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我天真

　　身旁还坐着祈安和方泽楷，两人调侃说笑的声音传在耳朵里，却好像愈发的远了。
　　世界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逐渐一片寂静。

　　混杂着羞耻和悸动的热流在身体里涌动，激得她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她刚用手掌按住那片皮肤，便听到男人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
　　“冷吗？”
　　言罢，他已经将手伸向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不用！”

　　那举止再自然不过，她却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恰好这时电话响起，周艺浓没来得及看来电者姓名，只觉得此刻正需要一个理由逃离。
　　她留下一句“我出去接个电话”，起身离开。
　　那一闪而过的长串数字，被裴既尽收眼底。
　　没有备注，男人的眼眸不动神色地暗了下去。

　　待女人彻底离开众人的视线，祈安已经有些酒精上头了，语气含糊的问，“咦，她去哪啊？”
　　方泽楷看了裴既一眼，略带深意地说，“难不成是美国时差的前男友？”
　　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后门，裴既对着方泽楷说，“照顾好祈安。”

　　方泽楷看着男人扬长而去的身影，略带深意的笑了，回头时看着祈安盯着自己。
　　“你笑屁，”祈安像是在看一个白痴，探近脑袋仔细琢磨，“你怎么今天神戳戳的。”
　　“你管呢？”方泽楷不想和酒鬼说话，没好气地推开她垂下的脑袋，“醉鬼。”
　　“你骂谁！我酒量好着呢！”
　　“谁耍酒疯我骂谁。”
　　每次都是最会吹牛，实际上醉的比谁都快。

　　晚风一吹，心里就安静了许多。
　　周艺浓倚靠在墙边，此刻静下心来看未接来电。

　　是他。
　　即使删去了他的联系方式，看着这串熟悉的号码，记忆还是涌入脑海。
　　前一秒因为长时间未接自动挂断，下一秒又打了过来。

　　周艺浓接通。
　　“喂？”
　　她接起电话，对面却是沉默。
　　“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她的耐心可不是用在和他打哑谜上的。
　　“喂。”他的嗓音有些通过电流传过大洋彼岸，沙哑，还有一丝生涩。
　　她听到打火机叮当的声音，两人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你，”对面最终还是先妥协，“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关你屁事。”她语气漠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爽。
　　分手时也想着体面收场，忍住没骂出来的话，最后都变成了迂回在自己胸腔里的一口气。
　　此刻能说出来，也算是心情舒畅了。
　　“周艺浓。”对方字正腔圆地叫出她的名字，似乎是对她的态度表示不满。
　　然后又自己妥协了，语气软了下来，“我想你了。”

　　“逢燃，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分手了。”
　　“你能打过来，是因为我觉得拉黑太幼稚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体面的结束。但是你好像不太懂这个道理？”
　　“我……”
　　“我还是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对不起。”
　　他开口，“这次是我的错。”
　　一向傲气的人选择低头服软，“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国了。”
　　这人听不懂话是不是，周艺浓懒得跟他在说什么，“因为分手了，所以没有义务和你报备吧。”
　　“你有喜欢的人了？”他真是脑回路跨度还挺大的，是怎么把她有喜欢的人和回国混为一谈的。

　　周艺浓真的是懒得和他纠缠了，翻了个白眼准备挂断电话，听到身后传来声响。
　　男人拿着外套从后门出来，撞上她的视线，周艺浓忽然兴致来了。她的眉尖向上挑了挑，原本糟糕的心情蓦然晴朗。对着对面的人也不恼了，她轻声开口。
　　“对啊。”
　　“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面沉默了两秒，压低嗓音，“你不用说这些话气我。”
　　“逢燃，”周艺浓打断他的话，“你不会觉得，你值得我这样做吧？”
　　终究是他先沉不住气，挂断电话前一秒说，“等我回来我们谈谈。”
　　电话挂断。
　　神经病，谁要跟他谈谈了。

　　“你怎么出来了？”她转过身，男人倚靠在墙边，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透口气。”他言简意赅，却是心口不一。
　　明明就是担心她。

　　她低头闷笑，拿手掩了下唇角。
　　“哦，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偷听我打电话呢。”
　　“晚上冷，披上吧。”他将外套递在她的手里，有分寸感的没有上前。只是轻声问道，“在和谁打电话？”

　　“我的，前男友。”她轻声说，“你还记得吗？”
　　“嗯。”
　　同她拥抱，同她接吻，和她一起出国留学。
　　他怎么会不记得？
　　视线在落在她光滑的脊背上。
　　明明都已经快入秋了，她却还是感受不到冷一般，总是喜欢穿着露背的吊带，露出如龙脊一般的骨骼。
　　“你们分手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裴既没有用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他明明早知道这件事，或许说从一开始就知道。
　　“嗯，”周艺浓没有辩驳。
　　“他让我和他留在美国，我，不愿意。”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人正经的聊到这个话题，一直都避而不谈，此刻语气中有一些迷茫。
　　明明逢家的家业也在离港，但逢燃却突然和她说，一起留在美国吧，一起生活吧。
　　“我不知道，他向我求婚了。”
　　听到那个字眼，男人的目光变得晦暗，但女人一直垂着头，看起来有些沮丧，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和他结婚，然后我们大吵了一架。”

