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与薄荷

　　许茗夏趴在书桌前，耳机里正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指尖无意识地跟着节奏敲着书页边缘。

　　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摊开的书面上，每一寸地方都浸着午后的慵懒。

　　突然，耳机里混进一阵短促的消息提示音。

　　她摘下一边耳机，拿起桌角的手机，屏幕上弹出周清衡的名字，尾随着一句【今天有什么安排？】

　　许茗夏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指尖在屏幕上敲得轻快：【我表姐今天高考出分，准备陪她查分呢。怎么了？】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窗外的风卷着蝉鸣飘进来，像在替她藏起那点藏不住的雀跃。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许茗夏点开消息，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一排玉桂狗手办整齐地摆在货架上，还怪可爱的。

　　周清衡的消息紧跟着进来：【喜欢哪个？晚上返校带给你。】

　　许茗夏指尖划过屏幕，回复：【这么好？专门去买的啊？】

　　那边很快回过来：【顺路。】

　　她对着这两个字笑出声，手指在对话框里敲：【好吧。那我要那个抱着星星的。】

　　她早已经习惯收周清衡的礼物了，虽然她没有明确的表达过自己的喜好，但是每一次周清衡送的礼物都能戳她的心坎上，她就喜欢这种萌萌的小玩意。

　　这边，周清衡回了个简洁的“OK”。

　　陈朗凑了过来，一手撑着货架旁的墙壁，另一只手拿起个玉桂狗手办转着圈，嘴里发出“啧啧啧”的怪响。

　　“好一个‘顺路’啊，周大少爷——把我们仨大老远叫过来，就是为了帮你给心上人挑礼物？”

　　周清衡瞥他一眼，鼻腔里轻“哼”一声，没接话。

　　“你懂什么？”宋觉踹了陈朗一脚，拿起个玉桂狗晃了晃:“这叫情窦初开，懂不懂？”

　　他转头看向周清衡，“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打算全买，刚才还问她喜欢哪个干嘛？”

　　周清衡皱了皱眉，伸手拍掉宋觉的爪子，语气嫌弃地说:“管得着吗你。”却小心翼翼把被碰过的手办摆回原位。

　　宋觉一脸不可思议地拽过旁边的李承堂:“我去，你看看这护犊子样？以前谁碰他东西他都懒得管，现在一个塑料小狗都成宝了？”

　　李承堂慢悠悠道：“阿衡，需要我们集体看广告，把你那个‘万物皆可抛’的人设复活吗？”

　　周清衡弯腰把挑好的手办往购物篮里放，头也不抬地回怼：“你们仨闲得慌就去帮店员理货架，少在这儿聒噪。”

　　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没绷住，悄悄勾了个浅弧。

　　他把许茗夏点名要的“抱星星款”单独放在最上层，又顺手抓了几个玉桂狗形状的钥匙扣和贴纸，一股脑递给店员：“这些，买单。”

　　店员应该是第一次见有人一次性买那么多，瞪大眼睛开始一个个扫码，然后又有人推了两个手办进来，是美乐蒂的。

　　周清衡拿着手机正准备支付，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是陈朗笑的一脸傻样:“给林瓷的，分开付哈。”

　　宋觉:“......”
　　李承堂:“你刚刚也是有脸说别人。”

　　店员“噗嗤”一声笑出来，意识到不妥后清了下嗓子，说:“买给女朋友的啊？”

　　陈朗说:“我是，他就不是了。”

　　周清衡闻言歪头看着陈朗，眉眼间透露着不满:“我他妈......”

　　陈朗赶快付款，然后把美乐蒂收进袋子里“嗖”的一下就跑了。

　　......

　　......

　　十二点的钟声刚敲过，客厅里的挂钟滴答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许茗夏攥着严昕的手腕坐在沙发上，指尖都有些发烫，反观身旁的严昕，正慢悠悠地刷新着查分页面。

　　“你手别抖啊，”严澈举着手机怼到严昕面前，镜头里映出她一脸淡定的侧脸，“表情管理做好点，等会儿给你剪个‘学霸查分名场面’。”

　　严昕头也没抬，伸手拍开他的手机：“走开点。”

　　黄知秋举着电话在旁边踱步，嗓门压得低却藏不住急：“妈您别急啊，网页刚打开呢……对，昕昕一点儿不慌，她平时模拟考都稳得很……哎好好好，一出来我立马跟您说！”

　　许茗夏凑到电脑前，看着页面上“请输入准考证号”的提示框，心跳快得狠。

　　看着她脸都快贴到屏幕上，严昕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干嘛啊，夏夏。”

