人脑研究部研究员，2019年12月31日后失踪。最骇人的是段加密视频，画面里少年江之喻被绑在实验台上，正嘉卓拿着注射器靠近他的脖颈，屏幕右下角的日期显示为2019年12月30日，火灾前夜。

　　"看这个。"白砚行将监控截图投在墙上，画面里，年轻的正嘉卓提着汽油桶走进实验室，身后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江之喻！他穿着防火服，袖口露出"NY-007"的字样，与昨夜车里的墨镜男一致。但仔细观察，江之喻的眼神始终盯着实验室角落的通风管道，那里藏着个微型摄像头。

　　"你是正嘉卓的人。"时若风的防狼喷雾已经抵住江之喻后腰，"说，接近我们什么目的？"
　　江之喻却不慌不忙地翻开书，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是他与江明夕父亲的合影，背景是永夜科技旧实验室的齿轮标志："江博士救过我的命。三年前，是他把我从火场里拖出来。"他转动挂件，露出内侧的"NY-007"刻字，"正嘉卓以为我是他的齿轮，但我清楚自己是谁。"说着解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的疤痕组成齿轮形状，"这是江博士为我挡下火焰留下的。"

　　江明夕注意到照片里，江之喻脖子上戴着与自己相同的机械表，表盘编号"NY-004"。他摸出表带里的胶片，与江之喻挂件的光影重叠，墙上突然投出完整的齿轮公式，而在公式中心，赫然是父亲的签名。公式边缘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其中一行用红笔圈出："当第七个齿轮停止转动时，防火墙将自动启动"。

　　"人脑齿轮的核心，是用数学模型解析情感波动。"江之喻指着公式，"正嘉卓想利用你们的脑电波完成最终实验，而江博士当年藏起的，是能摧毁整个系统的反算法。"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我被植入了纳米追踪器，时间不多了......"

　　窗外突然响起消防车的警笛声，浓烟从永夜科技大楼方向升起。江明夕的机械表突然剧烈震动，秒针开始顺时针飞转，表盘后盖弹开，掉出张纸条："今晚十点，实验室旧址见——陈墨"。与此同时，江之喻的齿轮挂件发出刺耳蜂鸣，表面浮现出血色倒计时：00:15:00。

　　"是调虎离山计！"白砚行看着监控画面，正嘉卓的黑色轿车正向学校驶来，"他们要抓的是明夕！"
　　江之喻已经背起书包，齿轮挂件在胸前晃出虚影："我引开他们，你们去实验室。"他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桌面，露出后腰的枪套，里面是把齿轮造型的手枪，与昨夜车里的"NY-007"完全一致。临走前，他将枚U盘塞给江明夕："这是正嘉卓办公室的门禁密钥，密码是......"他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广播打断。

　　暮色浸透校园时，江明夕三人躲在实验楼后巷。时若风握着仿制的员工通行证，白砚行的病毒程序已经植入永夜科技安保系统，远处传来江之喻故意暴露的声响，混着正嘉卓的怒骂："抓住江之喻！别让江明夕跑了！"透过围墙缝隙，江明夕看见江之喻被五六个黑衣人围住，齿轮手枪在他手中划出银色弧光。

　　"就是现在。"白砚行看着手机倒计时，"还有十分钟。"
　　实验室旧址的铁门已经生锈，江明夕却在门缝里看到灯光——陈墨站在当年的实验台前，面前摆着七个齿轮状容器，每个容器里都漂浮着大脑切片，编号从"NY-001"到"NY-007"。容器旁的显示屏上，江之喻的生命体征数据正在疯狂跳动。

　　"你父亲用自己的脑电波做了防火墙。"陈墨递来防护手套，"只有你的机械表能激活反算法，而启动的钥匙......"他指向墙上的齿轮标志，"在正嘉卓的戒指里。但注意，第七个容器......"他的话被剧烈的爆炸声打断，整栋建筑开始摇晃。

