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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拂掉书页上的灰尘,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我刚才在角落里翻到的,不知道这本书是不是你在找的那本?”
玛丽接过,仔细端详一番,随即合上书页,抬头认真开口:“谢谢,我欠你一次。”
“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辞别以后,玛丽没有回家。她拜托菲利普姨夫暂时看护妹妹们,自己独自前往钟楼。起初她的脚步还算沉稳,走到后面,玛丽越走越快。
是钟楼……
对啊,她怎么之前没想到这点。
时间归整,清脆的钟声自半空响起,如波纹般向远方传递。鸽群被响声惊动,扑翅朝天边掠去。塔尖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拖得老长。
这座塔楼就这么默默无闻地伫立在梅里顿的街角不知多少年。纵然周围的居民无数次从中路过,也绝不会朝它多看一眼。
玛丽气喘吁吁地登上塔顶。
红烧云将整个天幕染得通红,那一抹金色的光几乎让虹膜跟着发烫。清风吹动着她的衣角,玛丽视线朝下,整个梅里顿的街景尽收眼底。
她翻开笔记本。
这里的场面和笔记本所绘制的一模一样,作者当初一定是站在玛丽现在这个位置,像她一样俯视街头。然后呢?他会向哪儿去?
玛丽轻轻翻动纸页。
第一张图是兔子的眼睛。
第二页是彩带。
第三页是塔尖……
玛丽已经确信,这些绘图绝非随笔涂鸦。笔记的持有者是在刻意引导旁人去寻找什么?
玛丽翻开最后一页。
原本繁杂的思绪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画面里的是层层叠叠的条纹线,像无数个意味不明的方格拼凑在一起,占满了整个画面。
玛丽现在明白画面里是什么了。
这是塔楼的红木砖。
女孩沿着台阶慢慢走下。
她看得很仔细,照着绘图对比壁面的异同。如果周围还有别人,一定会对她的行为一头雾水。
终于,玛丽停下脚步。
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面前红砖。
不出意外,玛丽感到缝隙间存在些许松动。
她废了一点功夫,将红砖取了出来。
然后玛丽看见了。
一个陈旧的黑檀木盒静静地压在角落里,
玛丽打开一看,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压在上面的简短字条。
“请把所获利益的百分之十分给伦敦布里克巷的哈德里安一家人。”
她揭下字条。
然后看到了成排的金子。
-
玛丽悄无声息地回到家。
这大概是做最不起眼的孩子的一个好处。
没人关注她去做了什么,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
但她的两个小妹妹却没这么好运。
玛丽出现在起居室时正好赶上了,班纳特太太正在训斥妹妹们的场面。
两个小姑娘站成排,表面一副沉痛反省的模样,实则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挤眉弄眼。
一见到她,母亲还没宣泄完的怒火顿时转移了对象,“玛丽,为什么你不好好管住你妹妹。你知道她们容易闯祸。”
“你也知道的,妈妈,连你都拦不住这两位小魔头,你还指望我做什么呢?”玛丽一摊手,毫不在意班纳特太太恶劣的语气,轻松开口,“我总不能将他们绑在身边。”
班纳特太太无话可说,只能暗自生闷气:“你父亲会对你们今天的行为很失望。”
然而班纳特先生并没有家人预想的那样大发雷霆。
这位先生在回家后表现得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他甚至没对闯了祸的小女儿生气。
大家甚至以为这场风波会这么平静的结束。第二天的午餐后,在所有人都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靠在扶椅上休息时,班纳特先生忽然站了起来,宣布了两件事。
一是凯瑟琳和莉迪亚将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这一周内贝蒂的清洁工作将被两位小姐承包。
二是他已经邀请了小布莱恩先生和林顿先生次日到朗伯恩共进晚餐。
听闻这个消息,餐桌上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妹妹们自然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惩罚。
“我讨厌打扫,我宁愿每天带贝蒂遛弯。”莉迪亚皱着眉头,将餐盘里的西兰花搅来搅去。
“那就不是惩罚,是奖励了。”
爱狗人士玛丽插嘴。
对于第二消息,班纳特太太显得相当激动,她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然而懒散倦怠的丈夫却丝毫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想法,因而即使结婚多年,班纳特太太在朗伯恩招待的客人依旧寥寥无几。
这次终于让她逮住机会,好好显露下朗伯恩女主人的风头了。
伊丽莎白恳求父亲再透露更多消息。而狡猾的父亲却将问题抛给了玛丽。