　　“啊?我有点紧张......”许茗夏不好意思的笑笑。

　　“没事。”严昕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准考证号输得干脆利落。

　　提交按钮跳出来的瞬间，严澈突然凑过来，手机镜头怼得更近了。

　　严昕不满的“啧”了一声。

　　缓冲的圈圈转了两秒，成绩页面猛地弹出来。

　　严昕扫了眼总分，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随手把屏幕转向众人。

　　黄知秋对着电话喊：“妈！687！稳了稳了！比上次模拟还高十分呢！”

　　电话那头响起了激动的笑声。

　　严澈的手机“啪”地掉在沙发上，爬过去扒着屏幕数了三遍：“不是，严昕你是人吗？”

　　许茗夏松了口气，往严昕肩上一靠：“我就说你肯定没问题，吓死我了......”

　　严昕弯了弯嘴角，伸手揉了把她的头发：“紧张坏了吧？我刚才看你手心都出汗了。”她拿起手机点开班级群，消息已经刷了99+。

　　黄知秋挂了电话，过来一把抱住严昕：“我就知道！我们家昕昕最厉害了！”

　　严澈在旁边哀嚎“偏心”，却被她一脚踹开。

　　......

　　严昕刚挂完班主任的祝贺电话，转头就看见许茗夏对着手机屏幕傻笑，手指在对话框上悬着，半天没敲出一个字。

　　“魂丢哪儿了？”她递过去一杯冰镇酸梅汤，“刚才查分的时候你这么紧张，现在对着个聊天框脸红什么？”

　　许茗夏手忙脚乱按灭屏幕，耳尖发烫：“哪有……”

　　“是那个叫周清衡的吧？”严昕挑眉。

　　校园贴的事情她有所耳闻，只不过那段时间忙高考没顾上，后来严澈出面了她也就没再说什么，而且还听同班的袁贤说高一有个叫周清衡的，为了帖子上谣言接下了他的活。

　　袁贤还告诉自己，本来因为许茗夏是她妹妹的身份，所以也打算用这个职位帮帮忙的，结果突然跳出这么一个人，天天在高三一班门口拦着他，那时又正好备战高考，他直接就把这块大锅甩了出去。

　　“刚才你说要提前返校，我就觉得不对劲，平时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门的人，今天倒积极。”

　　许茗夏吸着酸梅汤，冰块撞得杯壁叮咚响：“他说……要顺路给我带东西。”声音越说越小，像怕被听见似的。

　　严昕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揉了把她的头发：“唉，行吧行吧。”

　　许茗夏转身往房间跑，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路过玄关时，还不忘回头叮嘱：“姐，你别和严澈说。”

　　严昕对着她的背影喊：“知道了！替我跟你那位‘顺路’带东西的同学问声好啊！”

　　门“咔嗒”关上的瞬间，许茗夏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着，却好像能映出自己发烫的脸颊。

　　下午。

　　许茗夏刚上到三楼，就听见林瓷在宿舍门口喊她：“祖宗你可来了！周清衡上午来两趟了，问你回没回校。”

　　许茗夏震惊:“他来宿舍了？！”

　　林瓷说:“没有没有，他打宿舍电话上来的。”

　　......
　　这个林瓷，每次说话的意思都和原意有差。

　　许茗夏问：“他说什么了吗？”

　　“没说啥，就问你了。”林瓷挤眉弄眼地撞了撞她胳膊，“你们到底啥情况啊？”

　　许茗夏淡淡的解释，语气听不出波澜：“没什么情况啊，就普通朋友呗。”

　　林瓷显然不信，往她眼前凑:“别装了，你俩对视的时候，空气里都飘着粉红泡泡呢！”

　　许茗夏避开林瓷的目光：“你想多了，就是关系好点的朋友而已。”

　　许茗夏又问:“你不是之前对他敌意挺大的吗？怎么突然……”

　　林瓷挠了挠头，把刚洗好的衣服往衣架上挂：“那时候不是觉得他像个渣男嘛。天天跟你凑那么近，又是送水又是顺路的，结果呢？半点正经表示没有，我还以为他就是拿你逗乐子。”

　　她顿了顿，回头冲许茗夏挤挤眼：“但后来看他对你是真上心啊——你被人造谣那次，他背地里把那几个人堵了，还有啊，下雨那天，他站图书馆门口等你，伞都往你那边歪成那样了……”

　　“再说了，”林瓷抱起胳膊，语气里带点感慨，“能把‘顺路’玩得这么明显，要么是真喜欢，要么是演技太好，我赌是前者。”

　　许茗夏说:“那你还真敢赌。”

　　林瓷回她:“有啥不敢，没准你们就牵手成功了呢，逢锦国际的千金小姐还玩暗恋，啧啧啧......”