　　她还年轻。
　　或许他们的隔阂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才产生的，而是早就在每个细枝末节里。
　　亦或许他们本就不适合。

　　周艺浓仰起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的手接住了女人的眼泪。
　　温热，却足以灼烧他的心脏。
　　烫的他将其紧紧攥在掌心，像是要融化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手轻轻揩过她脸上的泪痕。
　　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般，捧着她的脸，一点点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泪眼朦胧中，周艺浓只能看见他眼眸深沉，那其中的个中思绪，像是要将她吞入骨髓。
　　“没有，你做的很好。”

　　裴既送周艺浓回家，两人都喝了酒，裴既的司机坐在前面，中间的隔板缓缓上升，挡住了司机的视线。
　　本来很宽敞的空间在她眼中莫名狭隘。空气都有些紧缺到窒息。
　　周艺浓心情有些烦躁，手撑着脑袋闭目。
　　这边正发着呆，听见男人闷哼一声。
　　“怎么了？”她立刻回头看去。
　　只见男人的脸色如常，却是紧皱着眉头，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

　　“晚上没吃晚饭。”
　　没吃晚饭就空腹喝酒，明知道会不舒服。
　　周艺浓真的是服了他了，为什么会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刚才的心思都被打乱了，她连忙伸手去扶住男人。
　　她的手摸上男人的脸，两个人都是一愣。她的掌心是温热的呼吸，竟是如此的暧昧。
　　“来我家吧。”周艺浓情不自禁说出口，对上男人深沉的目光。咬咬牙又补充道，“我，我做饭给你吃。”
　　男人的目光晦涩不明，似乎是疼痛的难以忍受，轻轻靠在她的肩头喘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扬起嘴角。
　　“麻烦你了。”
　　男人微喘着气，低沉的喘息声在她耳边。

　　周艺浓搀着裴既走到门前，按开了智能锁。
　　将人搀扶在沙发上，周艺浓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我，我去给你煮一碗面吧。”
　　最简单的清水面也是要比小米粥更养胃的，周艺浓觉得自己还是很擅长的。
　　“好。”他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躺在沙发上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周艺浓不放心的看了他俩眼，转身去煮面。
　　裴既不动声色地将屋内扫视了一圈，这间公寓很大，处处充满了她的气息。
　　周艺浓很快就将面煮好了，端上来时还有些烫，她将手指捻在耳垂上降温，走到裴既的身边。
　　男人不知多久没睡过好觉了，此刻眉头松开，只是闭着双眼。
　　她微微俯下身，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打量着男人的眉眼。
　　她动了动唇，刚想开口，便见男人缓缓睁开双眼，泛着氤氲缱绻的水光，在这缠绵的夜色，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吃饭了。”她不自觉结巴了一下，假装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好。”
　　见男人起身费劲，周艺浓伸出手搀扶着他。男人站起身，一个没站稳扑在了周艺浓的身上。此刻两人的意识还算比较清醒，猛然被扑了个满怀，周艺浓感受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像是要跳出心脏。
　　“抱歉。”男人清润的嗓音就在耳边，看着她红的都要滴血的耳垂。
　　“没事。”她故作镇定，似乎是怕他站不稳，好心的牵着他的手到桌前吃。
　　“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裴既看着眼前的面，至少看起来卖相不错。认真的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夸奖。
　　“很不错。”
　　周艺浓看着他的表现，有点怪异。心里有些疑惑，“你不会骗我吧？难道很难吃吗？”
　　虽然对方摇了摇头，但还是不放心。自己又从锅里夹了一碗，尝了一口还是很不错的呀。
　　“你觉得不好吃吗？”她有些忐忑不安的，希望得到他否定的回答。
　　“好吃，”裴既抬眸看向她，“我只是觉得。”
　　他摸了摸女生的头，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
　　“你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哼。
　　什么啊！
　　竟然有一些不好意思，周艺浓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要这样夸着她哄着她，只是一碗面，至于吗？
　　“你，你吃吧！好吃就把两碗都吃掉。”
　　周艺浓跑掉，“我先去洗漱了。”
　　只留下裴既面对着两碗面，似乎是怕他不够吃。两晚都装的满满的。
　　等到周艺浓洗漱完时，裴既已经将厨房收拾干净了。干净的像是他没来过一样。
　　“我先走了，早点休息。”
　　“嗯。”周艺浓倚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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