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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弦
不远处的姑娘显然是紧张的。她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敢说……只能抿着唇抠手上的镯子。若不是这镯子是银的,恐怕现下已经惨不忍睹了。
他喟叹一声,招手让她过来,沉声道:“这是府里的物件。”
好似解释他为何在这里一般。
果然,那姑娘听见这句话,紧绷的身体奇异般地放松了下来。她把自己裹得厚厚地出来,这会儿终于有胆子摘了兜帽,离他近了一些:“我知道的,拿出来我就后悔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是府里的东西太惹眼,或是当真如掌柜说的那般珍贵,她拿出来的确是很不合适。有人报了上去也正常。既这么说,他过来便算是巧合了,并不掺杂着什么。
悬起的心终于踏实落了地。
周秉谦看她仍然站着,目光很小幅度地四处逡巡了一下,一时没看见,又忍不住地瞧他。
……他实在受不了她那目光。抬手喝了口茶,告诉她:“琴在楼下润漆,没有丢,你别害怕。”见她听见后点点头,已经在动了,似是在想离开的事。他顿了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过来坐一会儿。”
他发现这个姑娘很有意思。
对于他的话从来都是选择性地听见。譬如他唤她过来,她是一次都不带听的。
这是第三次了,梁鸢便是胆子再也大,这会儿也不敢再磨磨蹭蹭,坐到了窗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她第一次这样与不太相熟的人坐在一起,人有些无措,下意识地拿了个杯子在手上,紧张地捏了捏。像是想喝水的样子。
周秉谦看了她一眼。
“这是我的,你若要用,还是换一个好。”他声音淡淡的。
梁鸢吓一跳,脸蹭的热了:“我,我拿错了。”顿时觉得手里的杯子有些烫手。她抬头默默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小心地把杯子放回了他跟前。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
他笑了笑,给她拿了个新的。烫过后抬手倒了一杯。
梁鸢看着他倒茶的手,修长又干净,拇指处还有薄薄的茧。……分明是很矜贵的男人,为什么手上会有茧呢。她默默抿了口茶,实在不知道这坐一会儿,到底要坐多久。
她乖乖地坐在他身旁喝茶。
他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很快,门外传来压低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蓝长衫模样的男人将琴送了进来。放在雅室的小几上,而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这把琴是梁鸢带出来的,她自然要保证它完好,当下按捺不住要去看。只见琴面似乎是润了许多,朵朵梅花断面也更加细腻生动,她忍不住地上手摸了摸。
却不知那位何时走了过来,俯身与她一道与她看那把琴。
“这是苏州丝缠的弦,接得再好,也比不上从前的……不如留了它在这里,我给你重做一把。”他绕过她的手,轻轻按了按上头的弦。随着‘铮’的一声,古琴发出醇厚的音色,带着一点微微的杂音。他缓缓松手,眉头皱了起来。
梁鸢却是眼皮跳了又跳。
她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哪里来的,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微微抬头看他,嗫嚅道:“我有这个就已经很好了……”
何况这个也不是她的!
男人嗯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别的。
雅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窗外风雪的声音。梁鸢指尖轻轻点了点琴弦,顿觉与这位爷一道十分的有压力,正想着要怎么样告辞离开时……却听见那比风雪还淡的声音。
“梁鸢……”
“啊?”她下意识地抬头。
周秉谦看见她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问道:“你多大了。”
这实在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她抿了抿唇,一方面惊奇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另一方面又在想他为什么要问她的年龄……这似乎并不合适。不光是年龄不合适,就连他知道她的名字,也是不太合适的。
沉默良久。
“十六了……”她轻声道。
几乎是话一说完,她呼吸便重了起来,站起了身,慢慢退了两步:“我,我该走了,很晚了。”她看了眼那把琴:“这个我不带走了,也不是我的,您看着……”看着处理吧。
差不多是落荒而逃了。
她的背影一点都不欢快,甚至有些慌里慌张的意思。飞快地上了马车,又飞快地让车夫离开。带着自己的小丫头……两个人都不太稳重。
周秉谦看了一会儿,才回到坐上去。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风雪沉重。
他的心情也不甚明朗。
马车一路上都被梁鸢催着走。她捧着手炉坐在车里,脑子几乎是混乱的。她在想她感受到的……很不寻常的一点意味,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是她心思太敏感,误解了那人的意思。
“啊啊啊……”她抱着手炉,钻进了又兰怀里,像家里的那只猫一样哼哼唧唧:“我是不是想多了。”
“肯当是想多了。”她肯定。
又兰抱着她,她方才被人拦了下来,不曾进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低声问小姐。
可是梁鸢不肯说。
两个人就这样你抱我我抱你回了竹荫馆。
夜里厢房点了烛火。
梁鸢在认琴谱,灯下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指尖点在书页上,却是一点都看不进去。……无端想起白日那双压弦的手。
他的手干净而修长。
并且有力。
其实他不说话的时候……梁鸢有点怕他。可是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文雅而柔和的。这样的男人,梁鸢没有见过。更何况他身上那股岁月沉淀的儒雅之气,实实在在地告诉她,他们之间相差很多。
不该再想了。
她抿了抿唇,门锁拉动的声音把她的思绪带了出来。她不自觉地往门外看去,只见是又兰回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掸了掸身上的雪才进来。
“姑娘,有个东西。”她把那精致的小盒子拿出来,径直放在了案桌上。
梁鸢看了一眼,拿在手上,有些奇怪:“我的吗?”
又兰也不甚清楚:“是一个小丫头拿来的,问她什么也没说,只让交给您。”外头风雪大,难为她跑一趟。
手里的木盒小巧而精致。梁鸢有些好奇,小心地打开看了看……
“呀,是您的耳坠子!”又兰惊呼出声。
梁鸢的心却猛地跳了跳。
她记得这枚坠子……很久便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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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觉得鸢鸢太小了