　　林瓷嘟囔着，转身去阳台晾衣服了。

　　许茗夏像被戳中了藏得最深的心事。

　　那些刻意绕远的“顺路”，那些恰到好处的关心，她不是没察觉，只是不敢往深处想。

　　周清衡对谁都不算冷淡，但对她似乎格外不同。

　　可这份不同，到底是喜欢，还是仅仅因为他们从冷战里走出来后，成了更默契的朋友？

　　她没勇气问，更怕答案不是自己期待的那样。

　　她不敢确定，这些到底是属于“喜欢”的证据，还是“好朋友”的分内之谊。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许茗夏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周清衡”三个字，让她心里莫名一跳，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

　　“喂?到学校了吗？”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午后阳光晒出来的慵懒。

　　“刚到，在宿舍呢。”许茗夏说。

　　“那你下来吧，我在楼下。”

　　跑到楼梯口时，她下意识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周清衡就站在宿舍楼门口那棵香樟树下，校服被阳光晒得发亮，细碎的光落在他发梢，勾勒出一层金边。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忽然抬起头，视线精准地对上她的。

　　隔着几层楼梯的距离，她能看清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然后看见他抬起手，朝她轻轻招了招。

　　风从树叶间漏下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晃了晃。

　　许茗夏忍不住弯起眼睛，回头拿起书包，脚步轻快地往下跑，楼梯的台阶被踩得噔噔响。

　　当下许茗夏顾不了这么多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还能以朋友的身份，离他再近一点。

　　最后一级台阶被踩出轻响时，许茗夏还举着手机。

　　周清衡已经朝她走了两步，衣摆被风掀起个小角，看见她时，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亮些。

　　她站在原地，指尖在屏幕上按了挂断，把手机收进兜里。

　　抬眼时，周清衡刚好走到面前，香樟叶的影子落在他肩上，和他眼里的光叠在一起。

　　“刚回来？”

　　许茗夏点点头。

　　“手办给你放课桌上了。”周清衡的手伸了出来，许茗夏还没反应过来，书包带已经从肩上滑了下去。

　　他拎着书包往自己肩上一甩，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许茗夏“哦”了一声，跟在他身侧，看着他肩上两只书包一颠一颠的，忍不住问：“你自己的书包没放教室啊？”

　　“刚回去拿了趟东西，顺便带上了。”他侧过头，阳光刚好落在他下颌线，许茗夏看得愣愣的，觉得一切都有点不真实。

　　许茗夏看着他，脚步不自觉地跟上：“其实我自己能拿。”

　　“知道。”他侧过头说:“但我拿着，你能省点力气和我说话。”

　　许茗夏怔了一下，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手指尖的影子几乎要碰到一起。

　　周清衡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两道影子上，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脑子里想到了陈朗今天说的那句欠揍的话。

　　此刻的氛围确实好——没有旁人，只有微风穿过时树叶发出的轻响，也不算燥热，还有身边人发梢飘来的淡淡洗发水味。

　　他转头看了眼许茗夏，她正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侧脸被夕阳照得软软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

　　心里那点冲动突然翻涌上来，几乎要冲开喉咙。

　　好想......

　　“许茗夏，”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些。

　　话没说完，许茗夏刚好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疑惑：“嗯？怎么了？”

　　那点即将脱口而出的认真，突然就卡在了嗓子眼，周清衡看着她干净的眼睛，刚才酝酿好的情绪瞬间散了大半。

　　周清衡问：“你表姐分够上她想去的大学了吧？早上听你说她目标挺明确的。”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懊恼地在心里骂了句“没出息”，目光又落回地上的影子上。

　　两道影子随着脚步轻轻晃着，好像比他先一步，敢把那份藏不住的喜欢，大大方方地露在光里。

　　“嗯，超了三模十分呢。”提起严昕，她语气里带了点雀跃。

　　“哦对了，她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

　　周清衡的脚步猛地顿住，背着书包的肩膀僵了一下，像是没听清似的，侧过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懵：“……为什么要向我问好？”

　　他的反应比许茗夏预想的要大，耳朵尖甚至有点泛红——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家属”点名问候，这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她顿了顿，看着周清衡道：“就是觉得你人挺好的，让我跟你说声谢而已。”

　　周清衡“哦”了一声，喉结悄悄滚了滚，刚才绷紧的背松下来，却又忍不住追问：“那她……没说别的？”

　　“没啊。”许茗夏歪头看他，“怎么了？”

　　周清衡这才松了口气：“没什么。”说完又觉得不对，赶紧补充，“……替我谢谢她。”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耳尖却悄悄红了，嘴角却压不住地往上翘。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家属审查，这个认知让他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又觉得自己有些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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