“我想玛丽在我们之中最有发言权,毕竟她和那位受意外波及的先生接触的时间最长。”
玛丽耸了耸肩,“我只庆幸这次运气不错,莉迪亚和凯瑟琳搞出的事情不至于让我继续在床上躺上几个月。”
伊丽莎白揶揄:“我相信同病相怜必然能让你们的关系快速亲近。”
玛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她相当清楚伊丽莎白的言下之意。但这个坏心眼的女孩故意用一副茫然的表情,慢吞吞开口,“如果你是指埃德加·林顿先生,我想我的确和他交谈过几句,但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那位林顿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玛丽微微一愣。
一时间她竟然想不起对方长相,只记得青年略略低头,垂眸注视她的那双眼睛。
他的眸色是讨人喜欢的浅栗色。
“我想就和天下所有男人一个样,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玛丽评价。
伊丽莎白轻轻推搡她一下,想从她口中套出更多东西。
玛丽顺从地开口:“他目前正暂住小布莱恩家,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这位林顿先生是小布莱恩的朋友。至于更多的消息,我想得等各位见到真人才能作出判断。”
对于这样的介绍,班纳特们显然并不满意。
然而玛丽就像只滑不溜手的游鱼,说了一大堆,仔细一听全是废话。众人只得抱着期待,等待这位神秘的先生到访。
-
埃德加·林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班纳特家。
他举止文雅,彬彬有礼,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这位年轻的先生很快就赢得了所有班纳特的好感。就像班纳特太太所说那样,这年头像他这么讨人喜欢的小伙子已经不多了。
从林顿本人口中,众人得知,他来自英格兰北部的约克郡,家里有一个病弱的妹妹,是一座名为画眉山庄的庄园的继承人,目前尚未婚配。
班纳特太太对于最后一个消息显得格外欢喜,开始频繁提起自己还有个暂居伦敦的大女儿简。
看出她意图的班纳特先生眼中闪过几分无奈,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带入到她无法插话的领域。尽管对于言行轻佻的小布莱恩态度不冷不热,但班纳特先生却对他的同伴抱有相当程度的好感。
他们从文艺绘画聊到佃户的租地管理,再就最新出的政令交换了意见。
被落在一旁的小布莱恩也毫不介意,大肆称赞起班纳特家的食物和家具摆放的品味,将玛丽的母亲哄得容光焕发。
总之这顿晚餐吃得宾客尽欢。
唯一在餐桌上沉默的便是玛丽了。
尽管人还住在朗伯恩的家里,玛丽的思绪早就飞向天边。好在她向来寡言,即使在热闹的氛围中,这份安静也并未显得过于突兀。
饭后,玛丽推门而出。
正在庭院里玩耍的贝蒂在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到来,摇着尾巴朝她扑腾。
玛丽露出个微笑。
俯身陪贝蒂玩闹起来。
史宾格犬长得飞快,在玛丽记忆中它还是随时都会咽气的小狗崽子,但眼前的小狗却早就是健壮膘实的模样。
空气中漫着雨后的水汽,阳光全部缩进厚密的云层之中。
清风拂过,鸟雀在树间脆鸣。
玛丽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阴天,她是在阴天里接受了贝蒂的到来,是在阴天里接受海伦的离去。
仿佛她人生中每个重大的转折都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阴天。
命运总是不期而至,直到事后多年,当事人到了会追忆往昔的年纪才会知晓,原来那才是起点。
玛丽揉了揉狗头,一抬眼,便看见那个人。
那个高挑清瘦的青年安静站在树荫之下,视线专注地落在玛丽身上,他仿佛注视到什么奇异的场景,连呼吸都放缓下来。
林顿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玛丽起身,朝他打了个招呼。
“玛丽小姐……”
青年的声音轻得像是呓语,过了一会,他才如梦初醒,补充后一句,“这是你家的狗么?”
尽管他的问法有些奇怪,不过玛丽很有涵养地回答:“不,这是我的狗。”
林顿伸手,想摸摸狗头,却被贝蒂呲牙凶了一下。
“没关系,它一般都不怎么喜欢男性。”玛丽安慰道。
青年若有所思:“我猜测或许是它因为小时候曾被人类男性伤过,这会在记忆中留下相当深的印象。”
玛丽挑眉:“你养过狗么,林顿先生?”
“叫我埃德加就好。”青年微微一笑:“在我小时候还因为一只狗崽和妹妹打过架呢。”
“难以想象那样的情景。”玛丽点评。
林顿还想再说些什么,远方却传来小布莱恩的呼唤。
——他该走了。
玛丽朝他道了个别,礼节无可挑剔。
然而,青年却露出有些失落的神情,这让她不由想到了贝蒂。
他走上三步,似乎下定某种决心,林顿转过头——
在晨昏之后,他的眼眸亮得吓人。
青年清越的声线随着风传进玛丽耳中,“什么时候我还能再见到你,玛丽小姐?”
玛丽愣了愣,她认真思考了一下。
“至少明天不行。”
明天她要去见于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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