　　远处传来时若风的尖叫："明夕！正嘉卓去追江之喻了！"江明夕冲出门，正看见江之喻被正嘉卓按在墙上，齿轮手枪抵住他的太阳穴。"叛徒！"正嘉卓怒吼，"你以为帮江明夕就能赎罪？"
　　"齿轮停止转动时，真相会从灰烬中重生。"江之喻笑了，血从嘴角渗出，滴在"NY-007"的挂件上，"你以为自己是棋手，其实只是更大齿轮里的一个零件。"他突然咬碎藏在臼齿间的胶囊，黑色烟雾瞬间弥漫。

　　混乱中，江明夕冲向正嘉卓，机械表与对方的戒指碰撞出火花。当表盘上的"NY-003"与戒指刻字完全重合，整面墙的齿轮标志开始转动。陈墨趁机启动自毁程序，大喊："快走！"江明夕拽起受伤的江之喻，却见他胸前的齿轮挂件自动弹开，露出里面的微型芯片——正是关闭纳米追踪器的密钥。

　　时若风将病毒U盘插进控制台，白砚行的声音从耳机传来："还有三分钟！"江明夕将反算法胶片放入扫描仪，机械表与齿轮徽章同时发光，在控制台上投射出复杂的数学模型。正嘉卓终于注意到通风管道的动静，举枪射击的瞬间，江之喻突然挣脱束缚，用身体挡住子弹。温热的血溅在江明夕脸上，带着铁锈味和淡淡的雪松气息。

　　"快走！"陈墨推开他们，自己却被正嘉卓抓住衣领，"记住，永夜科技的齿轮......"他的话被爆炸声淹没，实验室燃起熊熊大火，齿轮标志在火中扭曲变形，像一只正在融化的眼睛。江明夕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陈墨将某个金属盒塞进江之喻手中，盒子表面刻着"NY-008"。

　　救护车的鸣笛声中，江明夕看着怀中昏迷的江之喻，他胸前的齿轮挂件已经裂开，露出里面刻着"正义"的小字。时若风的手机突然收到新邮件，附件是段视频：正嘉卓在火场中疯狂砸毁实验设备，而在他身后，穿着白大褂的陈墨正在启动自毁程序，嘴角带着解脱的笑。视频背景音里，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与江明夕机械表的声音渐渐重合。

　　"陈墨他......"时若风哽咽着说不出话。
　　江明夕握紧机械表，表盖内侧渗出淡淡荧光，显现出父亲最后的留言："齿轮的终点，是自由转动的灵魂。"江之喻交给他的金属盒正在发烫，密码锁上的数字键盘自动浮现——正是江明夕的生日。远处，永夜科技大楼的齿轮标志突然熄灭，天空中飘起细雨，洗净了实验室废墟上的烟尘。

　　校园广播响起时，三人正穿过操场。江之喻在医务室苏醒的消息传来，而校论坛的黑帖已经被全部删除，取而代之的是白砚行发布的真相帖，附带陈墨留下的实验报告扫描件。评论区第一条置顶留言来自"齿轮永动"：对不起，我是永夜科技雇佣的水军，所有证据都已打包交给警方。

　　江明夕摸出正嘉卓的名片，背面的荧光字在雨中渐渐模糊，最终只剩下"NY-001"的刻痕。他打开江之喻给的金属盒，里面是枚崭新的齿轮徽章，边缘刻着：致自由的数学家。盒子底部压着张字条，是江之喻的字迹，墨迹被雨水晕开些许：下次，换我听你讲拓扑学。

　　"明天还要上课。"白砚行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倒映着天边的火烧云，"听说江之喻选修了你的数学建模选修课。"
　　时若风笑了，眼角的淤青在夕阳下像朵淡紫色的花："这下热闹了，我们的齿轮勇士。"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新消息——林小夏发来的自拍，照片里她戴着和江明夕同款的机械表，配文是：需要帮忙随时叫我。

　　江明夕望着远处的教学楼，晨读课的书声仿佛还在耳边。他摘下机械表，齿轮纹路在暮色中依然清晰，表冠里的微型刻字"光会找到齿轮的缝隙"在雨水中忽明忽暗。就在这时，白砚行的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紧接着自动播放了一段仅有三秒的音频：齿轮转动声中夹杂着正嘉卓冰冷的声音："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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